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糜》从e而终

45、第七章

　　我以为至少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姜有月了，可是傍晚时分，夏无涯竟然告诉我一个消息说，他今晚会去月宫面见姜有月！这岂不是意味着，夏无涯不能眼睁睁地看住我？貌似我也可以偷偷去月宫听一下墙角的说。

　　见我眼神飘忽，夏无涯正了正神色道，“我不管你与月君私交如何，今晚一定不要去月宫。”顿了一下，夏无涯说，“妖魔界来的那位是圣殿的主子，和月君的关系非比寻常，他出现的时候，连我父亲都必须退避。”

　　我心头狂跳。

　　水族圣殿的主子？那个千年回归一次的海沟修炼狂？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连我自己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夏无涯拿手帕擦了擦我的鼻尖，又掰开我半握的手，将手心里的冷汗擦去，“你认识那个人？”

　　“不认识！！！”

　　夏无涯呆了一呆，随即笑道，“那你这么紧张干嘛，心跳快得已经快爆掉了。”

　　我的手抖啊抖，连声音都变抖了，我说，“我不怕他。”就在刚才，我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那就是云雾族那些前辈们委托我做的——我却以为我这辈子都没可能做到的事情——去妖魔界最深的海沟里，抢夺一柄叫做“雾糜”的权杖，那权杖里包含着云雾族所有的传承。

　　妖魔界云雾遗族都是些老迈病残的云雾妖，因为某个不完全诅咒的关系，他们无法产生后代，只能一个个老去，却没有新生力量的补充。眼看云雾族就要完全灭绝了，那些已经老得不能动的前辈们只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我这个从凡间飞升至妖魔界的小妖身上。

　　严格说来，我并不是他们所认定的云雾妖，因为通常所说的云雾妖是指天河之中产生的妖物。我却是凡间土生土长的妖精，花了大气力才修炼到飞升地步进了妖魔界。说实在的，我很怀疑我根本就是一只异变的水妖，和历史悠久的云雾族丝毫不沾边。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在云雾族领地中，蒙受云雾族的照顾，又学了他们一族的秘法，与那些老一辈的云雾妖产生了亲人般感情，头脑发热答应帮他们走出困境。“夺回”属于云雾族的“雾糜”权杖就是最关键的一环。有了“雾糜”权杖，才有可能解除那个可怕的“大毁灭诅咒”，只有诅咒解除，云雾族才可能有新人诞生。总之，不管怎么说，都得夺回雾糜权杖。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那个修炼狂人离开了妖魔界，隔断了他与妖魔界的感应，我想去偷权杖也不容易。妖魔界的海洋面积大得离谱，海沟极多。最深的那个海沟在什么地方，我还真不知道。

　　夏无涯皱眉思索了片刻，低声在我耳边说了句话。我瞪大眼睛，震惊于那个人和姜有月的关系。夏无涯说，那个修炼狂是姜有月的初恋情人，我从月宫拿出来的那只茶盏底部的名字就是那人的名讳。没人知道那两个字怎么念，不过，所有人都称他为星海上人。

　　哇靠，星海上人，还海星呢。什么破名字。我撇嘴，一脸不屑。

　　小心眼地沉浸在诋毁别人名字的暴爽心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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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万别去月宫。”夏无涯说道。

　　他说完这句话，我更想去了。

　　我觉得夏无涯心里很矛盾，似乎一方面巴不得我去月宫，一方面又担心我去了坏事。这家伙明明很了解我的个性，偏偏一遍一遍地强调不要去月宫，却不告诉我为什么。我打定主意，不管如何，今晚我一定要偷偷溜进月宫去看个究竟。

　　傍晚时分，夏无涯象征性地叮嘱了我一句“不要乱跑”就没了影子。

　　我拧着眉想了半天，终于下定主意，去偷“雾糜”，先不去月宫。我修为尚浅，速度不快，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找不到海沟所在。想了半晌，终于给我想到了头绪。先前那只被困在寒山寺的妖蛇，似乎有控风之能，不但体型庞大，移动速度也很快，很适合抓来做座骑。当然，前提是我能稳坐在那光滑的蛇身蛇脑袋上。

　　这个不成问题，我可以在蛇身上方马鞍之类的东西……

　　打定主意，我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向着寒山寺狂奔而去。一出京都，我背后四只雾化的翅膀全部张开，七条毛茸茸的尾巴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以抵挡空中的冷风来袭。

　　速度比上次快了不知多少倍，尽管中间迷了两次路，但还是找到了那满是红彤彤枫树的山头。

　　这一次，我根本就没顺着山路往上爬，而是用隐杀卷中的技巧改变了外形，变化成一头黑色的巨鹰从空中俯冲下去。山顶上那个充满肃杀气氛的神寺出现在眼里的时候，无数柔丝从我体内飞出，迸发出去，如满天雨丝一般刺穿了整个寒山寺的范围。

　　柔丝深深地扎入地底探寻着。

　　半山腰的位置，果然有一团稍显无力的妖气盘踞着。

　　我将整个寒山寺所在的山头笼罩在感知中，识海深处浪涛翻腾，不住地冲击着山体。空中的乌云似有所感，迅速聚集在一起，黑云密布，云头上还有滚滚雷声震耳。

　　“霹咔——”

　　一声巨响之后，寒山寺所在的山头被天雷劈开了一条窄细的缝隙，一条黑光从中飞纵而出。不过眨眼之间，那巨蛇就腾云驾雾而上，停驻在我面前，“愿听恩公差遣。”

　　我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点了点头，随即观察起这头被封印的蛇妖来。

　　人头，蛇身。

　　这家伙，似乎是娲君的近亲啊，我对它的好感顿时降到了冰点，也没了套交情的兴致，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听说蛇的嗅觉很好。”

　　“是的。”蛇妖答道，一条墨黑色的芯子吐出来亮了亮，“我最擅长的就是蛇毒与追踪。”

　　“海水里的东西，能追踪到吗？”

　　蛇妖咧开嘴笑了，嘴角直瞥到耳垂处，獠牙与口中的墨黑色毒气散发出来，衬得他表情无比阴森，“恩公要找什么？我修为虽然比不上那些妖魔界的正统妖魔，可是，若论起追踪之术与投毒之法，我绝对是蛇中之王。”

　　“你叫什么？”

　　“九头。”

　　我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这家伙明明只有一个头。“其余八个脑袋呢？”

　　“被人砍了。”

　　这倒霉催的衰孩子。刚刚因为他与娲君想象的模样生出的厌恶感全都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伸手摸了摸那家伙黑亮的头发，一脸欠扁的悲悯状，“你可真倒霉，就剩这一个脑袋了。”

　　与他接触到的手指迅速变黑，仿佛中了世间剧毒。

　　我急忙甩手，一团黑乎乎的水滴样东西被我甩出去，手这才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九头嘴角咧得更开了，“这是我最毒的那个脑袋，没有其他八个脑袋牵制，时间长了，导致浑身都是染上了剧毒，您最好哪儿都别摸。”

　　我哀叹一声，老天啊，难道这座骑是骑不得的一个毒坛子？

　　好惨。

　　原来我才是最衰的那个。

　　“封印我的是个上仙。他虽然可以轻易杀死我，可是那样的话，我最后一个头所含的毒液就会全数爆发出来，留在这片土地上。说不定，所有凡人都得给我陪葬。所以他把我镇压在这里，一点点消磨我的妖力，让我自然消散。”万魔窟里，轻易毒死了一堆看守妖精的九头向我解释他的来历，“我虽然长了一副蛇的样子，但我是龙，神龙。”

　　我脑海里浮现出月君手下那几条神龙，尤其是那条通体晶莹剔透漂亮无比的白龙，再与眼前的这个猥琐家伙对比一下，直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九头浑身黑气缭绕，竖立的眼瞳外蒙着一层黑色半透明的薄膜，看一眼就令人毛骨悚然。再加上他那奇特的长相，笑起来嘴巴咧到耳垂处的猥琐模样，老子我实在无法将此人与“优雅”、“美丽”、“强大”、“质感高尚”的神龙联系起来。

　　“您不用那样看着我，凤凰窝里还有小鸡雏呢，我只是长得奇怪了点，我真的是龙。”

　　把特制的“马鞍”装好，我爬上巨蛇的脑袋，偷偷地从识海里搞出一本《妖物志》翻了翻，终于找到了“九头”俩字。我指着妖物志上写的明明白白的“蛇妖”注解，得意地拿小鞭子敲了下九头的脑袋。

　　九头这个时候已经变化成了一头巨大无比的黑蛇。

　　那巨大的磨盘般的眼睛珠子转过来，细长的瞳孔眯得更细，死死盯着我手里那本《妖物志》看了半晌，这才闷闷地说，“神龙们不承认我们是同一个种族，事实上，根本就是！！真的是！！！”

　　可怜的娃。

　　简直太衰了。

　　世界上最纯粹的快乐，莫过于幸灾乐祸。我捧着肚子狂笑三声，拍了拍脚下巨大的蛇头，“喂，老兄，你到底能不能闻到那个气味？”

　　“正在闻。海水太咸了，我舌头都麻了。”九头恨恨地说，“若不是我曾经许过重誓，谁救我出来我就为那人办事，这种事我绝对不会来做的……天啊，你不知道，海水里的味道有多恶心。我的嗅觉是普通蛇类的无数倍，最微小的气味源都逃不过我的捕捉……这种刻意放大了感觉到寻找，简直比刮肉还疼……”

　　“看不出来，你还挺健谈。我以为使毒的都比较沉默和阴险呢。”

　　九头不说话了，巨大的蛇尾摆动了一下，我连忙牢牢地抓住“马鞍”，九头将全身都钻入海水里，向深处游去。大片死鱼浮上海面，我拍打了下九头的脑袋，这家伙终于闭上嘴巴，将黑气牢牢关闭在自己口腔里，不再污染海水。

　　我知道，九头找到了那个气味的源头。

　　那种气味，来源于云雾族保存在一只玉瓶里的一滴干涸的血液，据说，那血液来自当初抢走“雾糜”权杖的那个可怕的妖精。

　　光线越来越暗，幽蓝色的海底越来越阴森。

　　一开始还会碰到一些海底妖物，可是越到后来，气闷的同时，海底的生物变得越来越少。

　　九头吐了个气泡，他的脑袋包裹起来，“水太重了，再往下游我的骨头就裂开了。要不……您自己下去吧……”

　　我爬下蛇头，同时不忘在九头脑门上狠狠地K了几下。

　　九头晃了晃脑袋，仿佛我打他这几下根本就是给他挠痒痒。

　　“在这儿等着。你要敢跑的话，我把你皮剥下来当围巾。”撂下狠话，平复了一下我紧张无比的心情，我使了云雾族秘技“渗漏”之法，速度飞快地向海沟深处坠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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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间已经日落了，黑夜与白天交替的时候是进入月宫的最好时机，估计下面那老不死的怪物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去了月宫。我降啊降，双脚终于艰难地触到了海底。我能感觉到海水中不断有东西被压出来，化作棉絮状东西落下。X他娘的，这地方也太黑了吧，也不知道掌个灯供爷找东西用。

　　抱怨归抱怨，我小心地将神识散出去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脚腕上猛地缠上一条冰凉滑腻的东西，我暗运柔丝，朝脚腕处绕去。刺啦一下极其难听的皮革撕裂的声音顺着柔丝末端传至我脑海，我挥手放了团“妖火”。妖火在这极深的海底转瞬即灭，不过那一掠而过的光线还是让我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一个浑身深蓝色，没有脸孔的怪人。这东西浑身都是泥沼样的物质，被海底的暗流冲得东倒西歪；只有那张脸还算周正，只是，脸上没有五官，该是鼻子眼的地方完全就是一块平板。

　　泥沼兽，饥饿无比，见着活物就吞。被泥沼兽吞掉的倒霉家伙，不管修为多高，都得在泥沼兽那古怪的胃里乖乖窒息。这东西根本杀不死，杀了一只泥沼兽，就有两只甚至无数只泥沼兽出现。更恶心的是，这东西往往成群结队地出现，两只以上泥沼兽就能困住一个主司战斗的仙人，十只以上的泥沼兽就能令一个妖君级别的人狼狈不堪。该死的，这东西不是陆地特产吗，怎么连深海里都有了。

　　来不及细想，我发动全部柔丝朝周围发射出去，感受着海底那些异样的东西。

　　果然在周围发现了无数滩软趴在海底装得跟泥巴一样的泥沼兽。

　　是的，是无数滩。

　　我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脑子里眨眼间就转过了好几个脱身方案。从来没有云雾族的妖精被泥沼兽吞噬过，不知道，刚才那海水“渗漏”的妖法在这些泥沼兽身上起不起作用。念头一起，我的身体迅速虚化。方才发动攻击的泥沼兽再次从海底向我的双脚发动了吞食。

　　这一次，那明显有所准备的泥沼兽吞食速度快了好多倍，眨眼间就将我吞入胃中。

　　渗漏状态下，我的感觉依旧清晰无比。泥沼兽体内的气味恶心无比，腥臭得能把人熏死。我试着向外冲，浑身滑过一阵黏糊糊恶心巴拉的感觉之后，我从泥沼兽体内钻了出来。那泥沼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愤怒地拍着海底。

　　无数黑影从周围的泥滩中立起。

　　我强忍着刚刚穿过泥沼兽身体的恶心感，向着海沟更深处降下去。

　　这“海底”还不是真正的海沟底部，无数泥沼兽在这里铺开成一道天然屏障，掩盖了真正的海底。想要继续往下走，必须穿过这厚厚的一层泥沼兽屏障。

　　想到这里，我就恶心得不行。心里不停地诅咒那千年回归一次的圣殿修炼狂踩到屎。拿泥沼兽这么恶心的东西来做屏障，亏他想得出来。

　　等我骂骂咧咧地从海沟底部浮上去的时候，九头那个猥琐的家伙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令我心生无力，这伤是拜海沟底部那气泡中贝壳宫殿里一头可怕的双头巨兽所赐。雾状的翅膀被撕得七零八落，现在还在融蜡一样不停地往下掉雾团子，钻心地疼。

　　不过一想到识海里那堆疑似“雾糜”的“杖”形东西和一箱一箱的贵重品，我就乐得直咧嘴。该死的修炼狂，害我必须从臭烘烘的泥沼兽里穿过去，老子非让你大出血不可。额靠，我的背，要史了，要史了，要史人了！为毛九头那家伙还不出现。

　　我凄惨地摊着四肢，任海水的浮力把我托上去。

　　我将柔丝拉得无限长，在周围的海域探啊探，找啊找。该死的九头，我新收的坐骑，怎么这么不敬业。“骑士”都快断气了，“坐骑”竟然自己跑得没影了。

　　悲愤啊o(>﹏<)o~~~

　　突然，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小贼，哪里跑！”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海域出现了无数翻着肚皮上浮的死鱼。

　　我打了个激灵，竟然超常发挥，妖君级别才能施展得出来的流光妖术被我施展出来，化作一道流光死命奔逃，一溜烟就窜进妖魔界与凡间的裂缝中，从万魔窟遁光而出，在凡间绕了好几绕，一头钻进天河禁地。

　　身后一道深绿色的流光追得紧，吓得我肝胆俱裂，不要命地煽动着身后早就破破烂烂的翅膀，倒还真的让我驾驭的流光加快了速度。一头扎进禁地深处浓密至极的灰色雾气中，我死命地乱钻乱窜，直到身后的墨绿色流光消失不见我才停下。

　　这里已经是天河禁地最深处，浓密的灰色雾气带来的压力几乎能够与海沟最深处媲美。

　　我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身后的翅膀簌簌地往下掉着大块大块的雾团子，疼得我眼泪直冒。

　　周围的灰色雾气中渐渐凝结出一道道蓝色光线融进我体内，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深蓝色“雾骨”凝结在我周围。与此同时，那道绿色流光竟然重新出现，眨眼间就以雷霆万钧之势落在我面前。

　　我残破的翅膀抖啊抖，终究没有再飞起来。雾骨依旧在我周围快速凝结着，一枚枚绕着我以极快的速度飞旋，形成了一个厚厚的雾骨屏障。

　　那人眯着眼睛，闪着幽光的墨绿色眼睛似乎想要看穿这层雾骨构筑的屏障。

　　我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在这个时候给我来一下狠的……

　　“小海星。”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

　　我的心猛跳了一下。

　　下一秒就看到了姜有月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姜有月微笑着，站在那可怖的绿眼睛人后面，又叫了一句，“小海星，议事过程中离开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绿眼睛的家伙，是星海上人！

　　他回头，对着姜有月很温顺地笑，“小月月，我那海神殿遭贼了，那小贼引我到这儿——你看这些‘雾骨’，竟然聚集了如此之多……”

　　小海星……

　　小月月！！！

　　我擦，这都什么破称呼。我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冲出去扇那该死的星海上人两巴掌，可是我还得忍着，屏住气，忍着疼，一声不吭地装死人。好在这里过于浓郁的灰色雾气对姜有月和那个星海上人似乎有很大伤害，他们只是围着雾骨屏障做了些简单的查看，布下了一个复杂无比的预警阵就走了。

　　我在雾骨的包围中，想出去又怕触动了他们布下的预警阵，只能憋屈地窝在蓝色的雾骨球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大约过了半刻钟，夏无涯文在我手背上的那只乌鸦开始发热发痒。

　　我愣了一下，随即精神大振，NND，夏无涯啊夏无涯，你这死医生，快点过来救病人啦，再不来我就史啦o(>﹏<)o！

　　恰在此时，我识海里那一堆赃物中，一只枯树枝样的手杖开始大放异彩。受到这种由内而外的刺激，我的识海开始随着那彩光膨胀，眨眼间就笼罩了大片的灰色空间。更多的蓝色光线从天河各处飞来，没体而入。后背开始发痒，我痒得在雾骨屏障里滚来滚去，叫声连连。雾状的翅膀一只接一只长出来。与之前那两片正常形态的雾状羽翅不同，新长出来的翅膀都是长长的薄薄的一层刀片样雾气，凝如实质，一眼看去就知道它们的杀伤力很大。原本那四只已经受伤的破烂翅膀，竟然正在这个时候开始吸收周围的雾骨，形成了四片巨大的带骨刺的雾翼。尾巴渐渐虚化，化作七色雾带飘在身体周遭，那七彩的枯枝权杖自动化作一条雾状虬龙，活灵活现地绕着我转圈圈。

　　异象眨眼之间就消失了，快得令人觉得那根本就是错觉。

　　所有的迷雾都消失掉，就连我那尖锐的爪子都变成了人类那圆润的毫无攻击性的指甲片。拿舌头舔了舔，似乎连嘴里的尖牙都蜕掉了。

　　背上的奇痒消失，伤口处的剧痛再度抢占上风。我的怪叫变成了低低的惨叫。

　　夏无涯一脸铁青地出现在预警阵外，身后跟着面色不善的昊天仙帝。

　　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看见昊天与夏无涯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短暂的争吵。最后昊天小心地解开预警阵法一角，夏无涯小心翼翼地溜进来，用一张妖狐皮卷了我就跑。昊天帝低声咒骂，“无涯你太鲁莽了，那阵法分明就是有月与星海上人联手布下的，你这样把他弄出来，不知道会惹多少麻烦。而且，这只云雾妖，明显染上了云雾族那滔天的怨气变异了。”

　　我扒开狐狸皮，盯着昊天帝狠狠地说，“他们不知道我是谁，连姜有月都没有认出我。”

　　昊天帝怒上心头，吼了声，“你闭嘴！有月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我撇嘴，用爪子扒紧夏无涯的衣领。

　　五道深蓝色的血印子出现在夏无涯领口，我这才发现，我流血了，浑身都是；而且——血液变成了可怕的深蓝色。

　　“我流血了。”毫无意义的陈述。

　　“没死就好。”夏无涯瞥了眼月宫的方向，低声问我，“见着月君了吗？”

　　“嗯。”他跟那个星海上人，一对狗男男，感情好滴很。

　　估计是我脸色太臭，影响了夏无涯的心情。一路上，他没再开一次口。他不问我究竟是怎么被困进那个预警阵的，我也懒得说。

　　倒是昊天帝问了句，“你去找星海上人的茬儿了么？”

　　我想到了识海里那堆从海沟底部的贝壳宫殿里搞到的贵重物品，一阵狂笑。“是啊是啊，我顺手拿走了他很多宝贝。被他狂追了三十万里，从妖魔界到天河禁地。”

　　昊天帝似乎很惊讶，他看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找出朵花来。

　　我捞出一只宝光四溢的翡翠如意捏在手里，搓了搓。一道绿光从那翡翠如意中飞出，从我鼻孔里钻进去。收了那翡翠如意，我两眼一闭，开始打瞌睡。

　　昊天帝低声道，“这小妖精好大的胆子。”

　　夏无涯应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且，”夏无涯笑了笑，“差距太大，反而不成差距。沈兮对那人的可怕程度，肯定没什么概念。”

　　“无涯，你说他这如意，是星海上人的宝光如意吗？”

　　夏无涯连想都没想，答道，“肯定是。沈兮是个天生的小贼，我用天底下最复杂的锁来藏那盒被封印住的妖心，都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吃了去。”

　　“天生的小贼？”昊天帝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贵重物品，一摸之下，脸色剧变。

　　夏无涯投过去一个探询的目光。

　　昊天帝黑青着脸，阴沉道，“仙帝大印，不知何时丢失了。”

　　夏无涯伸手在狐狸皮里摸来摸去，对昊天帝摇了摇头，“您放心，仙帝大印，我给您骗回来。”夏无涯嘴边绽开一个略显奸诈的笑容，“您那即不发光又没特质的石头印章，应该用两三颗糖就能骗回来。”

　　o(╯0╰)o

　　“算了。”伟大的仙帝发话了，“我重新找一块坯子雕帝印好了。”

　　夏无涯随手递过去一枚石子。

　　那是一枚颜色均匀的，青色的，棱角分明的小石子。

　　没错，就是山里头最常见到的那种青石。

　　仙帝接过那枚青石，叹了口气：“如果有月问起来怎么办——昊天是怎样变穷的？”

　　夏无涯略一思索，回答道，“猛将好挡，小贼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