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细雨锁清秋》东篱娴仙

1、序言

　　时光追溯到2011年的夏初，沈萌最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随着孕期越来越接近尾声，她的睡眠时间愈加少的可怜。按照日子，三日之后，她就“卸货”了。未知的命运就像一张无形的网，朝着她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她拼命想挣脱，却又无处可逃。这天夜里，沈萌笨重的身子，把床板摇的嘎吱作响，乡下的夜格外宁静，隔壁的外婆睡觉轻，听到动静敲门进来，问道：“萌萌，你不舒服吗？”沈萌吓的一动不敢动，探出头来，回道：“没事，外婆，我就是吃多了睡不着，你赶快去睡吧。”
　　外婆点点头，再往床上看一眼，沉默着回了房间。老人家是知青，原本生长在城里，后来插队下乡，遇见了老实巴交又对她好的外公，从而留在了这个小山村，至此与亲人断了联系，再没回过城里。外婆是一个坚韧的女人，话不多，但内里是智慧的，在这么一个贫瘠的小村庄里，硬是把唯一的女儿送进了北京的学府。原本女儿大学毕业，工作在国企，老两口的日子就顺遂起来，谁曾想命运就像一个使坏的魔鬼，天将横祸，女儿女婿双双殉于车祸，留下一个不到三岁的沈萌。如此一个稚□□娃，在父母双亡后，却没人愿意抚养，最后还是外婆领了回来，靠着一双勤奋的双手，省吃俭用，抚养沈萌长大。
　　沈萌性子有点随外婆，话也不多，甚至有点孤僻，她的童年是没有什么色彩的。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外婆微躬的身子，布满老茧的手掌，以及外公每天夜幕降临时候蹲在门口抽水烟的样子。沈萌没有朋友，小时候只有和家里那头黄牛作伴，后来离家上大学，连老黄牛这个伴也失去了，因为外婆实在凑不齐她的学费，只有把老黄牛卖了，换了她的学费。老黄牛被卖的那个晚上，沈萌也像现在这样，心情凄苦，感觉自己什么都抓不住，又无可奈何。
　　沈萌最终还是坐起身来，与其在床上憋死自己，不如出去呼吸一下夜风。她悄悄披了一件外套起身，拉开门，在走廊上立着。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风，呼呼打在脸上，生疼生疼。还有不到两个月，沈萌就大学毕业了，她现在本应该在校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可她却不得不回到老家待产，因为她承受不起学校的流言蜚语，她需要顺利毕业，找到一个满意的工作，才能承担自己的生活。
　　沈萌是在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她一直偏瘦，例假总也不准，等知道的时候，去医院咨询人流，医生却告诉她，她天生子宫内膜薄，受孕机会极小，拿掉以后恐难有再做妈妈的机会。沈萌拿着单子，在医院门口徘徊了很久，直到华灯初上，她才怀揣着那张报告单回了学校。路过寝室门口的垃圾桶，她把报告单撕个粉碎丢了进去。往后沈萌开始穿宽松大件的衣服，本就是冬天，又加上她吃的又少，倒是避过了众人的视线。有舍友开玩笑说沈萌胖了，她听了，只淡笑不语。大四的时候，人人都忙着实习，舍友也是经常见不着面，这给沈萌提供了良好的环境。在八个月的时候，沈萌放下手头的事情，跟实习单位说回校考研而回了老家。
　　外婆初见到沈萌回来的样子，水瓢当时就掉在了地上，溅湿了裤脚。那个晚上，外婆罕见地第一次打了沈萌，用尽力气，半边脸都浮肿了。外公一直在旁边拼命地抽着水烟，半个字也讲不出来。不管外婆怎么问，沈萌始终一声不吭。也是那个晚上，沈萌第一次听到了外婆的哭声，从隔壁房间，低低传来，压抑而破碎。第二天早上，沈萌起床就看见一锅黄澄澄的鸡汤在灶上炖着。外婆用她的宽容包容了一切，沈萌一边喝汤，一边泪流满面。。。。
　　在夜里站的久了，沈萌的腿有点麻木，她动了动，再看一眼漆黑黑的夜晚，拥紧了衣裳，回了房间。三日后，在乡里卫生院，沈萌产下一个男孩。她一直没做过产检，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一路走来，没想到最后孩子却很健康，只是偏瘦，刚刚五斤而已。孩子从卫生院抱回来的时候，村里面人指指点点，外婆昂首挺胸地抱着孩子，目不斜视走在最前面，沈萌低着头后面跟着，外公一手拿烟袋，一手背在身后，一声不吭进了屋。外婆给孩子取名沈灿，寄希望他的一生是灿烂多姿的，不要再有这么多坎坷。一个月后，沈萌返校，孩子留给了年迈的外婆，那时候外婆已经70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