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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二 章 ...


  •   “就算是这样,我妹妹也还是最美的”

      完工——

      锣鼓喧天,八抬大轿,却不见新郎人影,据家仆说,两位新郎有事未能迎轿。
      “哦?”苏筱言听闻,无声的笑了。
      二人的婚礼是同堂两对新人同时嫁娶的。
      当日,宾客满堂,吉时已到,但两个新郎却双双未到,只留两位新娘同同站在堂上,众人已经有点议论纷纷。

      只有那两个新娘恍若无人。苏筱言当众将莫言鉴的红盖头挑起一个角,但只让自己看见,撞上她怔愣的眼光,笑着说,“阿鉴,他们没来,咱俩凑合着吧”
      一拜天地——

      堂下一片哗然。

      二拜高堂——

      但这第三四声,礼官却开不了口。
      不过好在,也不用他开口。

      她在苏家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这是苏筱言遵规蹈距步步为营的六年中唯一一次叛逆。
      在漫天喧嚣中,在今后的一切未知里,她们拥有的只有此刻,珍重在彼此眼眸间,是对方的笑颜。

      皇宫殿中——
      “父皇,现在外面闹的沸沸洋洋,都说准三皇子妃却在成亲当日和一女子拜堂,严重损伤了皇家威严啊,还把凤冠给一奴才戴上,还说我下流,藐视皇威”李韵栖在父亲膝头道。

      天德帝一手扶额,皱着眉,但苏家的人可不能随便得罪啊,“那你想……”
      “把苏筱言抓入大牢”
      “但……”
      “不是说王子犯罪与庶民同罪吗?”
      “……”但苏家嫡女可不能随便抓。

      待百言相劝送走小儿子后,天德帝立刻飞鸽传书给苏老爷:以一人替汝女之罪。

      二月初七之后,苏筱言使带着莫言鉴去了苏家回门。但两日后,再去敲响言鉴的门,里屋,却早已没了人影,找遍全府上下,都没有……她。

      江南苏家祠堂。
      苏筱言一身绯色衣衫,盘着朴素的发髻,跪于堂上,眼间尽是漠然。

      “我问你,你错没错?”

      苏筱言垂下头,“民女不知老爷何意”

      苏老爷猛然把手中戒鞭在地上狠狠一抽,掀起无边灰尘。

      “我再问你,你有错没错?”

      “民女不知老爷何意”

      下一刻,戒鞭便抽到了苏筱言的背上,火辣辣的疼让筱言一阵闷哼,身体颤了颤,但还是忍着,绯色衣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

      “顶撞皇威意气用事,你知不知道你会给家族带来怎样后果!”
      苏筱言语气依旧,“若当日没有人拜堂,众目睽睽之下,婚事不成,又该是如何后果”

      戒鞭紧接着挥下。
      第三次,四次,十次……

      冷汗已从脸颊流下,衣衫已成深红,被戒鞭撕裂的地方已然露出血肉模糊的肌肤,还流着偏黑色的血,苏筱言的脸惨白一片,冷汗与血水交合。

      “言鉴……”

      “你还敢想着她?我当时就不该大发慈悲把那个脏东西留在你身边!”

      第十一鞭挥下,十二,十六……

      而苏老爷还是一脸震怒,好像,她不是自己亲生的一样。
      苏筱言手顶着地,因太用力关节处的血肉早已混着地上的土模糊一片,身体前曲,但还是顽强不愿倒下,嘴唇已被咬的见了血。

      苏老样子见此像是被佛了颜面,只下手更狠。

      十七,十九……二十二。

      “父亲,父亲!”苏殷猛的推开门口的守卫,看着姐姐惨白的脸与血染的戒鞭,心中一惊,跪在苏老爷身前,“爹,筱言可是您的亲生女儿!”
      竟然还有人替他求情,还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给我起来!”苏老爷怒道。
      苏殷直接在地上磕了个响亮的头,头上立刻浮现青紫的痕迹,咬牙道:“你先让姐姐起来”
      “你!”
      就在他震怒期间,苏殷磕了五次,每一次沉重的声音都令人心惊,鲜血划过他白皙的脸,一滴一滴往地上砸。
      苏老爷被气得浑身发抖,横了一眼苏筱言,把鞭子狠狠往地下一扔,卷起一片尘土,点了头。

      苏筱言此时失神的跪在地上,完全没功夫去理睬他们在干什么,神志不清,嘴里只喃喃“阿……鉴……”

      苏老爷缓了缓自己的心情,大发慈悲开口道:“皇上传书:以一人替汝女之罪。我觉得莫言鉴还是比较合适的”

      苏筱言心里猛然一震。

      “现在,莫言鉴便是苏筱言”

      “不,不!阿鉴……阿阿姐来接你了……”,她竟然就这样站了起来,不顾因运动而扯裂的伤口,但还是让她腿脚一软。

      “姐!”苏殷扶住她的腰,担心道:“先上药吧,你身子不行……”

      她好像没听到似的,踉踉跄跄的,红衣一人,血水在她走过的地方滴滴答答,她出了府,拦了匹马消失在这茫茫雪间。

      皇宫——
      “你用这对金步摇来见朕,就是为了救出……你妹妹?”天德帝看向殿中跪着的人说。
      “阿鉴她是无辜的”
      “她是顶了你的罪”他沉音道。
      “我的罪,我来抗”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苏家的嫡女”天德帝故意加重“苏家”二字道。
      看她油盐不进,天德帝也好一阵无趣,拂拂手,“朕不是圣人。走吧”
      苏筱言果然走了,到殿外雪中,撩袍而跪,她的背,依旧挺的很直,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伤势如何。

      天德帝看着她身后的血迹和虚浮的脚步,挑挑眉。

      是夜,空中飘起了阵阵白雪,但筱言此时心中,只有莫言鉴。

      也不知道,阿鉴在牢里冷不冷,饿不饿啊……

      白雪飘忽覆上了她的肩头,浸到鞭痕里,从来未好过的伤又流了暗红的血,混着雪水,浸湿了衣衫。
      背后的伤又疼了起来,苏筱言紧锁眉头,惨白的脸露出一丝难耐。
      这伤不对,她突然感觉一阵悲凉,她没想到她在苏家这五年竟然一点情分没留下,父亲还在鞭子上淬了毒。

      “皇上……”
      “还跪着呢?”
      “嗯,已经一天一夜了”公公答。
      “苏筱言呢?”
      “在狱中,三皇子心善,没有用太大的刑,只是性子有些任性罢了”
      “……嗯,去查查,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韵儿当日之话是子虚乌有之言,便将那个叫莫言鉴的孩子放了吧。也怪可怜的”天德帝头一次见着这姐妹情深,不觉有些怜惜。
      “是”
      天德帝看着殿外,一声叹息。

      过了不知多久,苏筱言好像模糊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自己被抱入了一个熟悉的怀中,本就意识模糊的她,得知是那人,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是七日后,身在苏家。
      “姐?你你醒了?言鉴!快过来,阿姐醒了!”
      苏筱言先是被苏殷这一喊闹的头疼,然后被莫言鉴唠叨的头疼。

      “阿姐,你有没有那里不适?”
      “阿姐,你饿不饿?”
      “阿姐,你要不要喝水?”
      “阿姐,对不起”
      “阿姐……”

      看她要哭的样子,苏筱言只能做出拥抱的姿势,给她个抱抱。

      “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好好的吗”苏筱言哭笑不得。
      筱言可以感受到,当她说“好好的”三个字时,莫言鉴身体僵了一下。
      “怎么了?我……”她身体动了动,背上的鞭痕还是很痛,夺取了她的部分知觉,没发现其他的不对但
      “阿姐……对不起……”莫言鉴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你……”
      “对不起”若不是我,你小时候就不用挨家挨户跪着求食,现在也不会……
      苏筱言这才好像明白了什么,有些失神摸着自己的腿。莫言鉴闭着眼,抱着苏筱言在也不吭声了。

      苏筱言嘴唇颤了颤,“没事,至少,你我一个都没少”

      毒的事情,还是不说了吧。

      一年后——

      “阿姐,苏殷说明天带咱们去海边呢”莫言鉴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她,走在湖畔,看着柳叶青青。

      今天天气正好,天上挂着几个蝴蝶大鹰样的风筝,几个孩子牵着线,在远处原野上跑着,嬉嬉闹闹。

      两人看着,蓦地笑了。

      “咳咳——”

      “阿姐……”莫言鉴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

      两年后——

      苏筱言面色苍白,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抬头仰望着星空。

      “阿鉴,你说,这世上的星星,能数尽吗?”

      “……不能”莫言鉴听她气若悬丝,心里着急泪流满面,却又不知所措,赌气似的答。

      “为何啊?”

      莫言鉴深深的看了一眼苏筱言,声音哑着,“看不到夜空的尽头,就看不到星星的尽头”

      “但她们,永远是相互的,就算是云遮住了星星……”

      “咳咳——”血从筱言指缝中晕染开来。
      “阿姐,你是不是……”
      苏筱言白皙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血色,她微微勾起一个笑,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拍她的肩,哄孩子一样,轻轻说着。
      “我为你披上红妆,你送我归去。可好啊?”
      “……阿姐……”
      “阿鉴,今天是我的生日呢”她的声音温柔而又绵软。
      莫言鉴一愣,从怀中拿出她自己亲手做的手链,上面还刻着“筱言”“言鉴”
      苏筱言一看,面带喜色,“来,快给我戴上”
      银色的手链被言鉴轻轻的戴到了她纤细白皙的手上。

      微微一笑。

      子时一过,那银色的手链,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阿姐,你说过,在烟花下许愿很灵的……”

      愿吾所爱,一生喜安。
      我希望阿姐可以陪我一生永远。

      =========小番外=========

      苏筱言在知道自己中毒的那一刻,便知自己的毒不能告诉言鉴。
      自己对苏家人唯一的用处便是联姻,所以在苏家这几年,她必须做出严厉不近人意的样子,来博取他人的敬重,但底下人都多少对她这个外来小姐有点不屑。而现在呢?自己已经毫无用处,救出言鉴后,日子与处境肯定与从前大相径庭,况且现在,莫言鉴才是苏筱言……
      她已经预料到了,今后的日子可能比家仆还要不堪,而言鉴却一定会护自己周全。现在的言鉴已经很苦了,不能再让自己成为她的负担。

      买药也是需要钱的呀……

      且这毒,枉她读遍百书,却仍不知为何……

      就算用钱,也不一定能治好,更何况本来钱就少了。

      还不如不治。

      但她没有想过,自己舍下言鉴一人,她就能开心吗?

      之后,有一位浪迹江湖的女医,妙手回春,不求分文名利,只是向人打听一种从皮肉渗入,患者常咳不止,发病期约有三年的毒,但终未果,她却不弃。

      女医终身未嫁,他人问起,只答——

      ——“我已嫁人,拜过高堂了。从前欠了一个人很多,就算把我这条命还了,也偿不清”

      因为我这条命本就是她的,我的一生已经在她的人生里过完了。

      ——粉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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