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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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妈妈不能再陪着你了……”
女人冰冷的手轻轻抚摸着少年温热的脸旁，那一股一生都给了他人的陌陌柔情终于在临终之时才被尽数收回；也是这个女人在那件事之后第一次不再满怀怨恨，心有不甘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刚刚还漂浮在黑暗中的弥久世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床和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少年。
弥久世人呆愣愣的，仿佛没有反应过来一般的站在病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只觉得她的脸色比纯白的被子还要惨白，可是那双金色的眸子此刻却熠熠生辉。
“为什么要道歉？”
身旁传来镇静到异常的声音，弥久世人又呆愣愣的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少年；少年一头顺滑的及肩红发像夕阳那样灼人眼球，让弥久世人的眼角莫名干涩。
“抱歉……妈妈就要去见正时和阳柰了……”
女人并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只是在自顾自的道歉，仿佛再不说就永远也说不完了一样。
“世人……是一个坚强的孩子对不对？所以世人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也一定能继承正时的信念……”
“为什么。”
就如同女人的固执一般，少年也固执的重复着“为什么”。
“世人……你的名字是世人……正时和妈妈还有阳柰会一直看着你的……”
别说了……
弥久世人抬起颤抖的手猛地打向女人抚摸着少年脸旁的手，那带着愤恨力道的手穿透了女人的手臂，却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世人……继续前进吧……你的力量是……”
但女人的手最终却还是无力落下，轻轻砸在柔软的床铺上，预示着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带着她未说完的话，一同去到了她此生最爱的人身边。
床边坐着的少年没有任何反应，弥久世人看着自己挥空的手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女人的死只是一件很普通很平常的事情。
就像吃饭喝水那般平常。
“我的名字……叫做时人……”
好像是过了许久许久，又好像就是在女人停止呼吸的那一秒，坐在床边的少年才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弥久世人慢慢的转动僵硬的动脖子，用无神的双眸看着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少年。
“我是……弥久正时和塚内柰子的孩子……我叫弥久时人……”
少年僵硬的抬起手，略带颤抖又小心翼翼的握住女人冰冷的手，忽然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女人的手背上，只留下一块不易察觉的水渍。
“我不是……为了世人而活着的时人……”
因为，弥久时人最讨厌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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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人……最讨厌……”
躺在病床上浑身缠满绷带，连脑袋都没被放过的少年紧闭着眼，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泪水从眼角流下，很快就沾湿了整面脸颊。
少年仿佛正做着什么恐怖至极的噩梦，身体颤抖了几下之后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他旁边的监护器也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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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人你看，那是‘空间英雄’13号，是和妈妈一个事务所的同事哦。”
黑暗中的弥久世人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女声，他睁开眼就看到了眼前正在播放着的电视，那上面是灾难救援的纪念录像，而他的身边正坐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穿着长裙，披着披肩的温和女人坐在沙发上，她一手搂着正老老实实坐在自己身旁看电视的小男孩，一手轻抚着自己微突的肚子。
“妈妈，13号的手背在身后在做什么呢？”
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玩具布偶，那个布偶看起来歪歪扭扭的，好像是谁手工缝制的，但是它却有着火红色的短发和一身简单干练的战斗服。
“啊，那个啊，那是他们专属的秘密作战手势，英雄，就要有英雄的小秘密嘛！”
女人拿过小男孩手里的玩偶，两只手摆弄了一下，玩偶的手也摆出了一个手势：“时人，这个手势的意思是‘我爱你’。”
小男孩盯着那个玩偶，眼睛睁得大大的，金色的眸子里仿佛浸着万般星海；他摆弄着自己的手，废了好大力气才模仿出了跟玩偶一样的手势，小男孩把手举到女人面前，又小心翼翼的移到女人肚子上，然后又把手转回玩偶面前。
“时人爱你们，爱妈妈，爱阳柰，也爱爸爸！”
弥久世人看着小男孩的手，嘴唇蠕动了一下，终于说出了什么，但是发出的声音却是软糯到极致的童音，和小男孩的声音几乎重叠到了一起。
“时人，最喜欢你们了。”
骗子。
弥久世人死死咬着嘴唇，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忍了许久最终还是又吐出了这两个字，仿佛眼前的温馨都是假象，都与他无关。
弥久时人明明最讨厌你们了。
黑暗再次如期而至，将眼前的温馨吞噬殆尽，然后紧紧的包裹住弥久世人，周围静悄悄的，仿佛可以让人长眠一般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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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久……弥久……快……”
微弱的声音传来，黑暗再次随之退却。
早已经适应了如同走马灯转场一般的回忆，弥久世人慢慢睁开眼睛，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转头，眼神冷漠地看向躺在不远处地上的女人。
女人精致的容貌被鲜血浸染，那双金色的眸子也沾染上了死寂的灰色，她身上的常服早已经破烂不堪，丝丝缕缕的只能起到最基本的遮挡作用。
血液浸湿了女人周围的地面，如同鲜艳到了极致的花朵层层叠开，又像拥有生命的红色藤蔓一般，蜿蜒曲折地爬行到了弥久世人的脚下。
弥久世人脚旁还仰坐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看起来只有十几岁，他的衣服上满是鲜血，可他的表情却很麻木，对女人说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这种只有两个人在，无第三人可做证人的诡异至极的场景，像极了某种凶杀案现场，但弥久世人却知道，真正的现场是人声鼎沸，人群环绕的。
那些人或愤怒，或担忧，却好像没有一个人会害怕似的，就那么紧紧的围在女人和敌人的周围，任凭女人如何叫喊指挥，依旧久久不散；也正是因为他们，女人从毫发无伤，游刃有余，变成了现在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英雄？被自己的个性杀掉的感觉如何？”
“你一个治愈个性的辅助英雄在逞什么能呢？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会被自己个性杀掉的人——不过就是个废物罢了。”
病态的男声自周围传来，那个声音里满是嗜血的味道，他说的话没有让女人有所反应，但却让坐在地上的孩子浑身一震。
“折磨这么久我也玩够了，现在就让我给你来个痛快的吧。”
“不是……”
刚刚表情还很麻木的孩子忽然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就往女人身旁跑去，他瘦小的手掌里有几点光芒逐渐聚集，带着高温的光芒几乎要烧伤这个孩子的手。
弥久世人冷眼旁观这一切，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甚至已经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人死之前果然都会回忆自己的一生，但是这种凄惨卑微的人生不看也罢。
弥久世人转过身，背对着仿佛像舞台剧演出似的一幕，抬脚没有丝毫迟疑的向无尽的黑暗里走去；也许被黑暗包围的那一刻就是真正的死亡，但死亡这种事情，弥久世人早就不怕了。
男孩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弥久世人面无表情的向黑暗走去；光与暗连成一线，这种极端的交互，仿若人生的交汇一般。
【就这样走到黑暗的最深处吧，那里肯定有人在等你。】
耳边响起了再熟悉不过的呢喃，但弥久世人却丝毫没有反应，行尸走肉一般的乖乖前行。
就在弥久世人的身影即将隐于黑暗，他的对面忽然冲出来一个人，那人顶着一头杂乱的黑发，身上还穿着警服，看起来好像是个警察。
那个警察看起来相当慌张又相当疲惫，仿佛不会跑步一般的和弥久世人相撞，然后再穿透弥久世人，追上了往前跑去的孩子。
在孩子即将将个性释放出去的时候 ，他一把抱住那个孩子，将孩子死死压在地上，护在怀里，同时周围发出了巨大的爆裂轰鸣之声，一时间飞沙走石，建筑尽碎。
“妈妈！！！”
撕心裂肺的童声响彻天际，尖锐的声音狠狠地折磨着弥久世人的耳膜，他恍惚的，似有所感的回头看去，可惜背后早已是一片虚无，只有一块白色的缎带静静躺在那里。
【乖孩子，就这样继续走下去吧……】
熟悉的呢喃再次响起，宛如世间最温柔的情话，那是弥久世人听了整整两年的蛊惑之声；尽管弥久世人知道它是在蛊惑，欺骗自己，也知道走到黑暗的最深处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但依旧步伐坚定的向前走去，任凭黑暗吞噬自己。
太累了……
真的想好好睡一觉了……
原来身负重担是这么的累，原来背负着别人的期望是这么辛酸。
辛酸到一个人默默坚持着一切苦楚，辛酸到根本无人倾诉无处发泄，辛酸到——至死都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疼惜。
“弥久时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弥久时人应该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应该是牵着妹妹一起玩耍的哥哥，应该是一个继承了强大个性，以守护他人为荣耀的英雄。
可是在众多的人生选项中，他偏偏成了弥久世人，背负着父母守护世人的遗愿，背负着未出生的妹妹的遗憾……就这么孤单又勉强的活到了现在。
也许真的如死柄木说的那样，弥久时人还活着，但是却苟且偷生般的活了三年；这样的人生与其违背自我意愿而勉强的继续下去，还不如……就这么结束吧。
反正也无牵无挂，也没人在意。
“所以，就让弥久时人休息一会吧，拜托了……”
这个想法一出，四周寂静到令人无法呼吸的地步。
不，不是因为寂静而无法呼吸。
弥久世人只觉得脚下一空，一切的声音全都随之消散，他好像正在向下坠落，又好像浮在半空中。
【黑暗终将包裹住我，让我无法呼吸，让我在窒息中了结此生。】
弥久世人牵出一抹笑容，他坦然的闭上眼睛，对眼前的事物没用丝毫留恋。
这一刻他没有想什么过去、未来这些有的没的，他只是觉得自己的眼睛极为干涩，很想用手揉一揉缓解这种不适。
弥久世人猛然想到了自己那双金色的眼瞳，稀少的金色的确很好看。
而那个女人也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她用这样一双眼睛温柔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你就是她的全世界，因为她满眼流光，而你是她眼中唯一的存在。
可惜，她的心里除了那一抹红色，谁都进不去。
连她亲生的孩子，都进不去。
【对不起，对不起……阳柰……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在失去伴侣之后，这个曾经温和异常的女人始终在与病床相伴，而她所拥有的东西也在一点一点消失殆尽。
伴侣、孩子、职业……
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如果怨恨也许会想要报复，但如果是不甘呢？于是女人在某日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她抓住了最后一株救命稻草——那个一直守在病床旁的男孩。
女人的指甲深深地陷入男孩的肩头，金色的眼睛里尽是癫狂——只要你还活着，他就还活着，她也就还活着。
【世人，妈妈只剩下你了。】
弥久世人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双手捂在耳边，试图阻止宛如魔咒般回响在耳边的话语。
【世人……】
【时人……】
【妈妈只剩下你了……只剩下你了……】
【最喜欢，妈妈最喜欢你了。】
“闭嘴！不要再说了啊！！！”
因为继承了【灯塔】个性的弥久时人还活着，所以弥久正时就还活着；因为弥久世人有着半长的红发，所以弥久阳柰也还活着。
这个世界有千千万万种可能，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偏偏成了弥久世人……”
【时人，对不起……】
温和的女声在弥久世人耳边响起，仿佛有只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弥久世人的脑子忽然不受控制一般的开始在眼前穿插播放着某些画面，这些画面如同幻灯片一样，一张又一张，零零碎碎，毫无规律。
一会是女人坐在病床上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还小声的哼着摇篮曲，她一脸温柔慈祥；
一会是女人张开双手护着正在晃晃悠悠，踉跄学步的孩子，她满脸紧张，动作小心翼翼的；
一会又是女人拿着画笔和孩子一起画画，彩色布满了纸张，也绚烂了阳光。
……
这些场景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的，那个女人金色的双瞳里，荡漾着足以融化世间一切都温柔。
“不爱我……就别这么看我啊……”
【妈妈唯一的心愿就是时人可以健康的成长起来。】
【时人，妈妈爱你。】
那张清秀的，一贯是温润笑容的脸庞逐渐被眼泪沾湿，弥久世人颤抖着慢慢睁开眼，泪水终于得到了发泄口，就像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弥久世人清楚的听到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反复质问着自己。
【不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想活下去？】
不是想活下去，是弥久时人必须要活下去吧？
因为我还没有证明自己，我还没证明弥久时人很坚强，还没证明他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我还没证明弥久世人存在的意义，还没有让所有人都知道，【灯塔】和【日和】的光芒依旧长亮。
“活下去。”
没有什么可以打败弥久时人，就算是弥久世人也不可以。
所以，
“我要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1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