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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花好月圆夜 ...

  •   是夜。

      一道身影立在沈园后院外墙。

      墙外草木扶疏,夜风中,桂花馥郁飘香。

      墙下那道身影爬上了具有上百年历史的老桂树,桂花簌簌落了一地。

      桂树树干易折,那人却极为胆大地踩在树干上,攀上沈园后院高大的马头墙。

      顺利地爬上了马头墙,那人又抓住墙内的百年柠檬树粗壮的树干,往下攀爬。

      距离地面不过一米,对方松开了抱树的手,跃身一跳。

      双足稳稳地落于地面。

      对方的嘴里,竟然还咬合着什么东西。

      随着他落地的动作,嘴里的东西也跟着晃了晃。

      “啪啪啪。”

      夜色里,突兀地响起脆生生的掌声。

      “不愧是吊过威亚,受过专业无数训练的许大影帝,果然好身手!”

      每一个字,都夸得情意绵绵,情真意切。

      配上前头那声“许大影帝”的称呼,却是怎么听,怎么让人觉着不对味儿。

      “哎。别动,别动。我看看。我看在这花好月圆之夜,许大影帝夜攀我们沈园,给我的家人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沈嘉笙几步上前,伸手拿过许慕牙关咬合住的纸袋。

      许慕没给沈嘉笙这个机会。

      在沈嘉笙的手伸过来之前,他便将口中的纸袋拿下,拎在手中。

      长身玉立,许慕眼神淡漠,“给凉栖的。”

      换言之。

      这是只给凉栖一个人的,谁也没资格拿去,谁也没资格看。

      沈嘉笙生生给气笑了。

      他倒是承认得干脆!

      他难道不知道他许慕月下翻墙,就是为了一个沈良栖?

      早上。

      他问良栖,嘉千口中的,听见她房间里有男人谈话的声音,那个男人是不是就是许慕。

      小丫头仰面,朝他笑了笑,给她打了个太极,“哥哥以为呢?”

      沈嘉笙当时一口气就堵在胸口,到这会儿郁结都没散,见了夜里翻墙的许大影帝,愈发有不爽的趋势。

      他从掏出裤子口袋里的打火机跟香烟。

      “啪”地一声,将烟给点亮。

      指间夹着烟,沈嘉笙吐出一口烟,眼神阴郁,“我们谈谈?”

      沉默片刻,许慕点了点头,“好。”

      —

      沈嘉笙将指中的烟灰点落在便携式的烟灰盒里,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许慕随之迈进凉亭。

      亭子的石桌上,酒壶一盏,酒杯一双,碗碟几个。

      有熟食,有冷盘。

      许慕抬眼淡扫一圈,便收敛了视线。

      守株待兔。

      今晚,他是自动上沈园来的兔。

      凉栖,便是那棵令他甘愿被守的树。

      沈嘉笙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左手指尖夹着香烟,沈嘉笙右手执壶,琥铂色的酒酿在月光下晶莹流光。

      一杯斟满,递到许慕的桌前,风流的桃花眼斜斜上挑,“老爷子亲手酿的桂花酒,尝尝?”

      “谢谢。”

      许慕先是将纸袋放在边上的石凳上,这才端起他桌前的那杯桂花酒。

      他这动作落入沈嘉笙的眼里,嗤笑一声。

      他护这袋子倒是护得紧,好像里头装着什么绝世珍宝似的。

      当他沈嘉笙没见过宝贝?

      沈嘉笙笑着,笑着,笑容便隐了下去。

      也许,不是这袋子里的东西有多珍贵,而是因为是要送给沈良栖的,所以才百般珍贵呢?

      沈嘉笙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酿,指尖端着杯子,轻晃。

      他手中动作慵懒,目光却是沉沉地,蕴着气势直逼许慕,“昨天我给你递烟,你没接。你说你戒了。佛家讲因果。凉栖就是那个让你你戒严的因?”

      许慕轻啜了一口。

      老爷子娘的桂花酿,果然酒香绵厚,齿尖生香。

      他点头,“是。”

      沈嘉笙捏着酒杯的指尖收拢。

      昨日自己不过一句玩笑,竟一语成谶。

      当时在想是哪个九天玄女下凡尘,才撩得许慕这千年铁树求偶,不曾想,那“玄女”他竟也认识,还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沈良栖。

      “我派人查过你的出入境记录。

      你有几次过瑞士的出入境记录,不过每次去都是公开行程,随行的都有一堆的工作人员。

      每次去待的时间也都很短。

      基本排除了你那几次公开行程是去见凉栖的可能。

      也就是说,你跟凉栖应该不会是瑞士认识的。

      那么,只能把你们认识的时间往前推。

      凉栖是在七年前,被接回沈园来住。

      而你是在五年前,入住栖园。

      时间对不上,所以你们也不可能是那时候认识的。

      如此,只能把时间继续往前推——”

      初秋的夜,已有了凉意。

      夜风微凉,桂花酒喝下去,身上涌上一阵阵热意。

      那是他跟凉栖的过去,理应有他开口叙述。

      许慕接过沈嘉笙的话,“凉栖的外婆跟我爷爷住在一个镇上。我们两家是邻居。桑姨总是很忙。她要忙着赚钱。忙着赚住在医院里的桑爷爷的手术费,体弱的桑奶奶的医药费,凉栖的奶粉钱。

      桑奶奶吃了药,就容易睡得沉,会特意叮嘱住在隔壁的爷爷照看一二。

      一次,两次当然可以,次数多了,桑奶奶心里头过意不去。

      一次,桑奶奶吃了药了,睡沉了过去。

      那时,凉栖刚学会翻身。

      她从床上摔了下来,嗓子哭得哑了,桑奶奶没醒。

      是从外头回来的爷爷听见婴儿微弱的哭声,觉着情况不对,抱着凉栖赶忙去了附近的诊所。

      凉栖的后脑勺肿了个很大的包。

      尿不湿也是满的,没人给换,诊所的医生解开凉栖的尿不湿,遍布红红的尿布疹。

      桑奶奶睡醒,不见了凉栖,从隔壁邻居家得知是爷爷抱着凉栖去了诊所,急忙跑来诊所,路上跑掉了一只鞋她都没发现。

      从爷爷怀里接过睡着了的凉栖,自责地哄着,无声大哭。”

      许慕杯中的桂花酒见了底,酒杯轻叩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天,爷爷是去镇上的车站,接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而没人照顾的我。”

      那天,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凉栖。

      龟裂的彤红的脸,微弱地像是流浪猫一样的哭声,干枯的、发黄的头发。

      太丑了。

      可怜。

      这孩子太可怜了啊。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怜。

      “可怜”,是那天在诊所,许慕听过最多的一个词。

      沈嘉笙握着杯沿的指尖用力。

      那是他从未了解过的,良栖的过去。

      天上的乌云散开,月亮从云层里出来,沈嘉笙茶色的眸子在月光下,剔透、锐利。

      他锐利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许慕,“栖园。良栖。

      凉栖是六年前出国。

      而你搬来栖园,刚好是在五年前。你是为的她,特意斥重金购入的栖园?

      也是为了她,接近沈家,接近我?”

      —

      凉栖关上冰箱的门。

      她转过身,未语,唇角便弯起愉快的弧度。

      沈嘉千瞥见沈良栖唇边的笑容,下意识地想要退缩。

      从以前起,要是论嘴上功夫,她就没赢过沈良栖。

      自尊心自然不允许沈嘉千“临阵脱逃”,她维持着脸上的嫌恶,内心却没来由地感到有些慌张。

      “想知道我这一整天在房间里的心情吗?当然是好极啦。

      白天,我就在房间里睡睡觉。睡醒了,就给阿慕的超话签到,打榜,跟粉丝们一起追阿慕今天见面会的视频。下午,我就在房间里画画。阿慕说他最喜欢我画的画了,他还说要收藏我每一张手稿呢。

      不跟你说了,阿慕说过晚上还要来给我讲睡前故事的。

      我得上楼给他打个电话,催催他,看他什时候来。

      他要是再不来,我就要睡了。

      我上楼打电话啦。

      晚安呀!”

      蛇打七寸。

      沈嘉千不是一口一句慕哥哥叫地欢实么?

      她得拿出正宫的架势来啊,得让她知道,阿慕是谁的!

      沈嘉千脸色有多难看,凉栖就有多爽。

      凉栖笑眯眯地朝沈嘉千挥了挥手。

      沈嘉千挽住披风的指尖,紧紧地掐进肉里。

      凉栖往楼上走去。

      沈嘉千的声音在凉栖的身后响起,“你不会以为爷爷让你好好在房间里养伤,是真的在关心你脚上的伤吧?”

      凉栖脚步未停。

      沈嘉千眼尾发红。

      她追上了楼,停在了凉栖的上一阶阶梯,居高临下,“就你脚背上那点伤,没伤筋,没动骨的,哪里就需要那么矜贵,就需要静养了?”

      凉栖抬眼,眼神平波无绪。

      如同春日无风的水面,未见一丝波痕。

      见状,沈嘉千笑了,“看样子,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呢?

      你猜到了,是吗?

      爷爷,就是为了我跟妈妈着想呢。

      她是担心你在家里乱晃,会影响到我跟妈妈的心情,所以就随便找了个理由,让你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乱晃,免得惹得我跟妈妈不高兴了咯。

      人啊。最重要的是有先见之明。

      你妈妈可是害死他唯一的儿子的凶手呢。你跳楼自杀的母亲去世,爷爷把变成孤儿的你接回沈园,是他老人家仁慈。可不代表,他真的有多在乎你这个孙女。噢,对了。还有白天我拿热粥泼你,哥哥替你挡的那一下,也是为了我。

      他是担心我又闯祸,爷爷为了安抚你,不得不处罚我。

      归根结底,不管是爷爷也好,哥哥也好,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才是爷爷最宝贝的孙女,哥哥唯一的亲妹妹,沈家唯一的大小姐。”

      沈嘉千一只手扶住楼梯扶手,她弯腰,贴耳,在凉栖的耳畔压低音量,缓缓地道,“如同当年,我差一点就弄死了你。

      爷爷也只不过是送我去寄宿学校罢了,而你,被我弄得只剩下半条命的,奄奄一息的你,反而被送出了国。

      沈良栖,你还不明白吗?

      在爷爷的眼里,在哥哥的眼里,在沈家所有人的眼里,你一直都只是一个贱、种,野种。

      一直都……”

      “啪——”

      凉栖一个巴掌,甩在了沈嘉千的脸上。

      方才还咄咄逼人的沈嘉千,眼底迅速蓄了层眼泪。

      她抚着受伤的脸颊,彤红着一双眼,看着凉栖身后的两个男人,带着哭腔,唤了声,“哥……”

      无非是小白莲装无辜,再构陷她一把的戏码,这么多年,也不见换个套路。

      凉栖连回头都懒得回。

      凉栖一只手扶着楼梯扶手,若无其事地上楼。

      只听沈嘉千又唤了一声,“慕哥哥……”

      凉栖身子倏地一僵。

      僵硬地转过身。

      一年,万年。

      当眸光终于对上,站在楼梯口处,许慕的目光。

      凉栖的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她今天晚上的睡前故事,是不是,听不成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花好月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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