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未晚》gtddh

12、第 12 章

　　路于尧静静地看着江曼，随即默默地起身。其实她没那么娇气，刚刚说要江曼帮自己洗澡只是试探，她想知道江曼对自己的态度，疏离或者毫不在意，亦或是其他。江曼的反应也确实很有意思，那种纠结不单单只是这种亲密行为和两人关系的亲密程度的不对等造成的，它有路于尧读不出来的微妙的暧昧。
　　她喜欢mi这件事除了把她送进零语剧组的老爸，整个圈子没人知道。路于尧一开始觉得这种喜欢就是崇拜，她喜欢那人大气又尖锐的文风，喜欢她对故事节奏的把握。路于尧一直认为一个人的作品如果真的用心的话，它一定反应了作者最真实的情感和三观。mi的作品她几乎都读过，没有一部是描写人性的美好的。她总是在写恶，写人性的阴暗，可她写的恶偏偏带给人一种恐怖的真实。有时候她也会好奇，写出这样作品的人，究竟经历过什么。只有真正经历过恶的人才能将这种恶写得如此真实。
　　可真正接触到真实的她时，又觉得这人身上其实是有光的，她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她也会犯傻，也有人性的美好。可路于尧就是觉得她有着深不见底的内心，在她们第一次对视，在她接着导演的话说出那句疏离的时候散发出的孤独冰冷如无人之境的雪山气质时，路于尧知道她就是mi，那个文字冰冷真实的mi。
　　她没由来地恐慌起来，她发现，自己对mi的感情从遇到真实的江曼的那一刻变得复杂起来，像是清水中加入了味道怪异的糖果，她不知道这种改变到底是好是坏。
　　路于尧没谈过恋爱，从小感情的缺失让她失去爱人与理所当然被爱的能力，路于尧宁愿相信这种改变是偶像照进现实的必然。
　　她对江曼说:“刚刚开个玩笑，我又不是骨折了，这只脚可以见水，我自己洗澡没问题的。”
　　江曼一脸愧疚地望着她，最后像是决定了什么，对路于尧说:“我……我不是不想帮你，只是这种事我不能帮你，我是同性恋，我如果那么做了，就算是性骚扰了。”
　　路于尧愣了一瞬，不过并没有表现地过于吃惊，像是听到了一个不痛不痒的消息。她笑着对江曼说:“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说完，她做了个鬼脸，语气轻快起来“这算不算是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了啊？那我是不是也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啊？”
　　要放在平时，江曼一定会毫不在意地说她是同性恋这件事不是秘密，可江曼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
　　“交换秘密，才是好朋友。”
　　路于尧笑着坐回沙发上:“那我就告诉你一个我谁都没告诉的秘密，”她故作玄虚地停顿了一下，调皮地笑着说，“我爸也是同性恋。”
　　“这件事是我十岁那年知道的，那次我考试得了第一名，拿着卷子兴冲冲地跑回家想让爸爸妈妈看，还没推开门就听到他们在吵架。那时候她们经常吵架，吵急了还会砸东西，每次他们吵架前他们都会让我回自己屋里，可他们不知道我的房间根本不隔音，他们吵架的内容我听的清清楚楚。每次听到‘离婚’的字眼我都会捂住耳朵把头蒙进被子里小声的哭。后来我也习惯了，反正他们吵完了还是会宠着我惯着我，所以我后来觉得他们吵架没什么大不了的。”路于尧拿起桌子上的苹果，无意识地把玩，“可那次不一样，那次妈妈哭得歇斯底里，他不断质问爸爸，和爸爸旁边的男人。那个男人我认识，是爸爸的朋友，他经常来我家做客，有时候甚至会住在我家。爸爸妈妈分居很久了，他就会和爸爸住在同一个房间。有些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比如爸爸和妈妈结婚之前他们就在一起了，比如爸爸只是迫于家族的压力才娶了妈妈，生下了我。他们尽力维持着本来就倾斜的天平，终于在这一天，天平轰然倒塌。妈妈也是名门望族出来的千金，她接受不了这种耻辱，选择带我回家，结果回家路上发生了车祸。”
　　路于尧像是说累了，长舒了一口气，摸了摸糯米的头，继续说:“那时候糯米刚被妈妈带回来，还是个小糯米团子，有时候我很庆幸妈妈那时候没有把糯米带走，否则我连最后一个能陪我的家人都没了。”
　　“我说这些不是说我讨厌同性恋，爱这种事本身就是自由的，同性也好异性也罢，基于灵魂深处的结合就没有高低贵贱。我只是讨厌被隐瞒。”
　　“所以，江曼，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谢谢。”
　　路于尧说完这些话像是没了力气，长舒了一口气后以一种看起来很舒适的姿势倚在沙发上，解脱似的眯起眼睛。
　　江曼在她说的过程中一直默默听着，一次都没有打断她。这是她第一次窥探到路于尧的内心，说窥探好像不太准确，其实是她自己把窗帘拉开，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看她不为人知的秘密，这种毫无隔阂的信任感刺得江曼心痒痒，她想做些什么，因为路于尧看上去需要安慰，可她又觉得这时候的安慰过于虚伪。所以江曼只是坐在路于尧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气氛突然沉重起来，甚至连糯米都感受到一丝不对劲，叼起它的玩具回到自己笼子里。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才几分钟，路于尧突然坐起来，头发因为刚刚半躺在沙发上而有些凌乱。她睁开眼，像是刚才的对话根本没有发生一样，变回了那个单纯寡言的路于尧。
　　她指着洗手间方向轻声说:“我去洗澡了。”
　　江曼点头，没有说话，扶着路于尧到洗手间门口，中间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她一个人洗澡真的没问题吗，得到肯定回答后就慢慢放手。
　　水声哗啦哗啦的响着，江曼坐在客厅沙发上，和角落里一脸茫然的糯米大眼瞪小眼。
　　刚刚的话题实在是有点沉重，江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等路于尧出来了她又该怎么面对她，江曼都不知道。明明是她想了解更多的，可是等她真的说出来了江曼又觉得这种事情过于沉重，她在不知觉的情况下接受了她的邀请，参观了她内心的一部分，还是最为沉重的一部分，而她们才刚刚认识三天。刚刚那个秘密像是一个重物突然压在她身上，带着那人对自己的信任，甩都甩不掉。江曼一开始觉得路于尧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观察她应该会给自己带来很多的灵感，可是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兴趣变了味道，慢慢地爬出她观察对象的范围，转向更深的感情。
　　此时江曼只觉得心烦，她甩甩头，决定像路于尧一样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两个人慢慢了解，慢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