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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姥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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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安良到家门口,轻手轻脚的开门,这个点了,他姥爷早就睡了。没等他脱完鞋,他大儿子的两个爪就搭到他推上,呼哧呼哧的伸着舌头。刘安良弯下腰拍拍儿子的脑袋,又揉了揉它软绵绵的毛发。
刘安良的儿子是只金毛,今年8岁了。平时刘安良负责投食和清洁,最重要的早晚散步都是他姥爷的活。刘安良叫它“儿子”,他姥爷叫顺嘴了也叫它“儿子”,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刘安良的“儿子”还是“舅舅”。
刘安良的姥爷今年已经八十八岁高龄了,出生在各路军阀各成一家的旧中华,李老爹希望他能振兴中华,所以起名叫振华。虽然李振华同志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他中专毕业之后就一直奋斗在东北重工业开发一线,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老李和老伴相识于一场排球比赛。老伴当时才十八九岁,正是活力四射的年纪,在厂排球队当队员,而老李则是一众男同胞选出的“啦啦队队长”,两人理所当然的恋爱了。随后,结婚,生子。老李有过两个孩子,大的是个男孩,一岁不到就夭折了,过了两年,才有了闺女,也就是刘安良的妈妈。老李和老伴自然宝贝得不行,把闺女捧在手心里。日复一日,闺女嫁人生子。
老李本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一帆风顺地行驶到尽头,没想到,一场车祸带走了他的闺女和女婿,留下了八岁的外孙。外孙自小就文静、懂事,像极了他闺女。得知外孙在奶奶家受到冷落,老李赶紧把外孙接到自己家里,一养就是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改变了多少事啊,老伴走了,一起下棋的老家伙越来越少,连他可爱的小孙子都开始长白头发了。老李想,是自己活得太久了,太久了。
刘安良走到姥爷房间门口,耳朵贴着门听了听,姥爷睡得很沉、发出均匀的呼声,这才回到自己的屋里,轻轻关上门。他太累了,脱了衣服就放挺了,根本不想再去洗脸刷牙。狗儿子被他关在门外,也没闹腾,贴着他的房门也卧下了。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他慢慢进入了梦乡。
“爸妈,你们可不能太偏心了,安良是你们刘家的孩子,咱们安亭也是刘家的孩子啊。”哦,这是他三婶。
“这是我妈给我买的巧克力大板,凭什么给你吃?”这是他表妹。
过往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一样在刘安良身边转动。爸爸妈妈的笑容,他们冰冷的身体,爷爷奶奶的苛责,叔叔婶婶的不满……直到,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手伸向他。
“安良啊,跟姥爷回家。姥姥搁家给你做了油焖大虾。”刘安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姥爷的手,眼前的黑暗突然被光芒覆盖。
是梦啊。刘安良睁开眼看了看时间,才四点,还可以再眯一会。还没等他再睡着,就听到叽叽喳喳的鸟叫和拖鞋拖地而行的声音。得,老爷子起了。刘安良也清醒了,开门走到客厅。说是客厅,其实就简单放了一张桌子,冰箱和鞋架并排。
“姥爷,你怎么又起这么早?”刘安良看着穿戴整齐、左手拎着布袋、右手牵着狗的李振华同志,无奈极了。李振华同志这几年身体还算硬朗,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记性不太好,总是迷糊。“安良啊,我马上回来,你把粥热上,一会我带俩茶蛋给你吃。”老头子乐了乐,狗子跟着嗷嗷叫了两声。
刘安良又确认了一下时间,“这才四点多,姥爷,早市也没出呢。”李振华:“傻小子,谁要去早市了,昨天老王头输了我两盘棋,答应给我带几个茶蛋呢。”刘安良扶额:“那你带它干什么啊?”李振华:“我带我儿子遛弯你也管!”刘安良:……
看着姥爷潇洒离去,刘安良困意就上来了,把粥连盆端锅里热上,又回屋躺着了。平时他上班五点起,收拾收拾吃点东西,六点前要到单位,偶尔休息,他也早起陪姥爷出去散散步,根本没机会睡懒觉。他单位的同事和他基本也差不多一个作息,经常安慰他:“生前无需多睡,死后定会长眠。”
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五点十分了,他姥爷把粥和咸菜端上桌,茶蛋也剥好了。他赶紧刷牙洗脸换衣服,一套下来花了十分钟,又用了十分钟吃完饭,出门顺便倒垃圾,十五分钟走到单位。
有时候他在想,要是他姥爷能一直这么陪着他就好了。等他再干几年,就换个清闲点的工作,天天陪着他姥爷出去遛鸟、遛狗,等他姥爷走不动了,他就在家里弄个棋盘,天天陪他姥爷下棋。他从来就不是个幸运的人,他也不期盼能得到什么优待,唯独在这件事上,他希望得到老天眷顾,让他姥爷再多陪他几年。
到了单位,他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这一忙活,就把借钱给的哥这事抛到脑后了。直到他周六下班收拾工作服,才看到口袋里安静躺着的那张身份证。刘安良拿起身份证端详了一会,不禁感叹,年轻真好。这张身份证拍摄于三年前,估计是为了高考办的,身份证上的少年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怎么看怎么勾人。刘安良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不禁叹了口气,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