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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丝云山袅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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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饮寒风,在秋暮里……这是十五年后的一个夜晚。
焦飞羽从未有过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为什么某个人的身影总在脑海里浮现,他感觉自己的心路全被堵住了一般。他尝试用《清泉诀》来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断断续续一个时辰过去了,毫无效果。他看着天上的明月,明月的月光如水一般的温柔,树枝儿摆弄着自己的婀娜与月光纠缠不清,留下娇影掠过他的肩头。
焦飞羽看了一眼四周,空旷寂寥,没有人影,只有飞禽走兽的鸣声伴着树叶的莎莎声。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寂寥,之前为了突破修行的难关,独自关在房间里一年半载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两样,为何现在刚入山还未满一天就变成了这样。
这里是丝云山的后山,名为水月山,是清澈的灵气最多的一处,为了他的修行师父特意给他一人安排了如此待遇,可惜他现在心乱如麻未能好好修炼,觉得有点对不住师父和几位师伯师叔们。
在这两天之前,焦飞羽才刚刚出关。他已在自己的房里闭关修行了半年多,正值清新明朗的早晨,打开门的那一刻清凉的山风袭来,拂动了发丝,轻抚着脸庞,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他走入温柔的阳光中,琉璃般青翠的衣物被照得发亮,如风中清婉的泉水,左臂膀上插着的那支白色羽毛,在风中微颤。
他曾叫焦遇,飞行术还不是很熟悉的时候,他见飞鸟想飞去哪里就飞去哪里,自由自在,于是他问师父可以改名吗?师父说随你,他又问可以叫焦飞羽吗?师父说随你,于是他的名就成了焦飞羽。
长相已与孩童时不同,两支如刀剑般锋利的眉毛,却无攻击之气,温柔清婉的阳光下更显得英气爽朗。两支眉毛下是一双令人沉醉的眼睛,他的眼睛永远包含着似梦非梦、似醉非醉的状态,而眸子却又是发亮的,如充满了清澈的秋水。这久违的阳光缠绕在他的眼睛上,映得一双眼睛仿佛两个泉眼,正突突冒着清凉的泉水。
放眼望去,丝云山还是以前的样子。纤柔的白云,丝丝缕缕,仿佛永远也斩不断一般。缭绕在山峰上,相融于枝头林间里。借着温柔的阳光,整个丝云山也表露出温柔如水的一面。飞过几只悠闲的鸟儿,不吵不闹。焦飞羽的旁边落下了一片白色的羽毛,阳光里格外的清晰明亮,落下~~落下~~不受风的影响,缓缓的落下,焦飞羽一双沉醉的眼睛看着那一片羽毛,似与那一片羽毛交相呼应。
那一片羽毛稳稳地飞到了他的面前,一时兴起,他转了个身子,手从羽毛的下面扫过,带起的风扰乱了它的稳。他旋转的飘了起来,羽毛也绕着他飘飞。直升到屋顶的高度,他抬起一脚踏在了那片羽毛上,身子瞬间直冲上云霄,原以为就要站在了云端,其实他的真身出现在了羽毛之下,这是他闭关修炼的成果之一,叫返羽还真。
他的周身已簇拥着许多白色的羽毛,围着他旋转,随后像一股泉水一样向前涌去,长长的一道,他的脚埋没在这羽泉之中,将他沿着这一道泉水运往泉尾。这些羽毛是调皮的,故意把这一股羽泉变得越来越长,曲折弯转、忽上忽下,最要命的是画了一圈又一圈,就像天空中一道道圆形的彩虹。但他完全不在意,依然任由羽泉运往各个跌宕起伏的泉路,依旧潇洒自然,甚至有点兴奋和激动。直到将他运至地面,这一股羽泉就消失了,然后漫天飘飞起白色的羽毛。
而今已十九岁,像个孩子一样情不自禁呼喊起来,调皮的追打着羽毛。他轻盈的在空间中飞移和翻转,重力对他毫无作用。正玩得兴起时,他发现有人来了。他一个翻转,潇洒的落向了大理石护栏,稳稳的坐在了护栏上,护栏的下方就是阳光里明媚的山谷,假装在赏风看云。
天空中一道幽光闪来,瞬间出现了一个身影,站在一支剑上,他抱着双手,很是轻松自在的样子。
他说:“恭喜了羽师弟,此次闭关该是收获不少。”
焦飞羽懒洋洋的抬头看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圆脸,浑身透着一股儒雅之气,似是正儿八经的书生。他脚下的那支俊俏的剑,黑色的剑身、白色的剑刃,透着幽幽的清凉,很像清凉的泉水。他是白毛大师伯七个亲传弟子之一的老六,单名一个字“明”,他脚下的法器名为“晴雨剑”。
焦飞羽说:“哎呀!明师兄什么时候回山的呀?正好切磋一番,瞧瞧我这成果如何?”
明向他走了几步。晴雨剑调转瞬移、低吟冷鸣,每走一步剑都会准确无误的出现在脚下,处在空中宛如行走在平地上。明坐了下去,就坐在他的剑上。
明说:“唉!~算了,要走了,师父让我顺道喊你,你师父有重要的事情要嘱托。”
焦飞羽分了心,被飞过旁边的两支羽毛吸引,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抓。由于离得比较远,没抓到,他有点不高兴的扇了两下手,两支羽毛就消失了。
明有点无奈的摇着头说:“啧啧……一年之后便及冠之年,该有成人的样子,要学会成熟稳重。”
焦飞羽:“还要加上四个月。”
明:“差不多了,便是那几个意思。”
焦飞羽:“你回来几日?为何又要出山?羡慕啊,常到凡间游走,我都快忘了凡间的样子。唉!我此生可没什么恢宏大志,要是能飞到各处看尽美丽的山川河流,啧啧……此生无憾。”
明师兄没有说话,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嘴角露着笑容。焦飞羽也没有追问,就那么等着明的下一步动作,明终于说话了。
他说:“没什么。”
这……答非所问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越是藏着掖着就越会勾起焦飞羽的好奇,焦飞羽再次追问,而明还是没说出要去的地方,哪怕是大概的方向都不愿意透露。
最后明闭上了眼睛,说:“天机不可泄露~时候不早了,着急赶路。”
说完就从剑的身上跳了出去,虚空跑了几步之后向前跃出三丈之远,随即晴雨剑窜到了他的前面,由剑牵引着他飞行,瞬间化作一道幽光,晴雨剑的呼啸声回荡在丝云山间。不就是追问一下要到哪里去,至于逃得那么快吗!想必明师兄是被问怕了,每次明回丝云山总被焦飞羽追问凡间的故事,不问他个昏天暗地不罢休。
刚出关身子骨都还没活动开来,就要到那种严肃的地方跪着,唉!……焦飞羽不情愿的一点……一点……的挪着屁股,直到屁股完全的从护栏上挪开,他才运转灵力,脚上生风,化出一簇白色的羽毛,簇拥着他的双脚,快速的旋转着,仿佛踩在了云彩上一般。托着他向前飞去。
他并不着急,一路玩耍着去,贴着山石草木绕过了几座山峰,然后又突然的俯身冲向地面,紧贴着清澈见底的河流,看见河里自由的鱼儿,漂亮的石头,还有水面上又是摆弄骄傲的身子又是做着鬼脸的倒映。快要撞到岸边的一个大石头时才高高的跃起,偶遇一群悠闲的大雁,他就把身子放平,学着大雁的样子扇动着手,还有一声声有模有样的叫声。可恶!打扰了人家的悠闲,惊得雁群加快了速度,朝丝云山外逃窜,焦飞羽追过了头,差点飞离丝云山。
经过断崖台时有人正在努力的练习飞行,他特意在台上盘旋了两圈。
焦飞羽:“鸟儿们,睡饱了没有?快飞起来追我呀!”
小鸟们又是惊呼又是羡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飞走的身影。焦飞羽就是喜欢在空中这样自由飞行的感觉,等到师父允许他出山之后,他定要做个逍遥仙,飞尽山川水月。
丝云山一处尖锐的山头,被丝丝缕缕的白云缠绵了一道又一道,有的地方还被阳光照成了彩色,白云间冒着一簇翠绿,这翠绿的小竹林间立着一个简朴的亭。这里便是总被新进的弟子叫做彩云翠亭的采雨亭。焦飞羽踏着白羽,落在了亭子前,然后慢慢的走了进去,亭中有四人,姿态各异,他们便是丝云山四行仙,四行仙呈半圆弧坐在地上,当然除了四师叔,因为他是躺着的。焦飞羽刚踏进亭子,就招来了四师叔的不满。
四师叔惊呼:“哎呦呦~说了多少回了,直接落在亭里,不要落在亭外,亭外的脏泥都被你的鞋带进来了!”
四师叔名唤姚亭溪,为无水行仙,他躺在地上,左手支着头颅,翘着二郎腿。他枯瘦如柴,浑身脏兮兮的,比淤泥还要脏,脚趾头夹着他又脏又破的鞋子在空中荡来荡去,散发着陈酿了百年的幽幽香气,远远的飘渺到了山之外,普通弟子不敢来彩云翠亭的原因多半是因为这一陈年老酱吧。自觉道行太低,怕一不小心就吸入了这百年的香气,从此时刻怀念着这诱人的芳香,面对着美味的饭食也会觉得这饭食怎能抵得了大仙的脚味。从此茶不思饭不香,被活活饿死。
焦飞羽没有理会,作揖行礼。
“弟子焦飞羽拜见师父和各位师伯师叔。”
然后安静的坐在地上。
四人当中只有二师伯低声回应了一下,却是四人当中最懒的一个,但比四师叔还要干净百倍。二师伯名唤昭,为允石行仙,他只一条腿还处在盘坐的状态,另一条腿撇向一边拖得长长的,身子佝偻,总是一副很累的样子。坐在中间的是师父和白毛大师伯,白毛大师伯为正松行仙,总是严肃的脸上满是白胡子,还有白色的眉毛和白色的头发。
焦飞羽的师父刃阳为瀚云行仙,一副干净温和的面容,静静的闭着眼睛,乌黑秀丽的发丝无修饰与管束,像瀑布一样披在肩上,身穿着干净的深灰色长袍,年轻得就像焦飞羽的兄长一般。而其他的几个师伯师叔们一个个老头的模样,足以唤焦飞羽为“孙儿”。
他们四人虽被称为四行仙,其实真正能被称为仙的只有焦飞羽的师父,四人当中只有刃阳一人得道成仙。有个这么厉害的师父焦飞羽感到无比骄傲和幸运,当然也是丝云山的骄傲。其次法力较为厉害的便是白毛大师伯了,座下有七个亲传弟子,是徒子徒孙最多的一个。除了明师兄没有收过弟子,其他六个师兄弟都招有弟子。白毛大师伯认为弟子越多就越容易出优秀的弟子,只要从中筛选即可。二师伯和四师叔多多少少也招收了一些弟子,
焦飞羽的姿态开始不知不觉的不规整起来……
焦飞羽:“师父找我?”
刃阳依旧静静的闭着眼睛,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的说:“该下山了。”
焦飞羽听到此处心中激动不已,差点跳起。四师叔仿佛能知晓他的心思一般,打趣道:“哎呦呦~是不是高兴得要跳起来。”
白毛大师伯向四师叔哼了一下,然后他很严肃的说:“不得打扰。”
焦飞羽也没有搭理,继续听着师父说。
刃阳:“一年又四个月行冠礼,需回山。”
焦飞羽应允道:“是。”
刃阳:“不许你下山,是顾及仇家追杀。此为当年从你体内抽取的《清泉诀》残卷。”
焦飞羽的面前便凭空浮现出一段透明的绸带,绸带由一些字样和奇怪的符号组成,仿佛烟云一般飘渺着。一触碰到他的手就钻入了皮肉里,像血液一样流动,最后汇于眉心处。
刃阳:“惭愧,只修得一二成,或与你家族的血脉有关,参悟其中还需靠你。本是修身养性,静灵清魂,去污化郁之心诀,而非无上仙法,为何招来灭门之祸?要揭开谜团随你,不揭开亦随你。”
刃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焦飞羽说:“修行不只功法之悟性与努力,心境与经验更加重要。道行高亦难以与经验老道者相匹敌,这便是此次下山的用意。修行修的是心,《清泉诀》之奥秘或在于此。提高修为只免你被他人所害,志向的大小,随你。多说不宜,去水月山试用此残卷,什么时候下山,随你。”
一片青翠的竹叶从树梢处脱落,飘进了亭里,停在焦飞羽的面前,旋了几下一阵光闪动之后,变化成了一本册子。
刃阳:“心境可免此生不太糊涂,若有领悟,以笔添之。”
焦飞羽收下。
刃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四师叔忍不住又开始打趣焦飞羽。
姚亭溪:“哈!小子福气不错,被捡到了做徒弟,现在又要到我丝云山灵气最丰盈,最清澈的地方修行!哎呀呀!是不是你上辈子狗屎吃多了。”
二师伯有气无力的说:“与他的道行有关,普通弟子不至一个时辰,已暴毙。”
听二师伯讲话,真怕他说着说着就断了气。还是白毛大师伯粗犷,说话也符合他威严的外表。
白毛大师伯:“我那爱徒老六,早就在那里修炼过。”
四师叔马上言语相对,似乎不说一下别人他就不舒服。
姚亭溪:“真是你的好徒儿。徒子徒孙就你最多,还不错的也就他一个,有什么用!要我说呀,是你行的道错了,尽收一些杂碎,不仅丢你的老脸还影响教导。应该借鉴我行之道。”
二师伯说:“你的徒弟,未见得多好。”
姚亭溪马上反问:“那你的呢?”
二师伯说:“唉~惭愧,该学三师弟的,师兄弟四人拜的同一位师父,而唯有三师弟得道成仙。可叹……而今为时已晚。”
四师叔固执己见,与两位师伯争论不休。焦飞羽知道一旦展开辩论,不争个一两天是不会停下的。佩服师父还能安静的坐着,不受一点影响。焦飞羽可受不了此番汹涌澎湃,见师父已经没什么要交代的。便向师父及各位师伯师叔行了个礼道了别,走出采雨亭。
姚亭溪:“小子!下次直接落在亭里,记住了!”
没想到四师叔在如此激烈的辩论中,还能惦记着这最后的嘱托。转身吐了个舌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急得姚亭溪差点学饿极了的狼扑过来,焦飞羽撒腿就跑,听到四师叔在背后叫道“小娃娃!别跑呀!师叔还没沾到你的福气呢!”这还得了!恐怕福气还没被他沾去,自己就先沾上他的福气,他的福气可让焦飞羽消受不了!吓得焦飞羽瞬间蹿出采雨亭十几丈之外,四师叔没有追来,于是……山峰之间回荡着焦飞羽的得意。
焦飞羽:“四师叔!一年又四个月,师侄再与你过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