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罪（房间里的象）》屠荼

17、活着的希望

　　电梯里，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小禹同学用余光观察唐恹的反应。唐恹的表情和平时看起来没有差别，只是格外安静。电梯里，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小禹同学用余光观察唐恹的反应，边想着该用什么语言来打破沉默。正想着，唐恹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了他。

　　“小禹，一会儿到了那边，我去当事人居住的楼栋调查，你在社区里，拿这个问题随机的找人聊聊，我们争取时间，下午我还想再去见一下当事人。”

　　杀人案的一家三口住在城西的一个老小区里。

　　房子上下6层，每层有2户人家。当事人一家住在5楼，隔壁居住着一位独居的老人。因为是老房子，顶楼总是漏水，所以6楼的两户长期没有人住。接下去是4楼，当事人楼下租住着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个两岁的孩子，但据说他们买了房子，案发后不久，就退租搬去新家了。另外一户是一对60几岁的老夫妻，两个人都很和善。

　　房子年代久远，楼道里又破又暗，还没有电梯。唐恹首先向4楼的老夫妻一家进行询问。老夫妻一家表示，案件应该发生在晚上11点以后，因为老人11点左右起来喝过水，当时还没听到动静。差不多是12点左右，楼上一阵桌椅挪动和重物砸地的声音把他们惊醒了，紧接着就听到小孩子的哭声，应该就是那家的小孩。再没过多久，就听到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了。

　　当唐恹问到楼上两夫妻的关系时，两位老人突然支支吾吾起来，还眼神交换，像是难以启齿。犹豫了半天，老妇人突然先开口了。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不是今天那家的老婆刺了老公，她迟早也要被打死的！”老妇人边说边看向老伴，似是要得到对方的支持。

　　“我们两个做他们的邻居也是倒霉，本来睡眠就浅，天天夜里打架，弄的我们都要神经衰弱了！”老爷爷压低了声音抱怨着。

　　从两位老人的描述看来，两个人的矛盾已经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且丈夫对妻子家暴，是大家有目共识的。老夫妻说几乎每次见到妻子，她脸上都是挂着彩的，也因为这样，这家的丈夫平时都不让妻子和孩子出门。

　　唐恹接着爬上5楼，敲门没人应答，于是只好留下自己的名片和一张纸条，请对方看到后联系自己。

　　往下再爬了几层也都没得到回应，原想着老社区里的住户年纪比较大，猜测白天可能也有人在家，现在看来还是得傍晚的时候，再来一趟。

　　小禹的进展也不太顺利，社区里问来的人对夫妻二人也都没什么印象，只有人说看见过妻子带着孩子在楼下逛过，其他也没有更多了。

　　不过有4楼邻居的证词，唐恹还是有了不少信心，她打算傍晚住户都在家的时候再来一趟。

　　会面室里，唐恹拿出一张画展示给妻子，那是她女儿画给妈妈的，画纸上是一朵颜色绚烂的花。

　　“这是你女儿要我带给你的，她让我转告你，她爱妈妈。你别担心，她现在和你哥哥、嫂嫂住在一起，她很好！”

　　杨婕看着画，默默的擦拭眼角的眼泪。

　　“我们能聊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我杀了他！我用刀刺了他！”杨婕全身颤抖起来。

　　“你慢慢的说，我知道，他被刀刺伤了，在那之前呢，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杨婕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注视着唐恹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她举起自己残缺的右手。

　　“一个月前，他砍下了我右手的两根手指。”眼泪划过杨婕已经布满细纹的脸。

　　“因为孩子想去公园，还想买一套新的画具，我想着能在他回家之前回来的，没想到他那天提前回家了。”

　　“你的意思是，平时你丈夫限制你的自由么？”

　　杨婕点点头，接着说道：

　　“大约1年前，孩子开始上幼儿园了，我找了一份饭店收银的工作。偶尔回家晚了，或者饭店的人来找我，我老公都要发火。有一次被他打了以后，我左边的眼睛就开始看不清东西，过了好几天去医院，说是眼角膜擦伤，视力受到永久的损害。”杨婕指着自己左边的眼睛。

　　“我带着孩子逃到我哥哥家，求他们收留我几天。结果我丈夫追到他们家，他诬陷我在外面有男人，闹得左邻右舍的听到了，我哥哥嫌我丢人，就让他把我带走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不让我去上班了，就连平时要出门，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你为什么不报警呢？”唐恹皱紧了眉头

　　杨婕又一次泣不成声：“报警有什么用呢，关上十几天放出来，我跟女儿的日子更加没法过了。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唐律师！只要我说要离开他，或者想要逃，他就威胁我，说要弄死我的孩子还有家里人。”

　　“他说要去进一批材料，要晚上才能回家，我想着在他回来前带着孩子透透气。我没想到，他那天中午就突然折回来了。我带着孩子回家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桌子前灌了半斤白酒。他黑着一张脸，两个眼睛红彤彤的，好像要杀了我一样，我吓得不行，开门就想带着孩子先去外面避避，我没想到...”

　　说话的时候，杨婕一直用另一只手磨砺自己的残指，说到这里，她突然止住动作，嘴唇和两只手都抖动起来。

　　“他，他就在桌子上放着一把菜刀，这把刀本来是放在厨房的。他就在那儿，等着我...”

　　杨婕用两只手捂住脸，开始放声哭泣。唐恹的心也揪到了一起。哭了一会，她咬着牙，像是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接着把话说完。

　　“他抓住了我，我当时觉得他真的要杀了我，我只求他别在孩子的面前，他...他偏偏当着孩子的面...我痛得昏了过去。醒来才知道，是楼下邻居把我送去医院的，他们听到声音，想上来劝架。却看到我倒在血泊里。他跟他们说我有精神病，自己把自己的手指剁掉了。因为当时一下子没找到剁下来的两根手指，所以也没来得及接回去。

　　我刚在医院里醒来，他就威胁我，如果我乱说话，他就要把女儿接去他爸妈家，永远不让我见着。

　　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唐律师，他不但要害我，还要害我的女儿，他说女儿是赔钱货，老是吓她说要卖掉她。他带着其他女人回家，还把女儿锁在房间里，有时候甚至把甜甜关在柜子里，不准她出来，孩子整晚整晚的做噩梦，这个人就是活生生的魔鬼！”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唐恹问她。

　　“事发的前一天，他又因为心情不好打了我，他当着女儿的面打我，还吓女儿说，如果她哭或者告诉别人，他就要连女儿一起打！他拿脚踩在我的身上，就好像我不是人，而是一头畜生！

　　我想着我迟早是要被他弄死的，但是如果我死了，他再娶个老婆进来也绝对不会放过甜甜的，摊上我们这样的父母，甜甜真是太倒霉了，还不如大家一起走了好。”

　　“你原来打算，杀了丈夫以后，再和女儿一起自杀？”

　　杨婕艰难的点点头，“我本来想，都死了，就一了百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甜甜，又有什么希望。”
　　正想着，唐恹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交给小禹。

　　“小禹，一会儿，我去当事人居住的楼栋调查，你在社区里，拿这个问题随机的找人聊聊，我们争取时间，下午我还想再去见一下当事人。”

　　杀人案的一家三口住在市中心的一幢老房子里，上下6层，一层2户人家，当事人一家住在5楼。除了6楼的两户人家长期没人住。当事人隔壁居住着一位独居的老人。4楼的两户人家，一户是出租给别人的，另一户住着一对60几岁的老夫妻。租住在4楼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一个2岁的小孩。案发以后，他们就退了租，急急忙忙的搬离了哪里。

　　唐恹首先向4楼的老夫妻一家进行询问，老夫妻一家表示，案件应该发生在晚上11点以后，因为老人11点左右起来喝过水，当时还没听到动静。差不多是12点左右，楼上一阵桌椅挪动、和重物砸地的声音把他们惊醒了，紧接着就听到小孩子的哭声，应该就是那家的小孩。再没过多久，就听到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了。

　　当唐恹问到楼上两夫妻的关系时，两位老人突然支支吾吾起来，还眼神交换，像是难以启齿。犹豫了半天，老妇人突然先开口了。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不是今天那家的老婆刺了老公，她迟早也要被打死的！”老妇人边说边看向老伴，似是要得到对方的支持。

　　“我们两个做他们的邻居也是倒霉，本来睡眠就浅，天天夜里打架，弄的我们都要神经衰弱了！”老爷爷压低了声音抱怨着。

　　从两位老人的描述看来，两个人的矛盾已经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且丈夫对妻子家暴，是大家有目共识的。老夫妻说几乎每次见到妻子，她脸上都是挂着彩的，也因为这样，这家的丈夫常常锁着门不让妻子和孩子出门。

　　唐恹接着爬上5楼，敲门没人应答，于是留下自己的名片和一张纸条，请对方看到后联系自己。

　　往下再爬了几层也都没得到回应，原想着老社区里住的住户年纪比较大，猜测白天可能也有人在家，现在看来还是得傍晚的时候，再来一趟。

　　小禹的进展也不太顺利，社区里问来的人对夫妻二人也都没什么印象，只有人说看见过妻子带着孩子在楼下逛过，其他也没有更多了。

　　不过有4楼邻居的证词，唐恹还是有了不少信心，她打算傍晚住户都在家的时候再来一趟。

　　会面室里，唐恹拿出一张画展示给妻子，那是她女儿画给妈妈的，画纸上是一朵颜色绚烂的花。

　　“这是你女儿要我带给你的，她让我转告你，她爱妈妈。你别担心，她现在和你哥哥、嫂嫂住在一起，她很好！”

　　杨婕看着画，默默的擦拭眼角的眼泪。

　　“我们能聊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我杀了他！我用刀刺了他！”杨婕全身颤抖起来。

　　“你慢慢的说，我知道，他被刀刺伤了，在那之前呢，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杨婕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注视着唐恹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她举起自己残缺的右手。

　　“一个月前，他砍下了我右手的两根手指。”眼泪划过杨婕已经布满细纹的脸。

　　“因为孩子想去公园，还想买一套新的画具，我想着能在他回家之前回来的，没想到他那天提前回家了。”

　　“你的意思是，平时你丈夫限制你的自由么？”

　　杨婕点点头，接着说道：

　　“大约1年前，孩子开始上幼儿园了，我找了一份饭店收银的工作。偶尔回家晚了，或者饭店的人来找我，我老公都要发火。有一次被他打了以后，我左边的眼睛就开始看不清东西，过了好几天去医院，说是眼角膜擦伤，视力受到永久的损害。”杨婕指着自己左边的眼睛。

　　“我带着孩子逃到我哥哥家，求他们收留我几天。结果我丈夫追到他们家，他诬陷我在外面有男人，闹得左邻右舍的听到了，我哥哥嫌我丢人，就让他把我带走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不让我去上班了，就连平时要出门，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你为什么不报警呢？”唐恹皱紧了眉头

　　杨婕又一次泣不成声：“报警有什么用呢，关上10几天放出来，我跟女儿的日子更加没法过了。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唐律师！只要我说要离开他，或者想要逃，他就威胁我，说要弄死孩子还有家里人。”

　　“他说要去进一批材料，要晚上才能回家，我想着在他回来前带着孩子透透气。我没想到，他那天中午就突然折回来了。我带着孩子回家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桌子前灌了半斤白酒。他黑着一张脸，两个眼睛红彤彤的，好像要杀了我一样，我吓得不行，开门就想带着孩子先去外面避避，我没想到...”

　　说话的时候，杨婕一直用另一只手磨砺自己的残指，说到这里，她突然止住动作，嘴唇和两只手都抖动起来。

　　“他，他就在桌子上放着一把菜刀，这把刀本来是放在厨房的。他就在那儿，等着我...”

　　杨婕用两只手捂住脸，开始放声哭泣。唐恹的心也揪到了一起。哭了一会，她咬着牙，像是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接着把话说完。

　　“他抓住了我，我当时觉得他真的要杀了我，我只求他别在孩子的面前，他...他当着孩子的面...我痛得昏了过去。醒来才知道，是楼下邻居把我送去医院的，他们听到声音，想上来劝架。却看到我倒在血泊里。他跟他们说我有精神病，自己把自己的手指剁掉了。因为当时一下子没找到剁下来的两根手指，所以也没来得及接回去。

　　我刚在医院里醒来，他就威胁我，如果我乱说话，他就要把女儿接去他爸妈家，永远不让我见着。

　　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唐律师，他不但要害我，还要害我的女儿，他说女儿是赔钱货，老是吓她说要卖掉她。他带着其他女人回家，还把女儿锁在房间里，有时候甚至把甜甜关在柜子里，不准她出来，孩子整晚整晚的做噩梦，这个人就是活生生的魔鬼！”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唐恹问她。

　　“事发的前一天，他又因为心情不好打了我，他当着女儿的面打我，还吓女儿说，如果她哭或者告诉别人，他就要连女儿一起打！他拿脚踩在我的身上，就好像我不是人，而是一头畜生！

　　我想着我迟早是要被他弄死的，但是如果我死了，他再娶个老婆进来也绝对不会放过甜甜的，摊上我们这样的父母，甜甜真是太倒霉了，还不如大家一起走了好。”

　　“你原来打算，杀了丈夫以后，再和女儿一起自杀？”

　　杨婕艰难的点点头，“我本来想，都死了，就一了百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甜甜，又有什么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