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青》飞天马甲

63、章六十一 当身边的男孩长大

　　回来报道第二天，皇帝老娘二话不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扔下一纸诏令，决定由她暂代太女在吏部的职务全权掌管直到二姐头回来，之后丢下一句即可上任便潇洒地挥了挥衣袖宣布退朝，丝毫不把堂下怒火冲天的当事人与百官变幻莫测的表情放在眼里。

　　更绝的是，就在非青躲在府里思量着如何逃过一劫时，周文灵就死拉硬拽把她给拖到吏部，强行将人摁到堆成小山的书桌前开始工作。虽是不愿，无奈已成定局无法改变，心知这份工作的重要性，任何细微之初都不可掉以轻心，非青只好勉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身心投入。每天天没亮就要早朝，下午不但要工作还要随时应付手下那帮人各方面刁难，晚上蹲在蜡烛前恶补专业知识到半夜。

　　一个月下来，饶是铁打的身体，也被那巨大的工作量弄的有些吃不消了。缺失的睡眠只能靠短暂的午间休息稍作填补，也只有这时候，才能在采云间里找到整天忙得像个陀螺的非青。南下期间荤腥不禁养肥的几斤肉，转眼间又消失，连那时刻意装扮出来的几分病态也在这些天真实地显现出来。甚少接触阳光的皮肤不再带红润，面色有些苍白，眼窝下的阴影也越来越明显。

　　看着非青明显的变化，韩墨心疼地蹙起眉，出声劝道：“不要太勉强自己，你本就对这些政务不熟，毋须处处周全。有周大人在，即便出了差错也能帮你处理妥当。”

　　若真有这么简单那就好了。非青轻笑不语，与小四上殿述职那天，周文灵来了个先发制人，拱手就在所有人面前将她高声赞扬一番。若仅是夸她倒也没什么，可那丫夸她的同时措还不忘把两人的关系说的无比亲密，特别是提到她向衍江两府知州知府施压时的那个措辞暧昧，引得襄王一派的人纷纷皱眉。太女党这边更是精的跟什么似的，一个接一个跟着对她赞不绝口，诚然已经把她算做内部一员，老娘那火上浇油的一纸诏令更是把她推到风口上。不但杜绝了她旁观的态度进一步掌握她的意向，还吃准她明白自己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二姐头后而不敢对工作敷衍了事，好一个一箭双雕！

　　如同幼时三皇女写得一手好字是出于太女教导有方，现今怀卿王若是出一步差错便是代表太女党疏松无能。举起胳膊单手覆盖在紧闭的双眼上，手掌早已被怀里的冰袋染地十分冰凉，眼皮初上掌心的低温时，非青微微颤身，浑噩的大脑顿时变得清凉舒爽，心中的疲劳却是更甚。

　　想起吃午饭时听总管提到韩墨还未回府，非青放下手看向他问道：“飞雪和顾湘可是出了什么事？”

　　出于一些因素的考虑，当日将明飞雪与顾湘带回都城之后，非青并没有将他们二人接进王府，而是提前为他们下民巷买下一间大宅住下，另外又专门给他们安排了十来个下人与护院。本来是打算在安顿好两人之后，经常串门去关心一下他们的近况，不想一回来就被工作绊住脚。韩墨与他们也算有交情，早在路上非青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他，考虑到他们都是男人好说话，便索性将探望之事交予他暂为代劳，却是如何都不准他告诉韩栩文明飞雪怀有身孕一事。

　　韩墨得知明飞雪怀上大姐的孩子时，一开始自是非常震惊，那两人间的纠葛他知道的虽不多，但大姐对明飞雪肯定是有情不假。大姐不是迂腐之人，若是大姐知道飞雪哥有了她的骨肉，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消除两人阻隔。韩墨思及到次，心中豁然开朗，恨不得一回去就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姐。

　　却是没想到非青会让他隐瞒……

　　“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个，”韩墨点着头，接过非青递给他的解暑茶，道：“飞雪哥按照你开的方子吃在现在，身体已经了起色，不似先前那般虚弱。”

　　“喔？”非青见他尚有后话要说，便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韩墨饮下一口茶放在手中，垂下眼说道：“是顾公子……”

　　直起身一把捞过飞泉平放在双腿上，双手按压在琴弦上作出起手式，非青淡淡道：“他怎么了？”

　　“……他想见你。”

　　“我很忙。”

　　“想让你无论如何都见他一面……”

　　“再看吧。”

　　“他说有些话想当面跟你说。”

　　“……”

　　“其实……他想住的地方并非民巷那家宅院……”

　　“是吗？”

　　“他对你…”

　　“子黎。”非青突然抬起头，打断韩墨将说出口的话，“你应该明白，钻进死胡同不是好事，我若真为他好就该让他彻底死心。”

　　韩墨敛下眼，看着手中水波摇曳的酸梅茶，涩声问道：“顾湘心性固执，认定的事很难改变，你这样避着他也不是办法。”

　　一声轻音迭起，非青十指捻动，悠扬乐音随之流泻而出。韩墨抬起头，眼前的人面色温和平静，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坚决：“我不是躲着他，而是让他认清现实，帮他怜他教他医术都只是出于同情，你认为同情可以算做栩文与飞雪那样的感情吗？”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可以养着他宠着他惯着他，让他在那间宅子里无忧无虑住一辈子，但这只是出于对弱者的怜惜，并不代表我跟他之间会有什么结果。虽说你老婆生的人见人爱，但也不能来一个就收一个，收容所也没这效益吧！”

　　冷笑话一如既往的毫无建树，反观自她手下发出的优美旋律，轻快的玲珑的清响犹如一泓山涧幽泉，冲刷着烈日下的炎热，让整个采云间染上丝丝凉爽，含藏着若有若无的安抚，沁入心肺。韩墨低下头，心知非青这话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 ，为的就是帮他解开心结。徘徊在心中不安随着她的话渐渐消失，整了整思绪，韩墨对着非青冁然而笑：“既然如此，非青何不将果公子接进府。”

　　非青晃悠着脑袋正陶醉在自己华丽美妙的琴技中，想也没想就接口道：“他不是就在府……”察觉出不对，突然扭过头看向微笑的人，舞动的手指渐渐停下，非青盯着韩墨的眼睛道：“你的意思是……？”

　　韩墨大方回视着她，少年的稚嫩早已悄然褪去，眉目间流动着成熟的色彩，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以非青方才之话观之，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我，也有你与果公子那般的男女之情呢？”

　　“呃……”来不及欣赏韩墨不自觉流露出的成熟魅力，非青整合在腹中的赞叹之词顿时被梗地七零八落，对韩墨的疑问竟不知如何反应。她不说话，韩墨就一直盯着她看，越是跟他对视，非青就越觉得此刻的韩墨性感的不可方物，不由在心中感叹：所以说成熟的男人最性感！性感的男人最让人难以抗拒！

　　一颗小心肝儿跟喷了兴奋剂似的蹦达地很是剧烈，非青摸着胸口，背过身不让韩墨看自己红彤彤的脸，问道：“我知道你们的观念里对一妻多夫制推崇远多过反对，但我要真的一下子全娶回来，你真的不会有想法吗？”

　　韩墨看着非青发红的耳朵与别扭的动作，一时间觉得眼前的女子无比可爱，说话间也不由带上几分笑意道：“若你是真心爱着每一个人，对每个人都温柔怜惜，他们心中同样有你，子黎便会欣然接受。”

　　非青皱着眉，将两世的观念组合起来，在心中展开激烈斗争，最后却是突然无厘头冒出一句道：“要是我站在你的立场，我肯定不会同意自己的老公三妻四妾。”

　　虽是很小的一声，韩墨还是将她暗自嘟囔的话听在了耳里，从未料到非青会这么想。韩墨宛然一笑，起身走到非青身边的凭栏边坐下，正对着非青的侧脸，道：“你刚才的话还让我明白一件事，大婚之时许我可另觅良缘、并非是对我无情，而是怕我错将一时的少年心动当作长久之爱；迟迟不肯与我行夫妻之实，是怕我当你对我无意只图□□愉而受委屈。那我可不可以认为，其实在很久以前，你心里就已经有了我的影子？”

　　怔怔侧过头，非青看着身边的韩墨，轻声说道：“小墨，你真的长大了。”

　　你是真的坚定了自己的感情，而我却迷惑了……

　　“我不会对果然说。”非青如是说，她突来之言先是让韩墨一愣，过了一会儿才转过神来，仿佛是怕身边的人不明白又仿佛是说给自己听，非青又一次说道：“我不会接他进府，他适合自在随性的生活，他还有放不下的心结。他为我做了很多事，很多我想做却不能做的事，但是理想和现实是不一样的，让她以这种方式跟我在一起只会让我觉得欠她更多。”

　　说到这里，非青眼中含杂着捉摸不定的情绪：她甚至不能确定，让一向心性冷漠的人一下子变得那么热情执着的原因，是否真的只是喜欢两字这么简单？

　　可是果然与非青两人之间的感情韩墨又怎么会看错，想到这里，他不禁问道：“非青，你与果公子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误会？非青恍然，说不定真的是误会呢？

　　“等吧，是不是误会，很快就可以知道了。”非青听到自己这么说，将飞泉放回琴台，然后转了个身背朝韩墨躺下，将脑袋隔在他柔软的大腿上，道：“小睡一会儿，老公给我扇扇子。”

　　韩墨轻声应着，拿起搁在琴台边上的蒲扇，慢慢给他扇起风来。随着非青南下那段日子里，在得知果然的存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韩墨都在担忧与黯然中度过。那个果公子很有本事，可以并肩站在非青身边，非青对他的态度总是与众不同。为了平息心中的不安，为了守住仅属于自己的温柔，他甚至连勾引非青的事情都做了出来，那时的他不管是行为还是嫉妒的心思都是丑陋不堪的。

　　这种煎熬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泗水阁晚宴的那晚，从头到尾非青都站在凤仙园的阁楼上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与那位果公子一起。想与她站在一起，不想单单活在她的羽翼之下......那一刻，果然的脑中闪过千万种思绪，全都是围绕一个人，不能成为她的负担。也就是那个时候，果然也渐渐发生变化，心中有什么想法破土而出。也是从那时起，韩墨与果然之间产生一种微妙的平衡，单独相处时的尴尬与对对方不由自主的试探化为云烟，与非青相处的模式回到最初。就这样吧，只要做自己能做的就好，满足地看着身下安静的睡颜，韩墨在心中对自己说着。

　　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那样想了，就可以真的如愿发展下去。次日，太女一行回到都城，与她一同走进大殿的还有谭国的使臣，应步天低之邀前来作客，而那名受邀之客，正是谭五皇子封觉期，以未来大梁皇室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