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超现实英雄》陸挽歌

42、第 42 章

　　“弥久世人”在十一岁之前是叫“弥久时人”的，这个名字是英雄【灯塔】弥久正时和英雄【日和】塚内柰子取的。

　　但是在一场特殊的敌袭中，【灯塔】因公殉职了，连尸体都没留下；而当时身为妻子和搭档的【日和】却认为，是自己因为怀有身孕没有在现场给予支援，所以才导致了丈夫的惨死。

　　丈夫的死扯断了塚内柰子最脆弱的那根神经，这个曾经坚强又温柔的女人在巨大的悲恸之下，失去了她和丈夫的第二个孩子，那个叫做“弥久阳柰”的孩子还未来到这世界便离去了。

　　接连打击让塚内柰子变得有些疯狂，而最后将她压垮的人——是弥久时人。

　　“灯塔先生在最后，都在努力的保护着他的孩子。”

　　根据警察的解释，英雄【灯塔】因公殉职最根本的原因是为了保护当时在场的儿子，而被救治过来的弥久时人却将当时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这个十一岁的孩子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场敌袭中。

　　而最不能被塚内柰子原谅的是——弥久时人，不记得弥久正时是谁了，并且对弥久正时的死没有丝毫愧疚与悲伤。

　　塚内柰子在三重打击之下患上了“重度精神疾病”，她变得疯疯癫癫，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可惜警方到最后也没有抓住杀死弥久正时的凶手，案件也就这么没有结果的不了了之了。

　　于是这个可怜的女人便将仇恨转移到了她的儿子身上，病症发作的时候她会辱骂诅咒，撕打这个孩子；但是在清醒的时候也会抱着这个孩子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妈妈只有你了”的这种话。

　　塚内柰子在接受治疗，勉强出院之后便让弥久时人退了学，然后将他带回了老家，由她亲自教导学习与个性的使用。

　　塚内柰子将两个人取的“弥久时人”改为了继承死者意志的“弥久世人”，也彻底将弥久时人抹杀，塑造了现在这个留着半长红发，为了弥久阳柰和弥久正时而活着的弥久世人。

　　这样的生活整整持续了两年，十一岁的孩子长到了十三岁，他也抛却了一开始的迷茫无助，学会了听从与忍受，即使不记得父亲的声音与样貌，即使没有关于父亲的一点记忆，即使他的脑子里根本不存在“弥久正时”这个人……

　　“对不起，是我害死了父亲。”

　　这样的想法最终还是根深蒂固的印在了这个孩子的脑海里，他带着被强加上的愧疚一直隐忍和顺从着这个有些疯癫的母亲。

　　本以为一辈子都会这么过去的弥久世人，他的人生再一次发生了转折，而这个转折点是塚内柰子的死亡。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已经逐渐走出悲痛的塚内柰子在某一天好像恍然清醒了过来，她看着站在自己眼前这个伤痕累累又瘦弱异常的孩子，忽然有些想哭。

　　时至今日弥久世人早已经想不起那一天塚内柰子到底说了什么，他只记得那个只要开始哭泣就会伤害折磨自己的女人，在自己的瑟缩之下居然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这个怀抱，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是错觉吗？嗯，肯定是的。”

　　十三岁的弥久世人是这么认为的，他的人生中怎么会存在“温暖”这种东西？

　　所以当女人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时候，弥久世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对于死亡早已经没有了什么概念，他只是觉得女人身下的颜色太刺眼了……就和他头发的颜色一样让人厌恶。

　　塚内柰子死了，身受重伤，抢救无效。

　　作为最后一个见到塚内柰子，并且守在病床边上看着她咽气的弥久世人，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阴谋论重点攻击对象。

　　“她好像，才刚刚准备开始喜欢我……”

　　这是在无数的闪光灯面前，弥久世人说的唯一一句话，这句带着委屈和迷茫的话语被剖析，被扭曲，然后成为了刺在女人尸体上最后的一把利刃。

　　“重度精神疾病。”

　　随着这样无情的诊断，和母亲患上同一种疾病的少年却再也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了，他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将自己杀死在自己的世界里。

　　曾经为塚内柰子进行治疗的心理医生，再一次被塚内直正找来替这个多次自杀未遂的孩子进行治疗。

　　可是当弥久世人清醒之后，却说出了那样的话。

　　“如果不是因为弥久正时，妈妈她不会那样，妹妹也不会死掉！而最可恨的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凭什么我的人生要被一个陌生人搅的一塌糊涂！”

　　“英雄什么的……最讨厌了！”

　　伴随着这样的发泄，十三岁的少年开始了他的流浪，而陪伴着他踏上旅途的只有左腕上歪歪斜斜的伤疤和无法根治的疾病。

　　·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渐渐发现我开始记不住事情了，就算是别人刚刚和我说过的事情，我也很快就会忘记，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我又遇到了杏田有治，那个神经病一样的，曾经为母亲诊治过的心理医生。”

　　弥久世人抱着双膝呆呆的坐在草坪上，他身前摆着的是常常随身携带的廉价星星糖罐：“接下来我要说的，是连切岛你都不知道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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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田有治，是非常出名的天才外科医生，同时他也是心理学家。

　　而他成为心理学家的理由很简单，杏田有治患有“重度精神疾病”，和弥久世人，塚内柰子一样的疾病。

　　【这种疾病不是普通的精神类疾病，它连名字都没有，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弥久世人到现在都记得杏田有治拿着手术刀划在自己胳膊上的样子，明明鲜血直流，那个男人却没有丝毫的痛苦。

　　【因为每个患上这种病的人的症状都不一样，塚内柰子是人格分裂，我是神经损害，无痛觉，而你——是记忆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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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明明自己都得病了，每天都要在自己身上划下好几刀来测试自己是否痊愈的男人，是这么告诉我的。”

　　弥久世人的神情无法形容，像是难过又像是解脱，眉毛蹙在一起将那双金色的眼睛压到几乎眯起，一副要哭不哭的凄惨样子。

　　他扭头看着摆在身前的糖果罐，咧了咧嘴角，想笑但是却好像没成功。

　　“这是杏田有治他自己发明的药，起初是为了治疗他的症状，但药效却好像更加适合我，我吃了它之后，记忆情况果然在慢慢好转，能记住很多东西了，也可以很久不忘……”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点希望是留给我的……但是直到我遇到了你，切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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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人！好久不见！】

　　一个人的流浪总会碰到一些意外，而那个黑色头发的少年就是弥久世人的意外。

　　【我是切岛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切岛，切岛锐儿郎。

　　可惜这个名字在弥久世人的记忆里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那个少年却单纯的以为只是因为年头有些久远，所以弥久世人才把自己忘记了；这个少年倾尽了自己的热情，缠着弥久世人和他讲述着两人的过往。

　　从老家的花田到山间的溪水，从两人拎着木棍上山到拿着网兜抓鱼，那根本不存在的记忆被少年讲述的绘声绘色，甚至让弥久世人觉得真的有那么两个孩子从六岁开始就认识了，他们相伴相知，一起走过了足足五年。

　　【时人是因为遇到了什么特殊的事情吗？因为三年前我们还有联系的，但是某一天你就消失了，无论我怎么找你，你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嗯，发生了很多事情……还有，我现在叫弥久世人，不是时人了。】

　　【没事的，我不是又找到你了吗？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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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你一直在讲述着我们的曾经，而我也开始发现，随着你讲述的回忆越多，我的脑子里开始出现的，那些本不存在的记忆就越多，它们就像被深埋进废土里的种子，正因为着某些契机而努力冲破了土壤。”

　　“它们在我的记忆中逐渐拼凑出了‘切岛锐儿郎’这个人，但它们的出现不是喜悦，反而让我陷入了更深的迷茫，渐渐的我开始怀疑我现有这些的记忆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弥久世人回看着那双盯着自己的暗红色双眸，他能清楚的看到那里面的震惊和不知所措，这些事他从未和切岛说过，切岛也从不知道。

　　“如果现在的记忆都是假的，真正的记忆都被我遗忘了，那我到底是谁，我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而最令我害怕的是，如果弥久正时也是被我遗忘的人，如果我真的害死了我父亲，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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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有按时服药吗？】

　　【嗯，但是……我觉得我的记忆好像出现了一点问题。】

　　弥久世人将新的发现告诉了杏田有治，杏田有治则是给予了弥久世人这样的解释——这不是“重度精神疾病”所导致的。

　　虽然杏田有治暂时无法治愈“重度精神疾病”，但是他却可以肯定，这种疾病的影响只会体现在得病之后，就像塚内柰子得病之前没有人格分裂，杏田有治得病之前拥有正常的痛觉。

　　这样的认知让弥久世人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如果不是因为疾病而导致他的记忆问题，那会是因为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如果母亲没有说谎，如果杏田有治没有说谎，那么弥久正时死亡的那场敌袭，就是弥久世人失去记忆的关键。

　　可是弥久世人记起“切岛锐儿郎”是因为切岛的出现，是因为切岛对弥久世人讲述了他们两人的回忆；但是弥久世人想要记起关于弥久正时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因为弥久正时已经死了啊。

　　就在弥久世人走投无路的时候，新的记忆问题又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开始遗忘新找回的记忆了。

　　【哟，世人！晚上好啊！】

　　【你……叫什么来的……】

　　这种结果是弥久世人绝对没有想到的，这次他的记忆里有这个黑发少年了，甚至还记得他们都一起做过哪些事，但唯独不记得这个少年叫什么名字。

　　而距离他与切岛上次分开，只有三天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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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仅是三天，我就忘记了你和我最初的记忆，不是因为‘重度精神疾病’……而是这些漂亮的糖果，它们可以让我记住现在的一切……”

　　晚风微微吹过，四周发出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弥久世人将吹乱的头发别在耳后，伸手将放在身前的星星罐打开，里面五颜六色的糖果看起来非常好看，但切岛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糖果，那是弥久世人一直在吃的药，可以延长现有记忆时间，但却……

　　“也会让我遗忘好不容易想起来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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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田医生，如果我继续服药是不是就代表着，我只会拥有未来。】

　　【你这个形容还真是充满希望。】

　　杏田有治的回答很简单，他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翘着二郎腿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但是说的话却相当的残忍。

　　【随着时间的推移，未来也都会变成曾经，未来这种东西，总有一天会成为你遗忘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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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段时间过得非常简单，因为每天醒来都是新的一天。”

　　正如杏田有治说的那样，弥久世人没有曾经的记忆，也记不住现在和未来，他那段灰暗的时光居然可以纯洁的像一张白纸一样，说来真的是相当讽刺了。

　　弥久世人抬头看向天空，林间合宿的一大优点就是可以看到山间的夜晚，没有废气形成的雾霾，也没有厚重压抑的云彩，一闪一闪的银色清清楚楚的点缀在深蓝的夜空中。

　　“尽管什么都不记得会活的很轻松，但是我意识到了这样不行，我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活下去，我的病还没有好，母亲的遗愿我还没有完成，父亲死去的真相我还没有找到……”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做，我不能就这么得过且过……所以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抛弃了未来，私自停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