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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值得 ...

  •   从星辰里醒过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与那场内战过去了多久,四周都安静的可怕,纵然身处星辰,伤痛还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我能感受到从头发丝儿里蔓延出来的痛楚,顿时眼睛里就噙满了雾气,倒抽了一口冷气。
      “醒了?”身旁传来岁安沙哑的声音,但是我连扭头去看他的力气都没有。
      见我如此,岁安伸手向我注入了醇厚的灵力,才觉得四肢都舒畅了些,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他:“殿下,山海......”讲话又再次变得艰难。
      “山海无事,云鹤也很好,龄阙在打点,已经五天了,差不多已经收拾妥当了。”岁安斜倚在一片星光里,却也有气无力的说着。原来已经睡了五天,离那场内战已经结束五天了。
      “殿下你,未曾去看过?”我道。
      “......”岁安那里没有声音,我隐隐感到不安,他躺在星光里,像第一次看到星君那样,不同的是岁安看起来很疲倦。
      终是抵不过蚀骨的疼痛,我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我在星辰里待了三个月,在虚无缥缈的星光里没日没夜的沉睡、醒来、沉睡再醒来。走出星辰的时候,也没有见到星君。
      经过战事的云鹤破了许多地方,房檐和阶梯都有许多破损,不过被龄阙组织的仙官们修补的已经好了很多,四处都有女官们在打扫,整个云鹤有种劫后重生的欢喜以及由于对岁安的倍加信任产生的团结。
      不禁觉得有些嘲讽,这些人在几月之前的那场动乱来临前,造谣诽谤、叛逃造反。在那场动乱时,没有一个站出来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云鹤,去守护全力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定生活而危在旦夕的殿下。
      “时泉上仙,殿下在锦棠苑等您。”一个通报女官跑来对我说。
      “好,多谢。”我礼貌的回应,独自向客居走去。
      “时泉。”龄阙没有像往常那样吊挂在屋檐下,而是正经的坐在院中的亭子里,声音也不如往常那样骄傲,带着一点疲倦。
      我走近他,“龄阙。”他微微笑了,像许久不见的伙伴。
      我在客居坐了一夜,龄阙说,那一场战争,山海几乎动用了所有的武力,柳氏的大家长柳溪被软禁如同傀儡,柳亭晚也不是柳亭晚,是柳云山的亲弟弟柳云清,真正的世子柳亭晚早在这阴险的权谋开始时便被杀害了。
      两兄弟谋权篡位将山海搅得人心惶惶,但觉不够,便起了贼心来了仙尘。柳云山利用职位之便偷换了一大批士兵,还将自己的弟弟顺进了仙班。柳云清是个孱弱的,但脑子好使,这全部谋划都出自他 ,柳云山不过也只是棋子罢了。不过败也败在他孱弱,真正的战争面前,也只得丢了性命和他们这一旁支的所有前途。
      龄阙似乎讲的有点疲倦,顿了顿,吸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山海正在重建,对云鹤和殿下也更信任臣服,云鹤的公务也在渐渐回到正轨,一切都仿佛好起来了。”
      我有点纳闷他的“仿佛”。
      我道:“为何是仿佛,现在尘埃落定,打了一场胜仗,怎么你和殿下却并没有欢喜?”
      龄阙眼睛里亮晶晶的,倔强的别过头,闷声的说道:“起初,我以为时泉你这么灵力低微的一具仙身,一定受不住那么狠戾的一掌的,结果你醒来了,我真的很高兴。”
      我更加疑惑,道:“那也是高兴的事,龄阙,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所以才特地赶在殿下之前约我在客居见面?”
      龄阙把头转过来,睫毛湿湿的,他们飞禽一族眼睛总是清透锐利的,这样一来,龄阙的眼睛更灵动,已经将他要讲的话溢出了一半。
      有坏消息。
      他和岁安都如此疲倦,这个坏消息,很有可能极度糟糕,棘手到他们俩也没办法解决。
      我焦急的吼道:“龄阙,究竟什么事,你赶紧说!”
      “是星君,星君他醒不过来了!时泉上仙,怎么办怎么办,我喊不醒他,怎么摇他也不醒,平时我吵到他休息,都是要起来教训我的,可是已经三个多月了,他毫无声息,我好害怕!”龄阙终于没忍住,大声的哭了出来,终究是个孩子,他被吓的不轻。
      “怎么会?星君的修为远在我之上,与岁安也是要压一头的,怎么会受不住那一掌?”我慌的手心里出了汗。
      龄阙道:“星君虽说修为高,但身体在许久以前受过创伤,从此就久居星辰,借着星辰的灵力才保着身躯,可那逆贼的一掌,十足十的要人性命,星君那样的身体,怎么可能硬生生的挡得住。”说完便哭的没有声音了。
      原来那一战,并未是我知道的那样表面,柳氏兄弟倾整个山海之力,围住仙尘主要塞口,残暴的杀害仙尘的子民。
      岁安在战前布局,使李拂将军故意与柳云清发生口角,引起柳氏兄弟的注意,再假造出李拂失权,不得岁安重用的假象,让贼子以为有机可乘,为了使柳云清更相信李拂不再对他造成威胁,好引出他接下来的动作,岁安不得不将错就错,将当时无意出现的我,作为了这场局中人。
      荒淫无度、昏聩无德这些种种,岁安都是步步险棋,就是为了请君入瓮,一击杀之。
      但无奈,纵然岁安权谋缜密,也难算中柳氏兄弟竟然已全然颠覆山海,集合所有兵力一夜就拿下塞口,堵住了仙尘的生路。
      那晚,岁安被困云鹤,龄阙被调去和李拂里应外合,收回了所有仙尘的士兵,杀了柳氏的大半精兵,本以为大战告捷,却着了柳云清的道,暗地里放冷箭,受箭者皆被封住灵脉动弹不得,片刻便失去仙根,化为脓水。
      李拂和龄阙一边早已支撑不住,杀红了眼要同归于尽时,星君出现了。
      岁安同我讲过,星君不喜战争,好静,便不与他说这些事,免得他伤身,并且星君也是仙尘的根基所在,他在,星辰便能长久,仙尘的灵力才有根源。
      星君与那些阴险狡诈的兵将缠斗许久,才只余下些残兵败将,匆匆交给李拂善后,赶到了云鹤殿上。
      刚到云鹤,就看见那要命的一掌朝岁安劈去,星君若用灵力弹开,必定要波及岁安,两败俱伤。竟然就这样生生的受下了那十足十的杀人一掌。
      遇星舟这个人,把仙尘看得很重要,把岁安看的更重要,我知道岁安也视他如兄如友,交情匪浅。这两人,一个愿意身死,一个已然心死,都想对方活,却没有一个活。这才是最无力的现实。
      难怪,我在星辰修养这段时间,星辰的灵力极其不稳定,有时微弱的像要飘散。想着因果,心里难受无比。
      我拍拍龄阙的肩膀,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得有魄力,少哭些,飞禽一族的眼睛无比珍贵,要时时亮着眼睛才能亮着心。
      走向锦棠苑的步子特别重,我仿佛已经能看见岁安失魂落魄,无力绝望的模样,我心里揪的紧,脚下却不停,一步一踏的走着。
      院子里的海棠已经全部凋谢了,石阶上的青草已经长满又枯黄,门也没关,岁安就躺在里屋的那张床上,睁着眼睛静静的躺着。
      我走近他,在床边坐下,握着他的手,冰凉。
      我唤他:“殿下,我来了。”
      他才转了转眼睛看着我,他的手回握住我的手,自己撑着坐了起来,他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外边儿就罩着长袍,头发乱扯着,面色蜡黄,眼神无光,他伤神极了。
      “时泉,怎么这么晚,好些了吗?”他强压着沙哑的声音说着。
      我答:“我好了,殿下勿忧。”
      岁安的另一只手也覆盖在我手上,挤出一点微笑,眼睛里也跟着流了泪。说道:“谢谢你救了我,时泉。”
      我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殿下要养好身体,偌大的仙尘,还得依靠殿下。”
      岁安像瞬间失了神,喃喃的说道:“仙尘,为了这仙尘,我工于心计、权谋,利用朋友,欺骗人心,明知道你的情况还拽你下水,明知道李拂重视声誉却要他造反,明知道龄阙年纪尚轻还要他去见杀人战争。”
      他有低低的啜泣声,又说道:“明知道他不喜权谋,不喜战争,还背着他做这些作派,自己没考虑好,还得他来收拾。可怜他病躯残身,自保尚且浅够,却在冷箭中杀敌,还替了我的命,我不该,我不该!”
      岁安用力的摇头,拽着我的手更紧了,我赶忙拉住他,试图让他冷静下来,现在的他已经全无神志一般,让人害怕,又让人心疼。
      我说道:“不是的,殿下,你也本是意气风发少年郎,你不喜权谋不想连累朋友,这些都是殿下所愿,但在那样的战争里,容不下殿下所愿,整个仙尘的子民,都盼着他们的君王能带他们苦海回身,不受无妄之灾。”
      我哽咽的不行,岁安稍微冷静了一些,我再接着说:“殿下你做到了,你救了整个仙尘的命,救了山海的命,你不愧对长殿下的嘱托,不愧对仙尘的期望,殿下,你已经很好了,我们身为你的臣子、兄弟、朋友,能尽微薄之力,并无怨言,我相信,星君也是这般想法。”
      岁安冷静了些,只是哭的更厉害了。
      “时泉,仙尘的长老翻遍古籍,用尽毕生修为,星舟他还是没有醒过来,他们告诉我,星舟不会醒了,让我放他归墟,可我不愿,星舟他不能走,我宁愿以我命换他命。”
      我道:“我知你。若今日死的是我,殿下会如何呢?”
      岁安没有想过我这样突兀的问题,懵了一会儿才说道:“时泉是挚友,亦是恩人,我不会让你死,就像救星舟那般,用尽我的修为也要将你抢回。”
      我微微笑了:“有殿下的诚心以待,我很高兴,我活了这许多年,最高兴的事,便值得了。”
      岁安被我说的有些莫名,我只将手从他的掌间抽出,反过来拍拍他的手:“殿下,可否能带我,见一见星君。”
      岁安垂眸,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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