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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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
郝多米/文
2025.12.6
宋昭希以前很讨厌下雨天，因为雨天从来都是脏脏的。
后来喜欢上时临，她开始希望天天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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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的栾城总是一片灰色，空气湿哒哒的，城市的街道上一个又一个小水洼，宋昭希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下，看着自己还没走几步就泡水的小皮鞋，还有满是污点的白色长筒袜——心情没由来就烦躁起来。
又下雨了！
这已经是这星期下的第二场雨了，可明明今天才星期四。
宋昭希烦躁地往上提了提书包，皱着眉头往初三教学楼的方向走。她一只手撑着雨伞，另一只手拿着给苗粟带的早餐。
之前两人聊起早餐，苗粟吐槽她妈厨艺差还爱做，早上不是把鸡蛋煎糊就是把面包片烤焦，宋昭希安慰她起码是妈妈的一片心意，总比她家是阿姨做饭有爱的味道。苗粟嗤之以鼻，说她这是没苦硬吃，心不心意的她不在意，她只想尝一尝有钱人家的早餐。
宋昭希今天起得早，吃过早餐时发现许冉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她想起苗粟艳羡的眼神，自己找来餐盒打包了一份早餐带给苗粟，出了门才发现下了好大的雨，宋昭希在校门口下车，一只脚踏出车子才想起去拿座椅旁的餐盒，差点落在车上。
可不能因为她的丢三落四便宜了某人！
好在苗粟也十分领情，听说宋昭希给她带了早餐，殷勤地拉着她去英语老师办公室借吹风机帮她吹袜子和鞋。
凌安中学是一所私立中学，论师资和重点高中升学率，它并不比公办学校差，除了学费昂贵几乎没有其他缺点。更值得一提的是，它并不需要学生具备当地户口，因此每年转学生的数量也在栾城位居首位。
英语老师姓林，是正经英国留学回来的，一口流利的口语发音，是宋毅辉亲自请校长吃饭也要把宋昭希放到她班上的直接原因。可惜这位林老师年纪尚轻，没有带班主任的资格，却也因此和学生们关系亲近，是宋昭希为数不多不讨厌的老师之一。
进到办公室，林蓉蓉正在整理昨晚批改完的听写本，看见苗粟和宋昭希进来，立即找到她们两个的听写本，语重心长地对宋昭希道：“这学期已经开学一周了，你不但新单词没有掌握，就连上学期的单词也都忘的差不多了，昨天的听写又是不及格……宋昭希同学，可以跟老师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嘛？”
宋昭希成绩不差，在班上一直排在前十，各科成绩相对平均，唯独英语一门总在平均分以下，近来更是直接跌到及格线边缘。
林蓉蓉虽然不是班主任，但作为一名英语老师，也不愿自己教的学科拖人后腿。
宋昭希却只摇摇头，答非所问：“林老师，我想借用一下吹风机。”
她指了指自己的小皮鞋，“今天下雨，我出门的时候没看天气预报，都淋湿了。”
学校里一部分学生住校，一部分走读的学生上下学都是父母接送，或者离得近的自己坐公交，像宋昭希这样有司机接送的显然只是少数。
苗粟就住在学校附近，走路上下学，一到雨天就会自觉穿上她的时尚雨靴，而且……好像除了宋昭希以外，没人会在这么炎热的九月还在校服裙子下面再穿一双长腿袜。
宋昭希爱美，这一点遗传母亲许苒，三岁起买衣服就拒绝试穿裤子，小学时每天早自习都要给自己编头发，到了初中，宋毅辉为了让女儿把放在外在上的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特地送她来上这所每天都要求穿校服的私立中学。结果可好，校服是死的，人是活的，别人露腿的时候宋昭希就穿各式各样可可爱爱的袜子，别人穿打底裤的时候她还要在外面再穿一双堆堆袜，别人穿运动鞋、凉鞋，宋昭希脚上永远是小皮鞋和雪地靴，走路永远伸长脖子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林蓉蓉习惯了这样的宋昭希，也清楚她有个台风后重建一下子为学校捐款百万的爹，低头去抽屉里给她拿出来吹风机，仍不死心地叮嘱：“一会儿把昨天的单词本拿回去发一下，错的单词看下是怎么错的，你们班第三节是英语课，前十分钟我们课堂小测验，里面会有昨天听写的单词。”
宋昭希没应声，倒是苗粟冲林老师做了个“respect”的手势，接过批改完的听写本先一步回了教室。
班主任张春平从外面走进来，收了黑色的雨伞挂上门后方的挂钩上，转身对后面跟着的男生说：“你先在我这里坐一会儿，这里没有多余的地理课本了，我去楼上的班级问问有没有多的，一会儿早自习铃响了，我带你去教室。”
宋昭希闻声朝门口看过去，在吹风机关掉后耳朵里长久的惯性噪音里，她听见一个清朗明净的男声。
时临将书包放在张春平的办公桌上，朝林蓉蓉这边看过来，精准地避开她，礼貌地只对着和他搭话的人打了个招呼：“老师好。”
林蓉蓉朝他点点头，“你就是六班新来的转学生吧？叫……”
“时临。”男生先一步介绍自己，目光依旧没有任何偏移，“时间的时，来临的临。”
“我知道你，入学测验你的英语是满分。”林蓉蓉看那人的表情就像校长期待中的每周一观升旗仪式，满眼都是自豪和期待。“你们班第三节是我的课，按照惯例前十分钟是课堂小测验，你现在没事的话可以背会儿单词。”
宋昭希不以为意地瞥去一眼，对方先她一步转过脸去，只留给她一个残缺的侧影，挥之不去的是男生高挺的鼻梁，还有他那双锋利却不失清越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长了一张很睿智的脸，眼里正倒映着她错掉的那几个单词。
而在他的衬托下，注重打扮的自己好像一下子就变得中二和肤浅许多，仿佛地铁站外摊子上的气球，除了好看的皮囊，内里空无一物。
回到教室，苗粟伸手抓了抓她的头发，“怎么没多吹一会儿？到早自习铃响还有几分钟呢。”
“背单词。”宋昭希从立着的书堆里抽出那本并不受宠的英语课本，“你没听到林老师刚才指名批评我的？”
苗粟皱眉，“也不算批评吧，Miss林只是希望你能进步，毕竟你如果不偏科的话，兴许全班第一就是你了。”
宋昭希没接话，翻开英语课本后面的单词表，对着听写本一个单词一个单词逐一订正、背诵，当那个男生踏进教室之时，她恰巧写下“pay attention to”的最后一个字母。
苗粟早自习专注不过三分钟，一偏头瞥见班级后窗那边探进的大脑袋。张春平身后跟着个男生，身高比他高出大半个头，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还是叫苗粟心跳频率骤升。
她连忙翻开英语课本，拿胳膊肘“不小心”戳了戳宋昭希，用假装也在背单词的语气说：“咱们班今天新来的这个转学生……好像有点小帅。”
宋昭希视线粘在单词上，充耳不闻。
说完不等宋昭希反驳，教室前门被推开，张春平领着那男生走进教室，站上讲台。原本朗朗的读书声渐渐收汁，等嘈杂终于散去，张春平介绍道：“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
和其他班主任相比，四十多岁的张春平有些话唠，眼里藏不住对这个与他来自同一海滨城市男生的喜爱，介绍时抢了他许多原本该是自我介绍的内容。好在男生并不乖张，平静地听着张春平将他入学测验的成绩公之于众，淡漠的眼睛却没有落脚在哪一个同学或者座位上，而是越过周遭看向教室后方的黑板，似乎对教室里的一切都兴趣缺缺。
“下面就请时临同学再介绍一下自己吧——”张春平的声音里沉淀着对班级成绩再一次跃升的期许，往边上让了两步，将讲台完全交给时临。
对方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顺着张春平的话微微朝同学们举了个躬，然后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时临。
10和0，换成阿拉伯数字拼在一起，即是一百。
宋昭希看着黑板上飘逸却不显潦草的两个字，竟然不由自主联想到这一层，耳边响起的是林蓉蓉夸奖他入学测验英语满分的声音。
但黑板上始终只有这两个字，时临没有多言，沉默着主动走向教室后排的空座，一个人独享了临窗离教室门最远的那张长桌。
“救命，他好装啊。”宋昭希听见后桌的男生轻声的鄙夷，心里默默在这句后面轻点+1，却见苗粟的目光顺着对方行走的动线一路追踪，一只手收到课桌底下在宋昭希腿上轻抡了一拳，“救命，他好帅啊……”
宋昭希像看白痴一样睨了苗粟一眼，将她的手拿开放回她自己腿上，伸手去抽屉里摸了摸，拿出一瓶滴眼液放到她面前，“滴一点吧，兴许眼睛还有救。”
“去你的。”苗粟收回她那没见过世面的笑，认真道：“我的眼睛就是尺，刚他跟在老张后面站在窗户外边我就看出来是个帅哥，目测身高在185左右，感觉比周崇予还要高一丢丢。”
周崇予是班里的体育委员，也是女生私下里讨论最多的男生，虽然个子不是最高的，却是几个高个子男生里面长相最拔尖的，被一些女生戏说他那样的才是“有效身高”。
这个新转来的男生能被苗粟拿来和周崇予作比较，由此可见他是真的出众。
“长得高又怎么样，考试可以加分吗？”宋昭希不屑地翻动着书页，双腿在桌子下方交叠晃动着，却在余光里捕捉到那人深蓝色的运动鞋。
不是什么昂贵的牌子，鞋面已经很显旧了，却干净无比，白色的鞋带上一点黑色的顽渍也没有，只有鞋头因为下雨天而沾了些泥。
宋昭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小皮鞋，鞋面的污泥虽然已经被擦拭干净，但牛皮因为泡水而出现的几条水印却清晰可见，还有长筒袜上的黑色泥点、她一大早莫名的烦躁情绪，都无不印证着这场雨的存在。
可明明从家里来学校两人走的是同一段路，怎么他的鞋子就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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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住在城北的别墅区，距离凌安中学并不算远，车程满打满算不过十五分钟，但因为停车场在院子外边，宋昭希出门要穿越整座前院，有时候眼睛不看路没踏上石砖，鞋子就会陷进泥里面。
花园是妈妈的宝贝，宋昭希没办法置喙什么，平时她也对这些花呀草呀的没有意见，只是今早她出门着急，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提着给苗粟带的餐盒，因为迫切地想要甩掉身后的人，走路的时候就没注意看地面，一脚踩进了水坑里，谁知道最后还是对方扶了她一把，两人一起上了车。
追上来的林阿姨拉开车门，将手里的面包塞给时临，“今天是我早饭量做少了，你将就着吃个面包，明天我一定多准备一些。”
宋昭希心里得意，手里的餐盒便是打赢第一场胜仗赢得的战利品。
对于这个小时候隐约见过几面的“哥哥”，宋昭希俨然已经没有印象，昨晚宋毅辉将人带回来时宋昭希只看了一眼便上楼回了房间。对于她这样不礼貌的举动，宋毅辉也没说她什么，只在门外敲了两下门，给她介绍：“珍珍，这是你沈阿姨的儿子，小时候你去外婆家的时候和他一起玩过的，记得吗？”
宋昭希趴在床上，双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宋毅辉拿她没有办法，也就没强迫两人面对面友好会晤，本以为隔天两人一起去学校的路上会有些交流，但据司机回来后的叙述，这两人在车上根本一言不发，宛如两个拼车的乘客。
宋毅辉白天在公司忙个没停，晚上回家时饭菜刚刚上桌，他脱了大衣让阿姨帮忙挂上，挽起袖子坐上主座，眼神示意许冉去叫两个孩子吃饭。
许冉一整个下午都在练琴，一直到宋昭希和时临放学回来，亲眼目睹两人毫无交流地各自上楼，再没了弹琴的心思，转身去厨房和阿姨一起学着煲汤。
传统的旧式家庭，男主外女主内的分工，在教育孩子的事上一直是宋毅辉唱白脸许冉唱红脸。终于等到丈夫回来，许冉忧心道：“兄妹两个又闹别扭不说话了，一会儿你说说珍珍，哥哥脾气好也不能这样无止境地让惯她，她也该懂事了。”
宋毅辉神情微愣，还未开口，听见楼梯上传来交替的脚步声。
宋昭希和时临一前一后下楼，经过餐桌时宋昭希径直坐下，余光瞥见时临进了厨房，大约是去洗手。
宋毅辉立时皱起眉头，“饭前洗手都忘记了？你平时在学校都学了些什么？”
“卫生习惯又不是学校教的，我是跟你学的，你平时吃饭也没有洗手的习惯，怎么还要求上我了？”宋昭希伸手去拿筷子，眼神没去看宋毅辉脸上的表情。
父亲的威严被挑衅，宋毅辉背脊瞬间绷起，抄起手里的筷子抡过去，直直打在宋昭希手背上。
“你非要和我学？怎么不和你时临哥哥学点好的？”宋毅辉拿筷子指着她：“你妈妈因为哥哥的事情一直情绪不好，暑假回洛城见到你时临哥哥好不容易病情好转，现在你沈阿姨因为工作无暇顾及他，让他来咱们家住也是为你妈妈的病情考虑，我们应该感激人家，你不心存感念也就算了，竟然还嚣张跋扈……谁教你这么没品的？”
宋昭希冷哼一声，环视四周确认许冉还在厨房里，眼峰里冷箭上弓：“家教不好，我耳濡目染的不行么？”
“他家里人都死绝了么，为什么要住在我们家？”她凶神恶煞一般的眼神望向洗手回来的时临，终于与他对视。
宋昭希不理解。
一万个不理解。
不理解妈妈为什么会将时临错认成她那个短命的哥哥宋昭明，也不理解爸爸为什么要选择将错就错把时临接到家里来，更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两个可以这么快就把“哥哥”这两个字轻而易举地安在另一个陌生人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雨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