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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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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
方琼出声问赵飞玉,他也不晓得那是劝说抑或挽留。奇怪,人竟可同时希望对方既去亦留。往好处想,他的愿望必定有一半会成真。
这是方琼此生为数不多、全然的谎言——赵飞玉自人间消失那一夜,北风疏雪,他见过他,却谎称没有。事发后,除了一次走过场的调查,没人再追着方琼逼问赵飞玉的下落。放在以前,他必为此遗憾。他们二人的关系竟连个晓得只言片语的人都无,这不合方琼浮夸炫耀的个性。
现在万事到头一场空,诸如此般的念头只显得可笑。花楼里的姑娘轮着陪方琼买醉,嬉笑间打听二爷为何从不留在楼里过夜。
方琼说没意思,不是你们没意思,是我没意思。
1
方琼那半死不活的日子起了一点变化,是在孤山间游荡的秋日。
他又同客栈小二要了一坛水酒,地方粗劣,水多酒少,喝了只为打发时间。他很有耐心地坐着,直到向晚,鸟也啼得倦了,那远远坐在廊下的青年终于来到他的对面。
“一个人?”青年问。
方琼微微一笑。
“你从镇上跟了我一路,两天三夜,难道不晓得我一个人?”
他这样直接道破,青年面上一阵泛红。
“你……长得像我一名故去的友人。”来人面目忧虑地解释。
“哦,那是我们有缘?”
“我不是有意说一些废话,我……”
方琼伸出手打断了他。
“坐。”
青年顺从地坐下了。
“能喝一杯吗?”青年问。
方琼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杯过后,青年又开口:“你……此行要去山上拜佛?”
“没想好。”方琼坦白,“我喜欢游历,听说哪儿景色好就往哪儿跑,到了一看不是那么回事,也可能就走了。”
“全凭兴致。”
“没错。”
青年仓促地笑了笑。“爽快。”
来人似乎着意将自己灌醉,酒量也浅,几杯下肚,面颊已飞起红晕。方琼百无聊赖地凝视着他:形容俊美,穿着讲究,没吃过苦,醉眼迷离间藏着几分要成事的热望。方琼见多了这样的热望,不觉新鲜有趣。青年却是渐渐醉了,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口齿不清地管小二要房间住。上楼之前,他回头依依不舍地瞧了方琼一眼,眼见要倒在楼梯边儿上。
掌柜的问方琼:“天黑了,客人住店否?”
方琼双手抱在一块儿。
“住。”他说,“我先去楼上瞧瞧,看哪一间顺眼。”
青年进了房,门扇将合上了,一隙微光在漆黑的房中收窄。这时一只手拦在扉间,一人推门而入。是方琼。
青年眼前一亮。
青年醉如折柳,呼吸带着酒气,人有几分犹豫。方琼的肩膀挡住了他那软绵绵的、行将倒下的身子。像已熟络了似的,一双手伸过来,解开青年的衣带。
青年未想到方琼这样直接,身子不由一僵,下意识要后退。方琼的手臂却牢牢地锁着他的腰,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说话。
“——怕了?”
青年一怔,恼红了脸,又忧又气。腹部隔着一层薄衣贴着方琼的身躯,背后流窜奇怪的热,人被牢牢箍着,竟是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明明不好这口,偏要演这么一场戏,真是难为你了。”方琼轻声道,“你很好看,我不讨厌。你说我就这样把事儿办了,你以后会怎样?”
青年进退不得,闻言,晓得了自己的失败,索性沉下脸。
“放开我。”
“放了你?你是来拿人的,难道不晓得拿人的道理?今日要么你拿我,要么我拿你。咱们两个总有一个要招了本意,是不是?——嘘,你别说话,让我猜猜。”
他一只手按着青年的嘴唇。青年屏住呼吸,恼怒地瞪着他。
“……你是为飞玉的案子来的。你猜我喜欢男人。你的眼睛里写满了升官发财的野心,你是刑部,或者大理寺的人。”
青年湿润的气息错愕地拂在方琼的掌心。
“谁说我……谁说我要升官发、发财?”
他问了个好问题,方琼终于有的可炫耀了。
——“我擅长辨认野心家的眼睛,你晓得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