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仙尊共享系统》天雷无妄

43、二十只活鸡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孟秋在挑灯夜读。

　　在客栈安顿下来之后，孟秋稍歇一会儿，趁着天没黑，先去书铺买书。

　　值得一提的是，天云城这样规模的城市，竟然只有一间书铺，而且兼卖黄纸线香和符咒。

　　甚至那些鬼画符，摆的比那些落了灰的书本，都要更靠近正中间，显而易见，在这家书铺日常的客户当中，符咒要比书本更受欢迎。

　　孟秋一口气扫清了书铺所有的库存，不过只有二三十本薄薄的小册子。

　　她认为这当中蕴含着解读这个世界的奥秘，浅浅翻阅了一下，毫无阅读障碍，于是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当夜就迫不及待地汲取起了宝贵的知识。

　　虎头困的要死，变成原型趴在她脚边睡觉。

　　外面已经是明月高悬。

　　被敲门声惊醒，孟秋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她看了一眼床上堆叠的书本，想起她刚才一股脑看到的各种神话传说和志怪小故事……再抬眼看了一下映照在纸糊的窗户上的人影，低声问道：“门外何人？”

　　那人也在深夜低声说话，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道：“我观姑娘一心向学，姑娘可会写诗否？我等在柏树丛中举办诗会，愿请姑娘前去。”

　　孟秋：“……”

　　大半夜来敲门，就说这个？

　　“在下不会写诗。”

　　那人影沉默片刻，再度开口时，就有了几分哀怨的气息。

　　“姑娘文气冲天，堂皇光大，刺破夜幕，与我说什么不会写诗，岂不是……在搪塞我？”

　　孟秋静默了一会儿，扭脸看了一下床边那束永不熄灭的火炬。

　　这玩意儿好像买错了。

　　堪比太阳的亮度，在深夜中太过于出众，很容易吸引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呀。

　　孟秋并不解释，只是淡淡道：“你邀我去诗会，我还以为你是个读书人，怎么目光这样狭隘？所谓文气，文之一字，包容万象，可不仅仅只是诗歌一物。”

　　“那姑娘你的文才，又在何处？”

　　孟秋肃然道：“我会写诉状，擅与人打官司，你再来搅乱，我就休书一封，上告城隍。”

　　就孟秋刚从那本名为《云中志怪》的书中所见，这个世界是类似于传统神话志怪的体系，有天庭，有地府，有鬼魂，也有神仙妖怪。

　　自然，也是有城隍的。

　　那本书中记载了不止一个城隍斩妖除魔的小故事。

　　“城隍——哈哈哈，姑娘既然不愿参加我等诗会，那我就不叨扰了，只是这天云城人妖颠倒，生死不分，你要是遇到危险，愿意与我们吟诗作对时，就焚香四柱，香尽之时，我自然还来找你。”

　　门外的人影，也或者是鬼影，大笑着离去了。

　　孟秋低头继续读书。

　　那些小册子当中记载的故事，多有一些固定的套路，什么妖怪魔头，做了坏事，又有某某神仙善人，或凭武勇，或凭计谋，斗罢妖魔，得到了好报。

　　大略翻了五七本书，孟秋除了知道要惩恶扬善之外，并没有对这个世界增加更多的了解。

　　她没有找到任何与七曜宗有关的信息，所有记载当中，更没有什么清越尊者的痕迹。

　　倒是一本名为《天云记事》的小册子，似乎算是天云城的本地县志之类，记载了天云城的由来。

　　天云城本是一片寸草不生的沼泽地，忽一日沼泽中孵化一枚龙蛋，从中就诞生了天云城的龙城主——孟秋不很相信这个说辞，天云城自己记载的历史，必然会对这位龙城主极尽美化。

　　在这本小册子的记载里面，龙城主刚破壳而出，就是个头生双角的人类婴儿模样，刚诞生三天就已经有天赋神通，能呼风唤雨，诞生七日，就有大妖手持珍宝相投，愿为他麾下小将。

　　这种夸张程度，大抵和胡大姐吹嘘自己的时候，往自己身上堆砌各种英雄事迹的本领相当。

　　总之，在天云城未曾建立之前，这里是一片沼泽地。

　　然后这位龙城主统治了这片沼泽地，阴暗地做他的沼泽之主。

　　直到有迁居到此，发现这块儿沼泽地周围，竟然没有豺狼虎豹，也没有妖魔鬼怪，一眼看过去就是适合人类生存的好地方。

　　那时候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这里没有那些妖魔鬼怪，是因为这是属于大妖的地盘。

　　于是有朝一日，龙城主冬眠醒来——

　　顺便一提，这就是为什么孟秋认为那本书前半部分对龙城主幼年期的极尽美化完全是胡编乱造。

　　这些人分明从来都没见过龙城主的幼年期，而且还在后文公然记载了龙城主会冬眠……蛟龙怎么会冬眠呢？这龙城主分明，绝对，必然，只是条蛇妖。

　　龙城主冬眠醒来，从沼泽底爬上岸来，发现一向生人勿进的沼泽岸边竟然住了好几百号人，当时他就有些懵了。

　　好在刚醒来胃口不佳，胃口没醒，脾气也没醒。

　　他慢吞吞地拿尾巴把这几百号人圈起来，盘问他们的来意。

　　之后就有了天云城。

　　孟秋合上书，理了一下思路，发现天云城的这些居民与龙城主其实多少算是共生关系。

　　这些居民居住在天云城中，有龙城主的庇护，只用供奉这一位大妖，不用在乎其他妖魔鬼怪的危害。

　　单就这一本不过一指厚的小册子天云城七百年大事记里面，龙城主被天云城的居民们求到跟前，亲自动手斩妖除魔的次数就有四五百次之多。

　　平均一年半他就要动手一次。

　　野外聚居生活的人类，对于虎老大和胡大姐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野生妖怪来说，就是一个会自动刷新出肉食的聚宝盆。

　　而对龙城主本人来说，庇护这些人类也有充分的好处。

　　龙城主不冬眠的时候，每天要吃二十只活鸡，烤的，炸的，煮的，都要最好的厨子现杀现宰，烹饪的烂熟，再并上一锅鲜美的老母鸡汤，洒上小葱花。

　　这天云城活鸡的价格，于是就让他吃的比牛肉还贵。

　　天云城寻常富贵人家，穿金戴银家宅四五栋的，都根本吃不起鸡，城里的鸡都快让龙城主吃干净了。

　　看书看到这里，孟秋有些想惊讶一下，但想到之前所见，饿死鬼投胎一样的胡大姐和虎老大，却又有一种见怪不怪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妖怪……都有些过分接地气了。

　　像是什么祸乱人间，毁灭世界，颠覆秩序，诸如此类的东西，他们是断然没有一点儿兴趣的。

　　那都是高学历者的困扰。

　　钧天界大小妖怪，乃至大城市小村子里面的人类，最高追求不过是……吃顿饱的，吃顿好的，吃得又饱又好。

　　“你应该找个农学博士陪你一起穿越。”孟秋给系统吐槽说：“而不是找我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图书馆管理员来。”

　　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世界的厨师好像才是最厉害的。

　　系统说：“我早知道这个世界是这幅样子，我直接就不来了。”

　　这话说的太诚实了，孟秋没法接，干脆直接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孟秋下楼去，准备用过早餐就出门租一间店铺来卖牛肉，换些钱来做她在天云城的花销，顺便想办法开拓一些人脉，寻城里见多识广活得久的人结识一番，好打探消息。

　　刚在一楼桌前坐下，却听到掌柜的笑眯眯问道：“五娘子昨夜可有被城中的孤魂野鬼惊扰？”

　　孟秋敛目，道：“惊扰说不上，倒确实有人夜半敲门，邀我去参加诗社，被我回绝了。”

　　掌柜的是个身材高挑，体型彪胖的壮汉，虎头和他站在一起，都显得虎头精瘦。

　　掌柜的姓赵。

　　赵掌柜与孟秋闲谈道：“城中总有些酸腐文人，死了也不安生，爱整些没用的东西，遇见读书识字的人就总要前去夜谈，我昨日不在店里，夜半才回，没拦住他们，让他们惊扰了客人，实在抱歉。”

　　孟秋笑了笑，正要开口客套几句，忽然灵光一闪，有些明白为什么天云城根本没有什么正经的书铺了。

　　这个世界，有科举么？

　　应该是没有的吧。

　　没有科举，不能通过读书出人头地，荣华富贵，读书自然便是没用的东西。

　　不能通过科举向上攀升，修仙求道，也全靠天赋顿悟……这个世界，没有外挂，还真是艰难啊。

　　幸好孟秋确实有外挂。

　　虽然她的外挂是个半残废……也比没有强。

　　这段时间系统断断续续吐出来许多积分，孟秋的积分余额已经积攒到了六十二个的巨款。

　　如果最终离开天云城的时候，不能通过自己的本事找到一条修仙的道路的话，孟秋就必须兑换一枚丹药强行炼气了。

　　在离开之前，天云城有龙城主庇护，这客栈的掌柜也很愿意为住店的客人提供庇护，孟秋暂时不用担心她自己的安全问题。

　　“赵掌柜，我预备在这天云城租赁一个铺面，卖些牛肉。”

　　赵掌柜闻言，脸上瞬间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

　　他后退几步，从柜台后转出来，上下打量着孟秋，啧啧称奇道：“我昨日听闻天云城来了一位身穿红纱裙的神仙娘子，竟然便是客人你么？是我眼拙了，我昨日追着客人你留下的车架，一直跟去了城中衙门里去呢。”

　　“客人想必还不知道，城里许多卖牛肉的屠户，昨日黄昏告到了衙门，仗着他们势大，要压那城里管菜市场的王银花来捉你呢！这事儿一直闹到夜半。”

　　孟秋没忍住笑道：“所以赵掌柜昨夜一直在衙门看到兴尽，这才夜半不归，让那位死了也不忘吟诗作对的孤魂混进了客栈是吗？”

　　赵掌柜讪笑道：“哎，早知道客人你就是那位红纱裙的神仙娘子，我也不在衙门耽误那么长时间了。”

　　“不过客人你放心，天云城有咱们龙城主镇着，是断然没有那些强取豪夺的烂事儿的，副城里管刑狱的王银花已经把那些屠户都给骂回去了。”

　　“我昨日做的确实过火了，那些屠户状告我也是应当。”孟秋深思道：“是我初来乍到，对天云城的物价不熟悉，敢问赵掌柜，我若开店，肉价该做几何？”

　　赵掌柜道：“咱们天云城的肉价，看是谁人养的什么东西，怎么个死法，总得有十几贯上下。”

　　孟秋闻言大惊：“十几贯？？？那岂不是寻常人家买米吃一个月都不够吃一斤肉的？”

　　怪不得昨天她只是卖点儿牛肉，闹的全城出动，都差点造成了踩踏事故。

　　赵掌柜撇嘴道：“那还是些老鼠肉之类的烂肉才有这价格，牛肉总得有二十贯钱一斤，鸡肉要更贵些，三五十贯钱不一定有。”

　　孟秋瞪圆了眼睛。

　　原本她看书看到龙城主硬生生庇护天云城七百年，只为了一天二十只活鸡，心里还笑他没什么出息。

　　现在看看。

　　天云城这个物价。

　　一天二十只活鸡，这简直是豪奢啊。

　　龙城主一口下去，就是天云城普通百姓一年多的伙食费。

　　“系统，你真的应该带个农学博士穿越过来的……养鸡种田，单靠发展养殖业和畜牧业，早晚你们联手能统治天下。”

　　系统：“……”

　　“可是我为什么要统治天下呢？”系统没忍住多说了几句：“你们人类为什么总是觉得我有什么特别宏大的阴谋呢？”

　　“你知道么？上个宿主担心我会在她登顶巅峰的时候夺舍她，强行抢走她所拥有的一切，所以明明早就能完成她的心愿，点燃神火成为主神了，却一直压着进度，卡在临门一脚，死活不再继续。”

　　“我觉得我很冤枉。”系统控诉道：“我做那个主神做什么？是她自己想做主神，所以我才帮她规划了一整条从零开始成为主神的任务线——然后她又怪我控制她，整的她像是个傀儡，那是她自己的人生目标！”

　　孟秋：“……”

　　不是，我随便一说，你怎么自己就破防了。

　　上个宿主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有那么大吗？

　　她穿越以来，见过的不管是妖怪，还是系统，是不是都太容易ptsd了。

　　前有胡七被锁妖塔轻轻一压，这辈子都不敢再奴役人类。

　　后有系统轻轻一句话就被点燃怒火。

　　系统这会儿功夫说的话，比孟秋穿越以来听它说过的全部话加起来还多。

　　“统治世界确实没意思。”孟秋虚空拍了拍，假装她在拍系统的脑袋：“我完全不想统治世界，只是随便说一下，打个比方，说这个世界肯定很适合农学博士混饭吃，别太当真。”

　　“咱们就只有一条主线任务，那就是把你的另一半找回来，让你们两个团聚哈，别的不管是当神仙还是当皇帝，咱都不管哈。”

　　系统沉默了半晌。

　　忽然开口问道：“宿主，那是任务系统的活儿，它丢了我没这种本事，所以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呢？”

　　孟秋和系统同行许久，相依为命，却从来不怎么沟通。

　　她当系统只是个普普通通，穿越者人手一个的外挂和金手指，死板，机械，是个最原始的，没什么人性和情绪的机器人。

　　孟秋没想到，系统第一次和她说那么多话，就问出这样致命的问题。

　　“我的人生目标……”

　　“不用考虑我的事情。”系统说：“我会裂成两半这种事情，是意外中的意外，找回我的另一半系统，从来不是你的任务。”

　　“如果我遇到你的时候，宿主你得到的是一个完整的我。”

　　“你梦寐以求，非常想要实现的梦想——足以作为主线任务的那个东西，会是什么呢？”

　　孟秋穿越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她没有想过，最难的一道关卡会是系统给她的。

　　但事实确然如此。

　　她没有被胡大姐和虎老大吃掉，却最终被系统给难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