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刀为眸》颜氏灵兮

34、第三十四章

　　元宫矢像是做了一场梦，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妖怪横行的西国，无数光怪陆离的现象在眼前展现，任发生什么都不会感到奇怪。

　　那个穿着蓝色狩衣的男人从腰间抽出太刀，缓步朝那个怪物走去，他的动作优雅至极，明明是在实行名为杀戮之举的行为，却像是在跳一场剑舞，衣袖飞舞间便渲染了一派芳华。

　　他的太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映出了一弯新月。

　　三日月宗近，突然间，元宫矢想起了这人的名字。

　　那个怪物怒吼了两声，在整个庭院里回响，这样大的动静却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它冲上前和三日月厮杀，却在几瞬之内死在了对方的刀下。

　　三日月收回了自己的刀，弹了弹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他对着站在一旁的少女伸出了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随我来吧，小姑娘，这儿可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他向另一个方向瞥去了视线：“很快，他们就会过来了。”

　　跟着三日月左拐右绕，最后停留在了一个窄小的院落，这儿到处布满了厚重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走到角落里堆着的箱子前，那个叫做三日月毫不在意地用自己贵重的衣袖拂去上面的尘埃，拍拍那个箱子，示意少女坐到他的身边。

　　现在似乎不是闲聊的好时候吧？

　　看着丝毫没有自觉性的男人，元宫矢叹了口气，坐到了他的身边。

　　要是还看不出来对方不是人类，她也就算了。

　　“你是什么？”

　　“付丧神，”三日月大方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一介刀剑付丧神而已。”

　　心里大概猜到了，元宫矢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你跟我知道的付丧神……不太一样。”

　　这个不太一样是赞美的意思，虽然非人类中不乏有超越人类的美貌，但美成这样还算是少数。

　　付丧神并不算什么稀少的神明，历史悠久的器物中皆有可能产生付丧神，称呼中有着一个神字，却更像是灵的存在，实力强弱视个体而定。
　　尽管如此，一旦修炼出神性，也会在高天原之上留下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身侧的刀应该就是他的本体，确实和他的长相一样，举世无双。

　　刀鞘上印刻着大大小小的月亮，似是用金箔铸造，在月色下泛着耀眼的光。

　　她脑子里突然有什么记忆一闪而过。

　　“三日月宗近……”

　　她终于想起了，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三条家的那位似乎又铸出了一把宝刀。”少年拧着眉喝下了苦涩的药汁，拿起一旁的蜜糖放在嘴里，随口跟少女闲扯着，“听说出炉的时候天有异象，引得众人瞩目。”

　　“欸……”少女对刀并不太感兴趣，刀派什么的也就只是知道，此刻表现出兴趣也只是少年在讲而已，不过她对那个异象倒是挺好奇的，“是什么异象？”

　　“不清楚。”他也是听侍女谈论起才知道的，说给少女也不过是为了享受她的目光，“不过月夜耀眼，因而取名为三日月。”

　　三条家的那位刀匠，名为宗近。

　　那把从出世就引起世人争夺的刀剑，名为三日月宗近。

　　原来，她从那么早之前就知道他。

　　“刚才那个又是什么？”看三日月的模样，应该早就知道。

　　没想到男人却笑着摇了摇头。

　　“老头子不是很清楚呢。”他抬头仰望着天空，似是在欣赏，歪着脑袋，“之前好像也见过几次，都是在非常特殊的时期。”

　　“譬如……”

　　“记不清了。”
　　相当敷衍的回答，不过他的表情却相当真诚，完全让人相信他是真的没有记住：“就像是……现在这种时候？”

　　“几年前见到姬君的时候，还是在将军的府邸，没想到这么快，老头子又换了个主人，时光还真是无情呐。”

　　说着略带遗憾的话，他脸上却满是爽朗。

　　对他而言，换主不过是漫长刃生中相当普通的一件事，也许会有些怀念，却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在一旁默默观看着这一切。

　　看的多了，也不太能记得住，大多事情听过就出了脑子。

　　“不过能告诉小姑娘的是，每次那种家伙出现时，确实是会发生些不好的事。”三日月总算给出了些有效的信息，说的却是含糊，“它们似乎是想改变什么，具体是什么东西，就要小姑娘自己去寻找了。”

　　他的称呼很奇怪，一下小姑娘一下姬君，似乎是根据心情而变化，有时对元宫矢的态度很恭敬，有时却又将她当个晚辈来看待。

　　他行事还真是符合神明的身份，出奇得随意。

　　“想问一下，您知道鬼舞辻无惨吗？”紧紧盯着三日月的眼，少女想在里面看见回答。

　　可她注定要失望了，男人摸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他生的好，无论做什么动作都是一幅画，让人忍不住将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这个名字老头子还真是没有听过，是小姑娘想要找的人吗？”

　　他没有说谎。

　　知道不能问出更多了，元宫矢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意思，她起身告辞就想离开，缘一还在别的地方等着她，她必须要快点去和他汇合。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感觉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的。”三日月笑着说道，眼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一丝落寞，却又很快掩盖。

　　元宫矢的警惕又生起了一分。

　　世人皆说漂亮的女人说话不可信，这个道理用到男人身上也是一样的，甚至非人类也是如此。

　　面对极致的美丽，人们往往会忽略许多事情，变得头脑发昏。

　　“请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她低声说着，“很感谢您的帮助，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的。”

　　虽然神明需要的东西大概率她拿不出来，但表达自己的态度还是很有必要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
　　“欸？”

　　她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美目，看到里面的笑意，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老头子实在忍不住，开了个玩笑。”他主动道歉，倒让元宫矢说不出些什么，指了指远处的一个方向，三日月的声音还带着浅笑，“平常老头子都被放在那里，若是小姑娘还要来，便去那儿看看吧。”

　　元宫矢点头应下，朝着院外的方向走去，快离开门口时，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三日月就坐在那个角落，看着她的背影，见她回头，脸上表现出错愕，下一刻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还冲她招了招手。

　　周围一片黑暗，唯有他身上散发着光芒，令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极度漂亮，极度危险的神明。

　　心里想着不要去在意，元宫矢却还是眺望了眼他刚刚指的方向，把那个方位记了下来。

　　回到之前和缘一约定好的地方，那儿却没有青年的身影，她不由得四处张望，肩膀上却突然搭上一双手，惊得她差点跳起来，下意识想要向后攻击。

　　下一秒，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她才放松了身体。

　　“你怎么也开起这种玩笑。”也许刚刚经历了那事，她变得比往常更敏感，小心嗔怪了一句，她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缘一的脑袋。
　　这是她很久之前的习惯，缘一看着听话，认定的事却有些倔强，她曾经被他气到过不少次，但也不会真的打骂，只用这种方式来提醒着他，不过自他长大后就再也没有，这个动作有些许年没做过了。

　　但她忽略了现在自己和缘一的身高差，已经不像当年那样轻松，一下没拍着，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抿了抿唇，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梗着脖子，踮起脚，又拍了一下。

　　缘一任由她动作，还在第二下的时候主动弯下了身子，让她拍着。

　　胡闹完了，他们开始说起了正事。

　　“你那边怎么样？”

　　“没有鬼的迹象，”缘一说道，“至少在这座宅院里，并没有鬼直接出没过。”

　　“我知道了。”元宫矢点点头，刚刚听三日月讲了一些，她已经稍微意识到，这次的事件，至少在这宅子里发生的事，恐怕并不是鬼所为。

　　缘一闻到的味道，可能就是刚才那个怪物散发出的气味，因而只是一瞬，让他不能准确察觉到。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审视着面前的青年，她知道缘一强，却不知道他已经达到了这种境界，通透境界并不只针对人世而言，就连其他生物也能察觉到一二。

　　若说刚才那位付丧神处处都符合神明的身份，缘一亦在不断地向神的境界接近。

　　这次探查让缘一心里一块石头稍微放下了一点，至少这儿的事大概率与鬼无关，可知晓了全部的元宫矢与他的感受却是截然相反。

　　那样的怪物应该不止一个，也就是说，他们在鬼之外，又可能出现了新的敌人。

　　他们是否会在白天出现，又是否会对他们的行动造成干预，这些都是一个未知数。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