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大雪吃了小雪

14、第 14 章

　　小娜似乎对她用本子记这些很感兴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写，等到严经理说完一段喝水的时候，才小声说:“大学生，还上课呢？”

　　秦霖铃一窘，哑口无言，确实，用笔记的只有她一个。

　　小娜掏出根烟来点上，这种烟很漂亮，烟嘴上有颗桃心，烟盒写着:520

　　严经理喝完水又接着洗脑，从联系客户时的方式方法讲到玩游戏的各种作弊技巧，从沟通语言魅力谈到勇创业绩未来的美好，他的嘴像上了膛的子弹，口若悬河，天花乱坠。

　　秦霖铃听着，如坐针毡，烟气缭绕熏得她喉咙发痒，却偏躲不开层层迷雾。

　　这一天的培训持续了三个小时，直到晚上六点才在骰盅“哗啦啦”地响声中结束。

　　结束的时候每人分到一件“工作服”，三种颜色可选:金黄、黑色、米白，秦霖铃选了一件米白色去试衣间试大小的时候才发现:这件“工作服”是一条样式“性感”的旗袍。

　　无袖盘扣，半个背露在外面，裙长刚过膝，旁边的开叉直到大腿侧，秦霖铃拿着裙子叹了口气，她很少穿裙子，一是没有购买能力，二是穿上裙子下面空空荡荡，做什么都不方便，也让人没有安全感。

　　面对这样一条裙子，该怎么办呢？秦霖铃勉强穿上试了试，大小倒是没有太大出入，镜中的形象也不差，只是这裙子上身后前凸后翘，让人发自内心地不自然和别扭。

　　把工作服塞进背包拉链层装好，唉！真怕被汪子一看到啊，背上背包，像背了筒随时爆炸的炸.药。

　　秦霖铃回到宿舍吃完饭就开始背酒水牌，四页八面，还真不是一下就能记住，她背酒水牌的时候汪子一就坐在旁边听歌，时不时看她，时不时画画，时不时发呆。

　　秦霖铃的背包挂在床头，这个包今夜特别沉重，眼睛总偷瞄过去，生怕它一不小心掉下来，摔出里面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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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天培训，各项考核和现场模拟点单流程，考核非常简单，不过是走完过场早点让新人准备“跟班”上岗。

　　换上工作服，秦霖铃借小娜化妆品淡扫蛾眉，镜里的自己纤瘦白皙，唇红齿白，凸显身材的旗袍把腰线弯出好看的曲线，唯有满眼化不开的忧郁正是风华正茂遮不住愁上眉梢。

　　大厅酒吧没有想象中喧哗，晚七点正，轻音乐放着温柔的布鲁斯，各部门已做好班前检查站在各自岗位上迎宾待客，秦霖铃全身紧绷，跟在老员工身边双手叠放腰前，露着六颗牙齿的礼仪笑容。

　　陆陆续续进客，男人们夹包扶腰，女人们谄媚娇柔，一波波嘻笑着进了包厢，大厅依然清冷。

　　天幕全黑，霓虹正浓，汪子一在宿舍从中午呆到晚上，饭盒里的饭早已放冷，她不停地看门，每进来一个人都让她失魂落魄。

　　“什么时候回来呢？”汪子一拿着铅笔在纸上胡乱画着，桌上放着个苹果——素描学的必画课程，苹果已经画了好几天，有点脱水地皱皱巴巴，纸上画的却不是苹果，而是一只只长睫毛眼睛，像小朋友的简笔画。

　　她从抽屉拿出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沓照片，照片已经翻看过无数次了，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一样细细端详，翻到合影，汪子一用手摸了摸相片中的秦霖铃，眼睛锁死在门口，望眼欲穿。

　　夜色撩人，良辰美景惹人醉，包厢的人进进出出，女人们百花争艳排着整齐的队形从一个房间进入另一个房间。

　　酒吧中央空调吹着“呼呼”的冷风，时间已经来到21点，吧台上也只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他们围着自己选中的吧女把骰盅摇得“哗啦啦”响，台面上堆了好一长条啤酒小吃，推杯换盏中一口一杯直喝得油光满面。

　　玩笑酒语中，吧台中心小舞台上的摇头灯转了几下，将光束打在正中央的一个女子身上。

　　女人一袭亮片长裙手持麦克风，弯腰致意后随伴奏响起婉转悠扬的歌声:我将真心付给了你，将悲伤留给我自己，我将青春付给了你，将岁月留给我自己……

　　秦霖铃侧头注目，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却在这样的氛围中有了种莫名的感觉，惊艳于女歌手的唱功，心痛于周遭人的淡漠。

　　灯光打在她身上，挂在她浓抹的假睫毛上，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像游走在灯红酒绿边缘的孤独灵魂。

　　三首唱毕，女歌手致敬退幕，掌声寥寥无几，秦霖铃使劲鼓了鼓掌，女歌手看向她报以微笑。

　　歌曲完后就是舞蹈，一群穿着背心超短裙的少女登台，曲风顿时换了节奏，强硬的鼓点敲得地板嗡嗡炸响。

　　随着演出的到来，大厅渐渐热闹起来，许多客人从包厢出来留在吧台，更多的客人从电梯出来后直奔自己熟悉的吧女，一切都进入正轨。

　　秦霖铃跟在老员工身边，看她在揭开骰盅的时候用小手指拨动骰子，看她天花乱坠地说些恭维奉承之言，看她熟练地推销各类酒水……而自己却置身于外回味着刚才的歌曲，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会站上这样的舞台？

　　夜更深了，从深夜来到午夜，秦霖铃喝了数杯酒，不至于醉，反有种天下皆醉我独醒的豪气，这豪气撑得她像是在迷途中找到点希望，撑着她又帮同事灌下好几大杯。

　　万籁俱寂的校园，寝室已熄灯，夜不归宿的秦霖铃并没有引起室友的讨论，汪子一说她去看通宵录像了，只有李春晓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们吵架了？”

　　汪子一没有回答她，她的心思悬在一根绷得一触即断的弦上，她摸黑守在门口，却找不到她身处的方向。

　　凌晨两点，一场觥筹交错的盛宴结束，醉倒的女人们被搀扶着换上衣服东倒西歪离去，打开清场灯，照亮了平时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音乐停止，只有收拾残局的玻璃杯和酒瓶被撞得发出寂寥脆响。

　　秦霖铃斜靠沙发，一张脸喝得绯红发烫。

　　拖着站了一晚上发抖的小腿，辗转找到后勤部长，被通知下午起来再办理入住手续，秦霖铃站在酒气中，无边长夜，何去何从？

　　走出酒店大门，午夜的冷风让秦霖铃清醒三分，小腿在抽搐，胃在翻滚，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吧，像所有喝多的女生一样，谁也没有比谁更优雅的形态。

　　顺着回校大路往前走，出租车一次次停在她身边，她摇摇手，兜里仅剩的两百块钱还要支撑到发工资，付不起“昂贵”的车费。

　　趔趄走着，好像有夜归的小年轻们在吹口哨，秦霖铃闭口不言，但自尊心却在隐隐作痛，她的内心，从来都不是能被调戏的对象。

　　想汪汪了，汪汪不在身旁。
　　汪子一，你睡着了吗？
　　汪子一，你有没有担心我？
　　汪子一，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秦霖铃大概是醉了，不然为什么会涌上这离经叛道的想法？秦霖铃应该是醉了，她坐在路边，多希望汪子一会突然出现把她捡回家，秦霖铃必须是醉了，她竟然想咬一口她肉肉的嘴唇。

　　路，是无法走到天亮的，秦霖铃已经精疲力尽，看着路边亮灯的网吧，一头钻了进去。

　　除了学院计算机课程，没有上过几次网的秦霖铃只是想寻个落脚的地方。

　　网吧冷气很大，烟很多，人很吵，敲键盘的、笑的、睡着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买了盒泡面吃了，打开电脑，把王菲所有歌曲拖进播放列表，戴着耳机，移开键盘，就这样爬在桌子上醉意朦胧地睡着了……

　　天刚擦亮，秦霖铃就坐上了回校的第一趟班车，在车上反复检查，再三确认身上已没有酒味。

　　第一次宿醉和熬夜，体力不支的秦霖铃跑起来小腿直抖，宿舍大门近在眼前，她放缓了步伐，却压不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宿舍铁门大开着，早起的学子拿着饭盒拎着开水瓶穿流而过，远远的，一个人影向自己奔来，她的短发再留长些就可以扎了，她的眼袋变得好深，像是熬了一晚上的不是自己而是汪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