《雾糜》从e而终

7、第六章

　　至于我发疯一掌推伤夏无涯的事，蓝风没有提，夏无涯没有提，我也聪明得不问。脚上的锁链表明了夏无涯的态度，他并不怨恨我，但是又不想让我再次伤人。忘忧丹还是得吃，只是量被夏无涯加了一倍。

　　我瞅着手心里四枚滴溜溜乱转的忘忧丹，一闭眼，一张嘴，连水都不喝就咽了下去。头痛的感觉上来了，我干脆脑袋一歪，上床睡觉。夏无涯给我掖被角，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问：“喂，黑心的大夫，如果沈信不管我了，我又没钱交诊金，你还会给我治病吗？”

　　夏无涯想了很长时间，摇头道，“这不合规矩。我从没有出过免费诊。”

　　我憋了一肚子的气，恨恨地甩开夏无涯的手，脑袋往被子里一钻，把自己捂得紧紧的。我好难受，夏无涯收的诊金太贵，说不定什么时候沈信就不想给了，那样一来我就没地方去了。铁石心肠的夏无涯，他怎么不去死？

　　忿忿不平地想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人称作小神医，神医不应该是那种医术医德都很好的人么？悬壶济世才担得上神医的风骨！这么想着，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一处古怪的温泉，泉水很红很红，红得像血。心底升起一股很熟悉的感觉，我向那温泉走了过去。泉水里有人，背对着我。那人的背影看起来很是纤细，皮肤惨白如纸，似乎是大病很久的人。我走过去，很自然地褪下衣物，顺着温泉池一角的乱石堆走进去。径直走到那人背后，伸出手臂从他背后环抱上去。

　　触手而至的温软感觉令我浑身如同过电一样绷紧。

　　前面那人叹了口气，“獠，我们这样，不知道还有多久。”

　　我浑身一僵，楞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那人的嗓音沙哑低沉，简直就是我听到的那个唱着哀戚调子的嗓音。

　　“你不说话。我知道你看上了那条冥海之中的小鱼。我毕竟老了。这身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我无言以对，只能沉默，着魔一样抱过去的手微微颤抖，收也不是紧也不是。

　　“我的病已经没救了，獠，我会在七日后转生，去凡间。投胎之后，我会等你一个月，如果你不来找我，那我就认定你已经厌倦我了。我会重修，以魔入道，再也不回这个地方。”

　　“我不喜欢鱼。”我将前面的人抱紧了点。我得做点什么，我必须做点什么，我抓住他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大声道，“我没有看上什么冥海的鱼。什么冥海？我不知道！”

　　“呵，獠，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还是一只狸猫一样的小东西。可是你看看，你已经成了妖魔界第六域的君王，我却带着一身沉疴苟延残喘，除了血池温泉，哪儿都不能去。离开这里我就得死，或许重新开始才是对的，我继续待在你身边根本就没有任何益处，于你，于我，都是。”

　　“我不明白。”我听不明白这个人在说什么。

　　“沈兮。沈兮。沈兮。”

　　我怀里突然一空，手里抓着的那一缕头发也陡然不见，整个人像是从高空跌落下来一般猛然惊醒。

　　我张大嘴，大口喘气。

　　蓝风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香粥站在我床前，一只火红火红的松鼠在我被子上上串下跳。这是……虾米状况？？？

　　“夏无涯怕你这么闷着闷出病来，一大早就出门给你买了只宠物回来解闷，喏，就是这只。”蓝风拿下巴指指那只跳来跳去一团火似的松鼠，“然后他等你自己起床等了一上午，说是带你去……花街看看；午饭的时候有人来请他去看病，夏无涯让我无论如何得叫醒你吃点饭，嗯，顺便把今天的药吃了。”

　　那只红色的松鼠此刻正乖巧地坐在被子上，两只前爪里抓着一只坚果，啃啊啃，啃啊啃，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时不时朝我看一眼。只一眼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小东西，我伸手，BIU地一下就将小松鼠抓在手里。这小东西也不紧张，在我手里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啃起了那只坚果。不一会儿，它爪子里抱的那只坚果就被啃了个干净，碎屑掉得我满手都是。

　　蓝风将那碗粥放下来，我手里的松鼠扭动了几下，扑棱一下就甩脱了我的控制，奔向那一小碗粥，吸溜吸溜地喝了起来。

　　“啊！我的粥！！！”

　　蓝风干笑，“这松鼠其实挺乖，就是有点贪嘴。你等着，我去帮你弄碗新的。”蓝风前脚刚走，那只火红的小松鼠后面就给我造反了。

　　这小东西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坚果，用两只前爪抱着，BIU地一下丢向我，神准无比地砸中我的脑门。我一怔，再去看那松鼠的时候，那小东西正叉着腰，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饱含不屑地看着我，搞得我跟个万人唾弃的坏人一样。

　　小东西砸得不疼，我揉了揉脑门，露出白牙，友好地朝小松鼠笑笑，“哎哟，小东西，过来给叔叔抱抱，叔叔很疼你哦。”

　　小松鼠侧过脸去，斜睨着我，吹吹嘴边的胡子，极其不屑地埋头吸溜那碗香粥去了。

　　哇哇哇，这还了得！一只松鼠都看不起我！！！

　　我掀了被子，跳下床去，飞快地一手抄起那只不听话的小东西，手指一弹，磕在小松鼠的脑门上，“叔叔是好人！你这小东西，那是什么眼神啊！！！”

　　火红的小东西很不给面子地从尾巴里掏出一只小小的坚果，近距离地朝我脑门上丢过来。我闪了，没闪过去，坚果正中脑门。哇靠，这年头，一只松鼠都比人牛叉啊！夏无涯这变态，搞来的宠物也是这么的非同一般……

　　小东西不听话，鼓着腮帮子跟我作对，我也没办法，只好松手。

　　一团火焰落地，奔回那碗粥前，不屑地朝我甩了甩屁股后蓬松的尾巴，“刺刺刺”欢快地喝粥去了。那股小人得志样，令人恨不得飞扑过去拍扁它。

　　我提了一只鞋，正在考虑要不要过去拍扁这不听话的小东西，蓝风推门而入，“粥来了，你一定饿了吧……”

　　我飞快地丢掉手上的鞋子，脸上堆砌起一个心虚的笑容，对着蓝风眨了眨眼睛。

　　黑脸蛋的蓝风脸又变红，脚下的步子节奏都乱了。

　　蓝风有些结巴地说，“沈兮……你怎么……不穿鞋子？”

　　让狗血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