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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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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是只很小的鬼,没有名字,或许曾经有过,但也记不得了。关于生前,那已是遥远的过往,只能模糊地记得些明媚春光,甜甜花香,以及白衣小童,记得那时总和自己玩儿来着,只是脾性反复,一会嗫嚅娇羞,转过面来,却是能解了裤子,撒蹲在地上掏蚁窝的小鬼一头尿,那感觉温温湿湿,睁开眼来,一片血红,慢慢沁染开,铺满小鬼整个视野,然后小鬼就变成了鬼。
小鬼是同家人一起死的,那时大约五岁,死后却是再未见面,好像做鬼的就只有她一个,其他人都去投胎了。因着无法出去,小鬼便是在渐渐荒芜的家中飘来荡去,时间长了,也就模糊了时间,忘记了年岁,只感觉天地好小,而世界唯我,与时间并驱,但只是存在,却没意义。
在小鬼完全空白的年岁中,有那么一刻,小鬼隐约闻得远方传来一声音:“阿豆,附在女孩儿身上”,小鬼能听懂,却是半信半疑,心情复杂,但不管如何,这是希望不是?还是高兴的,于是时刻坐在房梁上,眼巴巴的望着紧闭的大门,这一下就过了好久,至于多久就不知道了,小鬼不是没时间概念么?虽是焦急,但守着微薄希望,总比什么也没,心中空荡荡的要好。然终是一日,咔嚓一声,大门带着抖落的尘埃,吱呀沉重开启,小鬼惊喜回头,门前尘土于灿阳下浮动,其后赫然站着一男一女两人儿。
“小姐哟,这不好吧,听说这屋死多了人,正是闹鬼呢!我们还是赶紧走吧!”男仆四下张望,见此地虽不至阴冷潮湿,但也偏僻幽暗,且尘埃满室,蛛网遍结,少有人烟,实在不是久待之处,遂是向自家小姐劝道,然话刚说完,却是闻得声后咚的一声,男仆闻声受惊,原地蹦的老高,再是回头,却见小姐倒在尘埃中,尘土浅浅扬起,于阳光下浮动着,轻轻落于小姐身上。
小姐再是睁眼,却是躺于床上,侧过头,床旁立着一少年。少年见小姐转醒,忙是向她伸手,作势扶起:“怎样?可是好些?”小姐不懂人话,只能转眼望向他,少年一身白衣,面庞白净儒秀,眉目清澈而和气过头,于是就有些软气。
小姐抬手,一下握住少年手掌,少年轻颤一下,垂目看去。小姐握着少年之手,顺势倾身,脸颊挨着少年手掌,吸着鼻子细细嗅着。少年有些慌乱,欲是收回手来。然小姐初握人手,嗅着一股人味间透着点奶香,竟是十分好闻,遂是死抓着不放,且不时侧头,小脸埋进少年掌中,嘴唇轻蹭着,轻浅的吻着,由手心到指尖,细细的吻过。少年轻啊一声,周身一颤,却没再收手,垂目望着小姐,轻轻浅浅的气息呼在手间,温温湿湿,感受掌间柔软,软软黏黏,微微阖眼,感觉暧昧而又奇怪,却是奇异的舒适,缓缓的,一抹红晕由脸颊透出。
小姐此次突然昏迷,再是转醒却是不记往日,竟是连话也是说不全,家人担心,问那男仆,男仆据实已告,家人惊骇,怕是鬼上了身,欲请道士驱魔,却是为那少年拦下,直道不打紧,其后便由少年亲教小姐认物说话。
小姐与少年整日相处,渐渐也就熟络,少年教导小姐做人所必须,但从不提及小姐往日诸事,只告诉她他叫子湛,是皇帝的儿子,而小姐是他未婚妻,不久就要成婚。因着子湛待小姐和缓耐心,十分之好,小姐心中好感,便对成婚之事也很是喜欢。
一日二人与郊外游玩,夕阳西下,二人并肩席地而坐,共望远方残阳渐末,子湛见此,心中有感,忽的忆起幼时父皇还没登基时,因与下面一臣子私交甚好,遂把自己与臣子家一五岁小女儿约为婚事,记得那是还总和她玩来着,青梅竹马,两下无猜,其实一切都挺好,只是不久那女孩儿便死了,连同她家人,而后父皇也就登基了,如今时隔多年,霎一忆起,却是恍如隔世,子湛望着天边散乱霞彩,只能模糊的忆得那时阳光总那么明媚灿烂,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侧过去,女孩儿笑着向自己招手,也不知是时光模糊了女孩面容,还是那阳光刺目,只见着女孩儿面容模糊的笑着:“来呀!来呀!”遂是带着银铃笑声,转身跑开,唯留下自己,孤独的站在树下,眼见着女孩儿的身影渐末于灿阳中,风一来,大树哗哗作响,满世无人,唯有树响,那般寂静,然正是感伤,却是忽的感觉手为人握住,回头,见小姐坐在身伴,低头专注的看着二人相连之手,缓缓的将指间相扣,子湛心上热流涌过,遂是倾身,靠近小姐耳伴,轻声:“和我成亲,你喜欢么?”
小姐抬目一笑:“啊?啊!喜欢的!”
子湛一笑,温柔中透着悲伤,直起身子,经过小姐脸颊,顺势在小姐唇间轻啄一下,蜻蜓点水般,一会便是离开。然小姐对此,心中喜欢,待子湛刚是离开小姐唇瓣,便是抬手一把搂住子湛脖颈,顺势下拉,二人双唇相贴,子湛轻唔一声,小姐微微张口,伸出小舌,舔蜜糖似的,一下一下,轻舔着子湛双唇。子湛闷笑一声,遂也抱住小姐,微微张口,待她进来。
小姐所在的国家叫陈,而陈旁隔了条大河,还有一个邻国叫晋,几百年过去了,两国一直相安无事,友好往来,只是近年,晋招了个驸马,从此多事端,也不知陈与驸马是否有仇怨,总爱挑陈的刺,不仅断绝与晋的所有经济往来,且不时带兵扰境,此后,两国大大小小断断续续的发生过几次战争,而近来,晋国驸马身旁来了个天师,对外声称陈国皇室有妖孽作祟,弄的两国误会丛丛,战乱不休,于是打着除清妖孽的借口,带着大批人马进犯陈国。陈国无法,只有开战,两国对势,初时陈国仗着长河天险,处于优势,只是待晋国渡河破开城门后,便是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眼见着要打到陈国中心皇都时,陈国皇帝着急了,遂是派使者前去求和,上贡岁币,赔付晋国军费自不用说,并且愿意应着晋国的借口,带着皇室众人配合晋国找出妖孽。晋国驸马闻此,自是满意,当下答应来使,并签订合约,待人走后,便是暗地打算先羞辱陈国一番,再是违反合约,趁此把他们除根。
陈国皇帝带着整个皇族即将起行,会见驸马,配合他们所谓的驱魔仪式,然作为皇帝儿媳的小姐也在此次行程中,子湛闻此,很是忧愁,每每看着小姐,很有些幽怨情绪,然小姐问,他也不说,如此便是到了临行的前夜。
小姐躺在床上,想着明日便是要出去了,心中分外欢喜,至于那驱魔,小姐倒也不怕,不对就跑,天下没不散宴席,不是还有一路风景可瞧么?值了!
小姐想着,很是高兴,高兴后,便是昏昏欲睡,正是模糊间,却是感觉一清风拂面,猛觉身畔有一人,小姐一下惊醒,向旁一望,果真有一人,籍着窗外明月,竟是一个小人,一白衣小童,抱着只黑猫,正是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小姐一下跳起,站在床上,从上指着小童,惊叫道:“你是什么东西?”
小童眯眼:“怎么?不认得我了?”手中黑猫一跃,跳到床上,伸着脑袋正是靠近小姐。
小姐低头,黑猫踩着步子,正是接近,屋外月光移动,籍着黑猫小步,那眸光一瞬一瞬的闪着幽深绿光,而那微扬起的小脑袋,更是带着点人的表情,斜着眼儿,轻轻浅浅的撇着小姐,很有点轻蔑傲然的味儿。
小姐觉着邪气,眼见着黑猫步步紧逼,转眼已是到得脚旁,小姐心中惊骇,大叫一声,便是跳下床来,不管不顾的便是往外冲去,然没跑的几步,便见门外月下赫然立着只黑猫,正是仰着脑袋,狠盯着自己,小姐惊叫一声,立马顿步,心中骇然之极,下意识的便是转身往回跑,然刚一转身,那白一小童却是赫然立于自己身前,小姐又叫,一下瘫坐在地,泪水瞬间流了满面,伸手颤抖的指着小童,大哭道:“你,你们,是,干,干什么的?”
小姐的眼泪似乎取悦了小童,只见他嘴角一翘,轻浅的笑了,但仔细一瞧,又好像在蔑笑:“好了,快出来!随我走吧!”说着便是过来拉小姐,小姐见此,忙是蹭着地面,往后退:“啊!啊!你别过来!”小姐叫道,小童闻此,身子定了定,后缓缓收手,抬目看着小姐,眼眸十分犀利,此时黑猫跑来,一跃便是跳上小童怀中,小童顺手一接,垂眸轻抚了下黑猫毛皮,此时小姐叫声惊动府中众人,只闻的屋外人声涌动,正是朝此而来,小童微微侧脸,斜眼瞟过小姐,冷哼一声:“随你!”,其后便消失不见。
陈国皇帝带着皇室宗亲等人晃荡前行,小姐坐在马车上,望着外间山川溪流,鸟语花香,她从未出过远门,今日一得见,心上喜欢,好不快活。然好日子没过的几天,此行的终点已是到达。
陈国皇帝下得马车,其他贵族见此,忙是随着皇帝下的马来。
子湛撩开车帐,向小姐伸手:“还好么?”
小姐握住子湛的手,随他搀扶下得马车:“好的!路上,很漂亮!”小姐高兴道。
子湛笑了笑,有些勉强,垂下眼来,紧握小姐之手,轻声:“等会,要是不好,那,那你就跑吧!”
小姐因着四下张望,没有听清子湛说话,只是望着那人群密集处立有一人,透过人逢间,小姐眯眼细瞧,只觉那人模样分外眼熟,拨动了小姐心弦,直在心中铮铮乱响,小姐心乱了,便也顾不得子湛,挣开他的手,便是向那人跑去。
小姐心中激动,左挤右拱终是冲开人群,上前一把拉着那人衣袖,便是高兴叫道:“哥哥!我是你小妹妹呀!”那人闻此,也是吓了一大跳,再是回过神来,望着小姐,愤怒而鄙夷,一把甩开衣袖,便是指着她,对陈国皇帝道:“你们家的女孩真是好没教养!” 陈国皇帝似乎对那人有些惊怕,但面上不好表示什么,遂是咳了声:“驸马•••”,话没说完,便是被追来的子湛拦下:“抱歉,内子莽撞了”,一面说着,一面拉着抽泣不止的小姐退出人群。
众人在陈国皇帝和晋国驸马的带领下,拾梯而上,子湛亦是随同众人,牵着哭哭嗒嗒的小姐,爬了好一段路,终是行到一高台上,此时天色将晚,寒风袭袭,衣带飘摇,小姐吸着鼻子从上往下看,只见白云微散,其下幽暗,叫人心生惧意,子湛心中怜她,遂是一把搂过:“别看了!”
夕阳末下,天色沉黑,打扮奇特人等在高台中央升起篝火,大火熊熊摇曳,红光映天,蒸腾的热量,一波波散在人脸上,映着火光摇荡,只见的那帮打扮奇怪人等在围着篝火,跳着古怪的舞蹈,而后又蹦出一身着华丽而繁复矮小黑衣人,带着顶大的恶魔面具,于其中挥舞着手杖,口中大吼大叫,那模样奇怪而又滑稽,直叫小姐扫去刚才悲伤,歪过脸去偷笑,而正是笑时,却猛觉胸口一痛,而后自己似被什么击飞,自由下落后,便是砰的摔在地上,折腾半天,却是没能起来。
众人见此,集体轻叫一声,这真是没想到呀!原想那晋国不过是找个借口攻击陈,驱魔仪式也不过是应个景,到时随便抓个人说是妖孽便行,哪知真从皇子未婚妻身上震出个妖孽来,仔细一瞧,竟是个五岁光景的女孩儿,长的玉雪可人,满面童稚,这不仅让陈国很是惊讶,连晋国也是没想到,那黑衣人楞了一愣,便是执着手杖,口中念念有词便是向着小鬼步步紧逼。
小鬼见此,心中慌乱,手脚并用便是爬起,转身就要往外跑,因着小鬼人小,手脚具短,没跑几步,便是感觉身后一巨大吸力,将自己吸附,小鬼抵不过,连退几步,最后竟是飞起,正在空中,而后又一大力下压,只听砰的一声,小鬼在高空被强力压下,四肢大张的摔在地上,只觉筋骨具碎,抬起头来,便哇的一声,狂吐黑血,然小鬼也顾不得疼痛,眼见着那古怪的黑衣人缓缓行来,小鬼惊骇之极,大叫着就要起来,哪知身上压力还在,刚是撑起身体,便是被大力重重的压回地面,动弹不得。
小鬼脸贴在地上,眼睛却是咕噜一转,望向子湛,便像抓到救命稻草般,朝他大叫:“子湛!救救我!”
子湛周身一颤,然未大动,含泪望着小鬼,遂又侧过脸去,泪水瞬时划过面颊。
小鬼绝望,眼见着黑衣人已至手前,正是弯身,小鬼无法,心上恨惧交加,百转千回,却只能大张其嘴,在地上扭摆着身体,嚎声哭骂。
驸马闻此哭声,周身一颤,回过眼来,见黑衣人已是抬手,驸马恍然梦醒,忙是奔去,大叫:“快住手!”
然黑衣人却没依言罢手,径自蹲身,抬起手来,小鬼见此,心知他要灭了自己,赶忙闭眼,等他那一下。
黑衣人高高抬手,后猛地落下,只听啪的的一声,便是重重拍在小鬼脑袋上。小鬼低头梗着脖子,心中怕的要死,一觉巴掌落身,周身一震,脑袋也跟着一晃,心上空白麻木,只等着烟消云散,然而还未有什么特殊反映,便是闻得上方冷笑:“你可真是贱哪”,黑衣人拍着小鬼脑袋道,小鬼闻此一觉,自己仍在,心中狂喜,遂是睁眼,却见白光一片,而后便没了知觉。
而那驸马奔去时,只觉身在盛光之中,不辨方向,待白光过后,原先二人却是双双不见,驸马望着空旷高台,晚风吹过,一切仿若梦境。
小鬼再是醒来,便见满世明亮,薄云轻雾环绕浮动,恍若仙境,歪过脸去,扯动周身皮肉,痛的小鬼皱眉咧嘴。
“疼么?”小鬼上放传来一童音。
小鬼舒眉睁眼,见身旁正站一白衣小童,挑眉坏笑道。小鬼一惊,腾地坐起,扯动伤处,皱眉歪嘴哎哟一声,又是抱着身子,缓缓躺了下去。
白衣童子瞟她眼,冷哼一声,道:“痛就好!谁叫你不听我的话?可记住了,往后得听我的!”
小鬼躺在榻上,看着白衣童子,有气无力道:“你是谁呀?”
童子抬眼一瞪:“是你救命恩人!你得记得我的恩德!”
小鬼点点头,歪头四顾:“这又是哪儿?”
“天上!”小童低吼,说着一挥衣袖,闻得喵的一声,黑猫跃下,黑影一闪,便是窜不见了,而小童双手一得闲,便是大力拍着床榻,吼道:“起来!起来!同我去见师父!”
小鬼扭着身子,很是不情愿:“我挺痛的,改天吧?”
童子瞪眼,不待她再说,倾身便是拽住她衣领:“你给我下来!”童子拉着小鬼直是往床下拖。
小鬼身量小,而先前负伤,为小童一拽,痛的立马缩成一团,拖拽到床边,眼见着就要掉下,小鬼赶忙求饶:“好了!好了!我错了!去还不成么?别拽了!”
小童撇嘴一笑:“早说听我的话么”便也就放手。
小鬼歪扭着身体,苦着张脸,随着小童前行,一路行来,小鬼发现此处宫阁殿宇,明明亮亮,仙云环绕,雾气蒸腾,行于其间,仿若云中漫步,仙境云游,小鬼见此,很是兴奋,也不顾身上疼痛,紧走几步,凑到小童肩旁,小心问道:“这儿真是天上么?”
小童似是受惊,猛地回头,望着小鬼,飞红闪过,后又一把推开小鬼,厉声:“别靠这么近好不好!”
小鬼脚步不稳,一下坐在地上,咧嘴痛苦着,本还想问他自己为何在此,见他如此之坏,便是决定再不与他说话。
小童垂睫望她眼,也没再说什,转身自顾行去。
小鬼随着童子,终是行到一貌似炼丹的殿中,甫一进殿,药味扑鼻,而殿中央为一巨大丹炉占据,其中雕花洞空处,红红黄黄由内发出,映衬殿中,仿如彩光流动,很是奇妙,而隔着丹炉正对小鬼处,却是站有一白须老人,捧着本破书,正是歪头看着。
小童由袖中抽出双手,快步行到老人近处,微微拱手:“师父,来了!”
老人没甚反映,自顾瞧书,小童抬眼一瞥,又是垂眼,憋着声又道:“来了!”半响过去了,老人猛地抬头,望眼二人:“哦,来了!丹彤,怎就没个声?”
丹彤瞟他眼,又顺势望向小鬼:“过来!”
小鬼依言过去,正对老人而立,抬眼见老人慈眉善目,对自己微微而笑,一团和气,绝不像那丹彤,一身戾气,遂那胆也就大了起来,指着自己,便是问道:“我怎么上天了?”
话刚是出口,那丹彤却是气的要死,从后一脚蹬去,踢在小鬼小腿弯处,直叫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从上斜眼瞟去,见她因着身体震荡,疼的直哆嗦,便是仰头,趾高气昂的道:“哪来这多话!见师父要跪,明白么!”
小鬼委屈,含泪从下恨恨的盯着丹彤,见他那小人得势的嘴脸,那心里恨不能把他撕成几瓣。
老人见此,便是和气的叫丹彤别这样,闻得丹彤冷哼,也不作恼,缓缓蹲身,摸着小鬼的脑袋,便是柔和道:“不打紧,不打紧,以后就呆在这儿,专心修炼,就不是鬼了,好么?来!把这吞了”,说着由袖中掏出药丸,递与小鬼唇间。
小鬼含泪,顺从的张嘴,望着老人小声咕噜:“不是鬼,那我是什么?”说着,一声吞咽,便是把药吃了。
丹彤听到,斜眼冷哼:“啥也不是,就是摊狗屎!”
于是乎小鬼便是在此住下,日子没过上几天,但觉着这里虽理想美好,却是过分禁欲寡淡,十分不合小鬼脾性,且成日无事,便是被丹彤逼迫修炼,稍有不顺他意,那打骂尽由他喜欢,小鬼一天下来,往往疲累之极,而心上疑惑重重,却是不敢问及他人,往往觉着在此处折腾,自己很是不值。
话分两头,再说人间那晋国驸马和陈国皇帝,且说二人于高台之上,亲眼见得由小姐身上震出个小鬼来,二人一辨,惊的惊,喜的喜,骇的骇,怨的怨,心上百转千回,匆匆回去,遂是双双病倒,这一病就是多月,而晋国军事首脑不起,众人无法,便是抬了他撤军回国,然那陈国皇帝就没这般幸运,可能是因为老了吧,也或许是亏心事做多了,病了多月之后,终是于一日清晨为宫人发现断气在暖床上。
而老皇帝死了,于是他的儿子子湛便是继位,在为父亲守丧三年后,遂是立刻举行盛大婚礼,风风光光的迎娶了小姐。
而另一边的晋国驸马在大好之后,却仍是不忘前怨,屡屡带兵扰陈国边境,于是两国大小争端一直持续中,而晋国皇帝见国库虚空,均是耗在战争方面,只为报驸马私仇,遂是罢免他兵权,然驸马早有准备,发动政变,推翻了晋国原来那老皇帝,自己穿上龙袍,作了皇帝,而驸马原配妻子,晋国公主见江山易手,父皇为丈夫逼死,遂也随父殉国。
原来的驸马,今日的晋国的皇帝,在面对妻子的尸体,脑中环绕昔日美好,心上哀绝,连着几夜,为对故去的妻子,家人,及自己的小妹妹思念缠绕,遂是命人大肆做法,以求见得归来亲人的魂灵。
先不说他见没见着,就说他突遭变故,面对一系列的失去,所剩下已是不多,而仇恨便是他生命最重要的依仗,遂是更恨陈国,誓要他陈国国灭,遂是那两国战争从未断过。
所谓天上一日,人间十年,自从小鬼离去,人间风云变幻,已是过了好几个十年,只是这于天上的小鬼,不过几个糟心的日头,至于那人间,小鬼是想念的,尤其是在丹彤那受了气,或是无事打坐时,尤为强烈,于是不久,也不知小鬼在哪瞎晃悠,竟是摸到面镜子,起初拿起,小鬼对镜一瞧,镜面赫然照着一小骷髅头,小鬼一见,吓得轻叫一声,丢了镜子,便是往外跑,跑了几步,又是一回想,是呀!我是鬼呀!照出的能不是骷髅么?小鬼心道,遂是顿了步子,转身回看地上那面镜子,敢情是面照妖镜?小鬼过去,立于镜旁,从上瞧着地上镜中映出的骷髅,真丑!小鬼嘀咕,遂是伸手,瞧着自己的身体,虽是苍白,但还是饱满的,有个人的模样,思及至此,小鬼安心,回头又是瞧去,见地上镜面已是为雾气模糊,而后又慢慢显出人般模样,真正的人,小鬼奇怪,遂是抱着膝盖蹲在镜旁,伸着个脑袋,就那么瞧着镜子。
只见雾气散尽,竟真显出两人来,小鬼凑近细辨,竟是自己哥哥,只是瞧着却比上次老态很多,此时镜中正照出他扶着拐杖,佝偻着背,与一旁青年人争吵不休,因着激动,皱纹叠起,青筋暴现,随着拐杖一下一下重重的捅在地上,那潜在叠起松弛皮下的青筋,一跳一跳,给人病态脆弱的感觉,然在青筋跳的最为密集时,便是忽然见的老人拼尽全力,猛地拉开弯曲的身体,高扬拐杖,便是狠狠的朝青年人脑袋砸下,青年人敏捷,一下闪过,拐杖落空,老人重力失去平衡,身体倾斜,轰的的一下,虽是没声,却是叫小鬼周身一震,再是看去,却又是一片雾气朦胧。
小鬼急了,端起镜子便是一震猛摇,摇过又是照起,让小鬼惊喜的是,那镜面又是有了人般模样,小鬼端镜凑近死盯着,只见雾气拨开,似在花园亭中,此时夕阳渐末,画面昏黄而暖人,有一双男女背对小鬼,沉在夕阳余晖中,并肩坐于亭中,而后又是跳出一小人,五六岁模样,趴在女人膝上,正是叽叽咕咕说着什么,小鬼正是奇怪,而那男女却忽然抖着肩膀侧过脸来,笑看对方,这一瞧可是叫小鬼五雷轰顶,透过那二人侧面,小鬼是瞧出了,虽是比几日前面庞成熟变化了许多,但小鬼还是认出,他们竟是子湛和小姐,或是说真正的小姐,小鬼放下镜来,她已是看不下去,心上备受打击,感到万分悲伤,她可以不怪子湛不救他,真的!甚至希望与他重修旧好,不能接受的只是他离了自己,竟还能过得很好,且与别的女人笑对而坐,虽然那个女人也是自己的曾经,但仍叫小鬼惆怅。
小鬼正是满心怨愤,恍恍发呆时,却忽感手间的镜子为旁抢夺:“你在干什么?”
小鬼受惊,猛地回头,正见丹彤站于她旁,正是捧着镜子往里瞧呢!
小鬼猛地跳起,伸着手便是叫道:“还我!”
丹彤放下镜来,看着小鬼,面色都青了,眸中尽是轻蔑怨恨之意,半响才强压声调,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道:“你,这,个,贼!”
小鬼平日就厌他,刚刚又受了打击,心中憋闷,此刻一听他叫贼,那立时蹦了起来,大叫着就要扑过来抢。
然小鬼还没近身,那丹彤便见她要跳过来抢东西,心上更恨,操起镜子便是照着小鬼的脑袋摔去:“给你!”
镜子在小鬼脑袋上应声而碎,黑血淅淅的流了满头,小鬼分辨不清,只觉脑袋疼,便是呆站原地抱着脑袋,还没能回神呢,便是又感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一下的疼,小鬼睁眼,由臂间看去,原是丹彤正是拍着小鬼脑袋大骂:“你这不干不净的小野种!亏我费了好大力气把你弄上来,你就这么回报我?你这贼……..啊!”丹彤惨叫,砰的一声便是倒地,眼睛一翻,于地上抽搐不止,随着身体的颤抖,鲜血冉冉的趟了满地,而这一切的起因,便是丹彤脑袋上插得一大块镜子碎片。
小鬼捂着脑袋站于丹彤旁,从上看他这般模样,心里有点慌,但更多的快意,正是要往外逃跑时,转身间眼角忽然撇见丹彤唇间冒着一缕缕幽气,小鬼顿步,瞧着那幽气飘渺浮起,遂是伸了脑袋闭眼去嗅,一股清新顺鼻而进,流入百脉,通体精神,小鬼睁眼,望着丹彤唇间幽气不断流出,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别人说的仙气?丹彤要死了,所以精气散了?思及至此,小鬼心中一乐,又是闭眼,跟着仙气嗅去。
嗅着嗅着,小鬼不觉已是跪于丹彤身旁,伏着身子,脑袋对他脸面,双唇凑近他唇边,便是用力蚕食丹彤残余生命,那股子劲就好比刚降生的奶娃用力吸着母乳般,而后小鬼变幻姿势,干脆抱他于怀,方便她吸食,只是这次刚是靠近丹彤,便是突然感觉丹彤一动,小鬼一吓,还没反应过来,便是猛然感觉脖子被人搂住,而后双唇一痛,有东西咬了自己,且有滑滑东西要往嘴里钻,这可太诡异了,小鬼吓的要死,下意识便是大叫着猛力挣脱,然她一叫,那滑滑的东西便是趁机钻进口中,左搅右搅,到处翻腾,叫小鬼受惊之余,却很是痛苦,身子左扭又摆,张着嘴便是呜呜叫唤,而那丹彤抱的却是死紧,小鬼一时竟是没能挣开,心里又慌又怕,而正此时,大腿被什么猛地一抓,小鬼惊痛之余,便是借着这股子痛劲,挣了丹彤,一跃而起。
小鬼站定,呼呼的直喘气,喘息间,低眉正见黑猫蹭着丹彤面颊,喵喵叫唤,而那丹彤却是仍未死绝,只见他满面鲜血,微微抬起手来,口中合着鲜血含混的阿阿叫唤,小鬼粗喘着望他,唾液合着黑血由着张开的嘴直往外趟,小鬼觉着很痛,也很生气,呸的一声就朝旁吐出黑血,嘴中咕噜:“真脏!”,抬手一抹后,伸腿便是一脚,正中黑猫脑袋,只闻尖利猫声合着一声闷哼,黑猫眼睛血糊糊的便窜了出去,而丹彤脑袋一歪,遂是再没动作,
黑猫不见,小鬼心知久待不得,便是再未瞧上丹彤,夺门便是逃出,其后往云中一跳,破开云层,直入蔚蓝苍穹中,风呼啸着从耳旁过,小鬼望着身下万里河山,大声尖叫着直线下落,后啪的落进大湖中,水花高高溅起,又是回落湖中,惊起一圈圈波纹,层层散开,而就在那水纹密集处,又是啪的一声,一个脑袋便是破水而出,于是这就是我们那小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