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细雨锁清秋》东篱娴仙

2、你可知道我是谁

　　五年之后，沈萌已经从一名普通员工做到了部门总监。这五年里，她把所有时间都放在了工作上，拼了命赚钱。刚进公司那会，她没日没夜的加班，拿到的工资也十分可观，后来公司上市，她赶上员工持股的最后一批，小赚了一笔，五年下来存的钱，已经足够她在G市付一个首付。沈萌买了一个小两居，装修完了以后发现存款也没剩多少，但也足够她在G市养活沈灿了。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不想来G市生活，沈萌回老家苦劝无效，只得带着沈灿独自回来G市。
　　临行前的晚上，外婆拉着沈萌的手，殷切说道：“萌萌，以后的路自己千万好好走，我和外公老了，以后能帮到你的地方很少了，我们习惯了这里，不想去外面折腾了，你在外面好好的，别记挂我们，偶尔来个电话就好了，让我们听听灿灿的声音。”沈萌抱着外婆不住点头，她一直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面对至亲的关爱，她首先出来的是眼泪，声音哽咽道：“外婆，我对不起你，我也担心你！”已经五岁的沈灿在一旁紧紧拉住太姥姥的手，哭着喊道：“灿灿舍不得太姥姥，我不要跟妈妈走，我要跟太姥姥在一起。”外婆一边给沈灿擦眼泪，一边低声哄道：“灿灿乖，灿灿要去大城市上学，才能有出息哦，将来能赚好多好多钱给太姥姥。”沈灿哭地打嗝，外婆不停地给他拍背，他听完太姥姥的话，回道：“可我只想跟太姥姥在一起，我就想跟太姥姥一起。”外婆拍拍沈灿的头，温柔笑道：“傻孩子，太姥姥老了，照顾不好你了，你以后好好听妈妈的话。你是小小男子汉，妈妈是女生，你要保护妈妈哦。”
　　外公拿着烟袋，在一旁偷偷抹泪，人老了，愈加感性起来，看着外孙女和外曾孙，他也舍不得，奈何年轻人应该有自己的世界和生活。沈萌看着外公，紧紧抱住，说道：“外公，寒暑假，我带灿灿回来看你们，你们一定要多保重，再不要干重活了，我现在工资高，可以养活你们。”外公点头，狠狠吸了一口烟，说道：“好好过，别挂念我们，灿灿的户口挂在你堂哥名下，将来你们稳定了，再想办法迁出去吧。”沈萌回道：“知道了，外公，我会好好的。”
　　两老一直把他们母子送到村口，车子慢慢启动，沈萌和沈灿都回头去望，老人身影渐渐远去，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两人都没回过头，而是久久望着来时的方向。。。。。。
　　回到G市，沈萌给沈灿火速办理了入学，以及报了托管班。沈萌和沈灿相处的并不和谐，沈灿来了G市头两个晚上，哭闹着要回老家，他想太姥姥，沈萌没办法，就让他一直和外婆煲电话粥。长此以往，肯定不是办法，沈灿如果不能适应G市的生活，会是一个大麻烦。如此，沈萌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起来，下了班就得马不停蹄去托管班把沈灿接回家，这些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她并不擅长做小孩子的食物，每每看见沈灿拿筷子拨来拨去，就是不夹一筷子进嘴里，她就十分焦急。沈灿跟她一样，都是偏廋的体质，沈萌真担心他营养不良。为此，沈萌又买了很多烹饪的书籍，开始学着做菜。她像一个陀螺，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单亲妈妈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她要处理的状况太多太多了。
　　这天晚上，把沈灿哄睡以后，她拿着一本书，坐在窗台石上，靠着软枕，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突然不确定起来。有些事根本容不得她选择，这些年，她就这样一路朝着买房养沈灿的目标前进，根本已经忘记了她也才二十六岁而已。她不能不坚强，不能退缩，她只有不断不断的努力，一口气都不能松，不然她就肩负不起生活的重担了。这些年，不是没有同事追过她，沈萌长相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类型，但胜在眼睛大，皮肤白，气质好，一米七的个头，却只有九十多斤。刚进公司那会，追她的人一波接着一波，都被她高冷拒了，后来，追的人慢慢就少了，谁去表白，结果都一样，大家的热情就减少了。由此，沈萌也成了公司里闻名的冷美人。她自己也曾想过，这辈子是否就跟沈灿一起相依为命算了，不再考虑成家。但如今面对手忙脚乱的生活，沈萌又开始怀疑起来，她是否有能力给沈灿一个稳定的生活？
　　看着床上的小人儿，沈萌扯了扯嘴角，走过去掖了掖被角，再看着睡着了的沈灿，她嘴边的笑容逐渐在放大。沈灿遗传了她的眼睛大和皮肤白，可脸型却并不像她，沈灿是长得好看的，甚至说是过分好看的。关于沈灿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问太姥姥，太姥姥答他爸爸去了外太空拯救外星人去了，后来大一点，沈灿就不问了，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已经知道他没有爸爸了，所以他从来没有问过沈萌关于爸爸的一切。关于这点，沈萌是感激的，因为如果沈灿真的问到，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关于沈灿的爸爸，她自己甚至都没有一点记忆，如何去告诉孩子？
　　沈萌亲了亲沈灿的额头，回房睡觉。听说明天新的集团总经理要来，还要一一会见每个部门的负责人。沈萌这种人，是最离不开工作的，如果哪天她被炒鱿鱼，她和沈灿就只有去要饭了。所以关于明天的召见，她必须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她拿出不常敷的面膜，拍在脸上，调好闹钟，迎接明天的到来。
　　这照常是一个忙碌的早晨，节奏依然是忙乱的。沈萌催着沈灿穿鞋子，拿书包，她自己则对着镜子再确认一次妆容，补了一点口红后对着镜子自信微笑，内心独白：“沈萌，可以的，完美。”随后拉着沈灿一路前往地下车库。沈灿边走边吃面包，沈萌忍不住说道：“沈灿，下次早餐能不能在家吃完，外面灰尘大，吃了不健康。”沈灿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说道：“谁让你早餐做了两次都没做好。”沈萌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明白现在的小朋友怎么表达能力那么强，逻辑思维能力那么好，句句话能抓到要害。沈萌没话说了，只得快步上了她那辆红色小致炫，坐上驾驶位，看着慢吞吞走过来的沈灿，忍不住大声催促道：“沈灿，你快点啊，要迟到了。”沈灿头都没抬，耷拉着脑袋挪到车里来。沈萌从后视镜里看着沈灿，觉得满心无奈。她以前对谁都是淡淡地，可自从和沈灿相处以后，她觉得自己分分钟能成为一颗一点就着的炸弹。
　　今天是周一，有点堵车，沈萌显得异常急躁，一路无话地把沈灿送到幼儿园门口，车子一停稳，沈灿就背着书包下车，连再见都不说一声就进了校门。也许在沈灿的心里，他并没有接受她这个妈妈，在他的眼里，妈妈是不合格的，陪他的时间少之又少的，所以，他不亲近妈妈，他更喜欢太姥姥和太姥爷。沈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启动发动机，踩油门，朝着公司方向开。幼儿园到公司，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其中有一段路还特别堵。沈萌今天要赶八点半的例会，心情开始越来越急躁，在她的左前方，有一辆宝马别过来，她一着急，车子就撞上去了。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宝马车的副驾驶位下来一位时髦的年轻女孩，走过来用力敲她的玻璃，沈萌摇下车窗，就听见对方尖锐说道：“你怎么开车的，瞎吗，没看到前头的车啊？”说完又鄙夷地看了一眼她的车，“啧啧”说道：“你赔的起吗？”那气势，竟然把沈萌镇住了。
　　上班的早高峰时段，都忙着上班，这么一摩擦，后面的车拼命按喇叭。沈萌静了静，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是你们违规在先，再说，就算是我追尾了，我也有保险，别在这耽误时间，我们按程序来。”一听她这么说，对方更加趾高气扬道：“谁违规，我打个电话，分分钟让你知道“怕”字怎么写？”沈萌看了一眼手机，眼看就要错过例会时间，不由地也大声说道：“你去打。这是我的名片，给你，我们不要在这里吵，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上班。”她递出去的名片被女孩随手扔到地上，只见她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说道：“我今天还就不让你走了。”沈萌气的胸口起伏不停，她本就不擅长吵架，如今遇上胡搅蛮缠的人，更不知道如何应对，半天憋出一句：“不可理喻！”
　　“琪琪，你在这闹什么呢？”在沈萌气的头脑发昏的时候，旁边一道悦耳的男声插了进来，沈萌抬头一看，是一位跟自己差不多同龄的年轻男子，带个眼镜，一副彬彬有礼里的样子，只见他对着沈萌说道：“不好意思，我家妹妹不懂事，这是我的名片，你把你的名片给我，我刚刚赶时间，着急了，都是我的责任，我们再联系，现在后面的车已经越堵越长，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沈萌接过名片，可她只剩刚刚那一张名片了，还被撕了，不得已随便找了一张纸，写下自己的号码递给对方。这一段插曲由此告一段落，但是到公司还是晚了，沈萌急匆匆赶到办公室，助理焦急地等在门口，把会议的资料送到她手上。沈萌拿着资料进去的时候，会议已经进行了一半，她悄悄找个边缘的位置坐下，坐在主位的人自然是新来的集团总经理杜宇琛了，见着她的时候眼神跟着扫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沈萌的错觉，她觉得新来的总经理看到她的时候表情有一点点错愕。
　　周一例会是比较冗长的，各部门负责人都要汇报工作，沈萌利用一点点时间，飞速地预览了一遍助理准备的资料，内容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她已经不是新员工了，所有工作流程对她来说，也已经驾轻就熟，不然她也胜任不了部门总监一职。在她汇报的时候，她不疾不徐，有条不紊地将工作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个清楚。新来的总经理很给她面子，专注地倾听，最后还奉上了掌声。会议结束后，沈萌留在会议室等着被召见，旁边HR的总监郑新民好奇地问她：“你今天怎么迟到了，这可不像你啊。”沈萌放下资料，回道：“车子刮蹭耽误了一点时间。”郑新民立刻一脸关切状，说道：“你人没事吧？”沈萌对于这样的关心，永远是敬谢不敏的，她随口回道：“没事，谢谢。”郑新民还想再说点什么，经理助理Jassy就在喊沈萌的名字了。沈萌迅速起身，打断了郑新民多余的关切，快步走进总经理办公室。
　　沈萌想给领导一个好印象，没想到出师不利，第一次例会就迟到，这印象分怕是扣了不少了。沈萌落落大方在经理面前就坐，刚开始聊的都是一些工作话题，沈萌对答如流，她对自己的工作还是相当有信心的。后来，话题慢慢转入到生活，杜宇琛斯文开口道：“我初来乍到，不太了解员工的生活，方便问一句沈工，你结婚了吗？”沈萌听到这个问题，当即就愣在了那里。杜宇琛一看这反应，赶紧道歉：“对不起，可能是我唐突了？”沈萌哪里敢让领导给自己道歉，她当然知道这是一种例行的人文关怀，她微微一笑道：“不是不是，我还没有结婚。”杜宇琛听到回答，笑的意味深长，后面聊的话题就开始不那么直接了，都是一些工作生活上的感悟罢了。沈萌要起身出去的时候，杜宇琛问了一个沈萌没听懂的问题，他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看着沈萌定在那里，杜宇琛随即哈哈一笑道：“没事了，出去吧。”沈萌在回部门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么样，虽然今天开局不利，但似乎结果不错，新来的领导对她，并没有印象不好，这就表示她的生活又有了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