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回·女娲神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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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南天门。
哪吒往脑袋上糊了一巴掌，好让自己清醒些。
杨戬抓住哪吒敲打脑袋的手，往哪吒身体里拍入一股法力。哪吒被突如其来的充沛的法力吓清醒了，厉声道：“杨戬你做什么？！”
虽然他已经好些年没有过充沛的法力了，但根底还是在的，可以慢慢修炼，但杨戬这样随便拿法力灌人，着实是慷慨了些——天庭哪个神官不是视法力如生命？
“这样好些了吗？”杨戬收回手。
“哈，是啊，活生生被你吓清醒了。”哪吒哼唧道。
两人驾了云往女娲神庙奔去，哪吒身上挂着一大包香火，杨戬按住云头，把哪吒身上的包裹抓过来背着。哪吒松松疲累的肩膀满意道：“对我这么个好兄弟都好成这般，那要有了心爱之人还得了，还不得恩爱漫天秀，瞎了下界一众凡人的狗眼。”
杨戬把包裹往肩上拉了拉，看似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声“嗯”。
两人到了女娲原本驻地的山脚下。山上曾经是壮阔巍峨的女娲神殿，现在却是更为金碧辉煌的女娲神庙了。
哪吒抱着乾坤圈道：“翻修得还挺好。”
“上去吧，别啰嗦了。”杨戬踏上了石阶——女娲驻地还有原本的一点禁制，不是创世古神的神官都得慢慢爬上去，不过女娲陨落了，以后这禁制只会日益淡薄，约摸再过几年就可以驾云上山了。如果现在舍得烧法力，那么也是可以驾云的，只不过法力消耗很大罢了。
“三皇陨落了两位，现在伏羲那家伙被当成个什么宝贝似的被保护着。”神农是在一千年前陨落的，众神都习以为常——准又是乱吃什么东西了。
“也难怪，因为三皇俱陨落会天界不稳，甚至会打乱三界秩序，伏羲现在是唯一能够稳定的古神了，自然保护得多些。”杨戬接话道。
“古神陨落，三界混沌，然后新出来一批创世神，一个新的世界就此打开——花开花落，世界的铸成与毁灭本就是三界秩序，这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拦不住的。”哪吒跟着踏上了石阶，拿出风火轮试了试——果然，在女娲残留的禁制下，不耗费大量法力，飞行法器是根本不能用的。
哪吒看向高耸入云的山巅：“二郎，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顶啊？”
“还早，若你不嫌弃，我背你好了。”杨戬说罢就要蹲下身。
“不用不用，谢谢，你这么热情，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封神战争以前就认识了呢。”哪吒怎敢劳二郎神将大驾，忙自己急匆匆地赶了几级石阶。
“妾身参见二郎神将，三太子。”一棵杉树边，一位美人轻轻作揖行礼，深深道了三声万福。微拢一头乌云，素衫麻履，比千年前的人间富贵花的姿态要多了几分脱俗。
“妲己娘娘？”哪吒看向妲己，原本妖是不易变老的，尤其是妲己这种以美貌著称的九尾狐妖，可哪吒看向妲己，妲己眉眼中有微微的忧愁，乌云中依稀几丝白发。
妲己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说明她现在仅仅是以魂魄的方式寄生于世间，随时都会消散。
“正是妾身。”千年前被哪吒杨戬等人毁去肉身，妲己没有丝毫怨恨，语气平淡。
哪吒也没有刀剑相向，毕竟封神战争那会儿，谁都是身不由己的。
“妲己娘娘怎么在——女娲驻地？”杨戬问道。
“托娘娘的福，我当年肉身毁去之后，娘娘念及我平常还算兢兢业业，就把我魂魄接到了这里，倒也安心落意，”妲己回道，“娘娘生前给我灌输的维持灵魂形态的法力，大约够我用百八十年的了。”
“百八十年后呢？”哪吒多嘴道。
“随风消散吧，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活得够久了，人间富贵和天庭壮阔都见识过了，没有什么撒不开的。”妲己平平淡淡，仿若在说自己要去吃早饭一般平常。
“商纣呢？”杨戬突然想起了什么。
妲己深呼一口气，尽力做到心平气和：“我对不起他。虽然是佛界下达的殷商气数已尽，要我们去颠覆殷商天下，但——到底是我选择去做的。帝辛我确实撒不开，可是这世上不是你想不撒开谁就可以陪着谁生生世世的，神、人、魔都一样。”
哪吒望向杨戬，有一句话没敢当着妲己说：为什么佛界说殷商气数已尽，就是气数已尽呢？佛界的一卦命格当真做得准吗？如果不是妲己，殷商怕也不会那么早覆灭吧。
当时光顾着封神战争了，无暇顾及这些，现在想想，却是很有猫腻的。因为，佛界说的话，不一定是对的啊。
“斯人已逝，娘娘还是早些放下的好，”杨戬把香火包裹往身上拉了些，“还劳驾娘娘带我们上山去祭拜女娲娘娘。”
“好，二位请随我来。”妲己转身向山上走去。杨戬、哪吒跟上。
三人一路无话。就算妲己抄的近路，可是也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到了女娲主神庙，妲己先找来一身素服给哪吒换上，杨戬的战衣本就是白色的，所以倒不用换。妲己给二人倒了两杯清茶，喝了之后，带二人跪在女娲神像面前的蒲团上，由杨戬供奉香火。
杨戬点燃一把香，奉在女娲神像面前的香炉里，腰间的三尖两刃刀有些躁动，回头望了哪吒一眼，哪吒也正看着他，手中紧握着微微躁动的火尖枪。
哪吒自小便是犯了一千七百杀戒的人，对怨灵之类的十分敏感。在妲己身后打手势道：这儿有怨灵，女娲娘娘逝去了，镇压不住溜出来几个也算正常，你放心烧香，有怨灵来了交给我。
杨戬看完哪吒的手势，奉完第一把香就回蒲团上跪着了，先行把心存疑问的妲己堵了回去：“天庭有命，祭拜古神时，一个时辰祭一把香方才能够表示敬意。”
哪吒在一旁恨不得对杨戬的脑袋敲几下才解气——你到底有没有懂爷的手势啊！
二郎神将自然不至于傻到那个地步，只是脑子比哪吒好用些，能在女娲逝去不久就挣脱禁锢的怨灵，必然极为强大。哪吒一个人，多少有些吃力。
神庙中陷入一片死寂。
突然间，一团黑烟，滚滚而来！
哪吒起身，手握火尖枪，燃起熊熊烈火，往怨灵身上刺去！杨戬紧随其后，三尖两刃刀绽放道道光芒，刺入怨灵，三尖两刃刀牵动，那些光芒仿若化作了实体，牵动着怨灵，就如牵线木偶般。
“这是个什么东西？！”哪吒怒吼。一般来说，怨灵就算是滚滚黑烟，也多多少少可以看见生前的样子，可这团黑烟，当真只有一团黑烟，若不是杨戬的光芒能够牵动，他几乎要怀疑这是个再虚弱不过的、马上就要消散的怨灵。
“饶命，饶命……求求你了饶过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妲己声音颤抖，滚下蒲团，连连后退，直至退至女娲神像脚边，又惊了一跳，面色苍白如纸。
“妲己？妲己？！”因为是黑烟，哪吒也不知道哪里是怨灵的要害，只好乱刺一通，却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见了妲己这般，生怕妲己乱了阵脚吓疯了添更多麻烦，只好遥遥叫道：“妲己你听好了！你不会死！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出来！”毕竟妲己是灵魂形态，叫她掺合打斗，哪吒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杨戬微微皱眉，见过妲己妖娆惑人的模样，见过妲己素雅如竹的模样，倒还真没见过妲己这副——丧家犬一样的模样。
妲己连滚带爬地滚去了内室。
“二郎！这里禁制强吗？你能不能打破？！”因为黑烟刮起阵阵飓风，说话声音都不大清楚，哪吒只能大吼大叫道。
“能。”杨戬知道哪吒的意思：这玩意儿，没有飞行法器根本抓不住！杨戬撤了三尖两刃刀，哪吒赶忙加大火焰压制怨灵，嘻嘻笑道：“今日没带勾魂索不好意思啊，那就让爷的火尖枪陪你玩玩。”
怨灵咆哮更甚。
杨戬看出了哪吒额角的冷汗，知道撑不住多久，把三尖两刃刀往神庙地上一戳，登时掘地三尺，露出神庙地基的泥土。杨戬咬牙，爆出全部法力，如玉前额中央，银色眼眸骤然睁开！
第三只眼杨戬一般是不常用的。如果用了，法力必将骤然暴涨，如果没有发泄法力的地方，经脉是要毁于一旦的。
银色眼眸转动，杨戬周身银色光芒更甚，周遭灵力流转，灵力充沛到似乎成了液态，禁制阵法已经出现了道道裂痕——杨戬爆出的法力显然已经大幅超出了它的承受范围。
哪吒甩出混天绫，混天绫转动，形成一只红色的圈，把怨灵固定在了圈内。怨灵嘶吼着想要撞破混天绫，哪吒手中的火尖枪燃起火焰：“如果你能挣脱混天绫，那么我也不用做三太子了。不把你扼杀于此，如何对得起女娲娘娘！”
听了这句，怨灵周遭黑烟愈浓，不断冲撞间，竟生生将混天绫撞出一个缺口，直往哪吒身上冲去！
哪吒少了防备，见这怨灵连混天绫都撞破了，不禁粗话出口：“你妈？！能耐了哈？！”拿火尖枪抵住了怨灵，黑色长靴在地上刮出痕，后退三尺才和怨灵僵持住。
法阵的裂缝越来越多，哪吒拿火尖枪抵住想要夺舍的怨灵，自己也感受到了那种充沛的灵力，这才想起了杨戬是武神，专长不是破阵，这么充沛的灵力是想把法阵生生冲破，惊了一跳，叫道：“杨戬你别！你专长不是破阵，如果用法力撑开法阵就太亏本了！法阵有裂缝已经很好了！你歇着！我还能勉强和这鬼玩意儿撑一会儿！”
杨戬仿佛听不见似的，周身法力流转更盛。
下一瞬，法阵的裂缝向四面八方蔓延，直到空气中响起了一声细微的“咔嚓”声。
女娲古神的禁制法阵——破！
杨戬身穿白色战衣的身影，缓缓倒下。仿佛失去了生命，纸人一般脆弱。
哪吒脚下的风火轮顿时运转正常，有了助力，哪吒疯狂地解开全部法力，鬼魅一般在黑烟身边快速移动，熊熊烈焰灼灼燃烧，黑烟惊慌失措，防备不及，哪吒甩出乾坤圈，爆出全副法力锁住黑烟，混天绫出手，没有了禁制，出手也暴戾了很多，女娲神庙中，熊熊火焰冲天而起。火焰中眉眼狠厉的那个桀骜少年，像是捡拾起了数百年前的桀骜不驯、金戈铁马。
黑烟被锁住，身上的戾气也没有方才那么浓。
哪吒失魂落魄地扑到杨戬身边，“杨戬？！杨戬？！”自己面前的杨戬，不再是那个伟岸撑起天庭武神一片天的二郎神将，而是脆弱至极，仿佛轻轻碰一下就会碎，哪吒恨不得撬开自己的天灵盖看看自己脑子里塞的是不是都是茅草，女娲好歹是古神啊！开辟洪荒，随手造出的一个禁制都要他们爆出全副法力才能打碎，杨戬的专长不是破阵，更不知道怎么寻找阵点，自己怎么就叫他去破阵？！这不是明摆着叫杨戬去玩命吗？
关键是，杨戬还真的去玩了……
女娲是什么人物，杨戬不至于不知道。自己局势紧迫没过脑子就说出的话，杨戬还真的去照做了……
法阵刚刚破开，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充沛的法力。
杨戬的手指慢慢松开了三尖两刃刀，哪吒生怕他要死了，往杨戬身体中拼命灌法力。杨戬把哪吒的手轻轻推开，自己掐断了灵力灌输的通道。
迷迷糊糊的，像是无意，可掐断通道的那种决然，又像是有心。
哪吒简直要分不清杨戬是昏着还是醒着了。
“杨戬，你，怎么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去做啊？”哪吒语调急促。杨戬掐断了灵力灌输的通道，哪吒很怕他命悬一线命终于此，当时只要杨戬拒绝一下，自己多少还能捡起点脑子想起这个措施的不切实际。
杨戬松开三尖两刃刀的手指慢慢抓上了哪吒的衣带。
像是梦呓般，缥缈虚无，但轻轻的那点暧昧亲昵却是像杨戬骨子里就带出来的，杨戬嘴角微微勾起，手中抓着哪吒的衣带更紧了些，轻声道：“因为，想把世上最好的都给你。”
女娲神殿中，肃穆庄严，带着方才打斗过的硝烟气息，像是在那一瞬都凝固了。
哪吒怔怔的，脑中划过一些残碎的片段，双目失神，“二郎，你说什么？”
这次，不再是缥缈虚无的，杨戬的声音，低沉，而微微带着些沙哑，字字抨击着女娲神庙的寰宇，也抨击着哪吒那原本失去的心脏，哪吒仿佛又感受到了莲藕做出的胸腔中传来的一颗心的跳动：“因为，想把世上最好的都给你。”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回·女娲神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