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大雪吃了小雪

13、第 13 章

　　秦霖铃十分拘谨，坐在那里不知该坐正还是起立。

　　杨总笑笑:“放松点，第一次出来工作，我理解的，这里不是写字楼，不用太拘束。”

　　秦霖铃友好地笑了笑。

　　“需要提供住宿？”
　　“嗯，是的，放假后学校就不能住了。”

　　“可以的，三天培训结束后去找后勤，住宿费每月两百在工资里扣，没问题吧？”

　　“好的，没问题。”秦霖铃看着其他女孩，她们没有一个需要住宿。

　　“秦霖铃，你是准备去吧台吗？”杨总继续发问。
　　“嗯，是的。”

　　“我觉得你的条件可以进包厢做公主。”

　　秦霖铃不懂什么是公主，也没有问出来，只是觉得“进包厢”听起来十分别扭:“不了，我就在吧台吧。”

　　杨总分别和几个女孩粗略交谈一番，七个人中，四个去了包厢，只有三个人留在吧台。

　　回大厅的路上，留在吧台叫小娜的女孩小声对秦霖铃说:“公司后面有片民房，小单间才四百一个月，你住宿舍七八个人还要两百。”

　　秦霖铃大概也听说过这种民房，学院后到处都是，带洗手间的一个小小单间十分紧俏，每月三到六百的租金，还需要押金和预付，秦霖铃拿不出这笔钱。

　　回到大厅，把人员安排好，杨总带着包厢的人走了，大厅又喧闹起来。

　　小娜是个自来熟的姑娘，马上问了一句:“他不管我们吗？”

　　一个沙哑男声接过话:“人家是管包厢的大佬，你们今天我先带着。”这个声音秦霖铃记得，就是坐在门口沙发上的那支烟。

　　“我叫晓东，是吧台调酒师，我只是个小组长，不管你们的业绩，管大厅业绩的副总今天没来，我今天先带着你们学习玩游戏。”他个子不高，头发挑染了一小片黄色，衣服倒是穿得干净，脚下踩着高仿运动鞋。

　　七个人来到吧台，调酒师晓东掀起一块挡板就钻了进去。

　　秦霖铃站在外面认真观察着:这是个木制古朴的吧台，面积大得几乎占满了整个大厅，玻璃台面里镶嵌着发紫光的射灯，人坐在旁边，像身处琉璃迷幻世界，吧台中央有一个小舞台，上面摆着吉他、键盘，舞台两边是留有走道的展示柜，柜架上琳琅满目摆满了五颜六色好看的酒瓶，在射灯地映照下浮光幻影，熠熠生辉。

　　秦霖铃这小半辈子也就喝过点啤酒和红酒，看着吧台里这些全英文的瓶子，忽然感到一种世界的不真实感。

　　晓东从吧台底下摸出几副骰盅摇了摇:“这个，都会吗？”

　　几个“元老”没好气地说:“废话，现在还有不会玩骰盅的？”

　　“没问你们，新来的会吗？”

　　全部都会，除了秦霖铃。

　　调酒师又拿出一副扑克牌和一些玩具堆在桌上让大家自己研究，玩具都特别简单，咬手指鳄鱼、喝酒转盘、抽木块等，都跟喝酒有关。

　　秦霖铃不懂，问了小娜一句:“这些是干什么用的？”

　　“玩呗，输了就喝酒。”小娜拿起骰盅往旁边一滑，骰子就全部掉进骰盅里。

　　秦霖铃张大嘴巴，像是看见了赌王。

　　“那个新来的，你就跟着她学吧。”晓东看看时间，又看着那几个百无聊奈的“老人”说:“你们都会的先走，新来的多留会，留个好印象。”

　　“老人”们像得了特赦令，撒着鞋子一阵风跑光，只留下三个新人和守吧台的调酒师。

　　秦霖铃很有点懵，她认为的是站吧台卖酒，不明白卖酒为什么要学习“玩游戏”，也反应迟钝地半天没有学会这个骰盅几个几又开又加的到底什么意思。

　　小娜还挺有耐性，轻轻一笑说:“没事，多学几天，多喝几天，喝不下你就学会了。”

　　秦霖铃不解:“为什么卖酒还要喝酒？”

　　“你卖酒给客人是不是希望他快点喝完再买？他要是慢慢喝一晚上不买了，你的业绩找谁冲？想要客人酒下得快，你得和他一起喝，你要是能都喝完，他是不是得掏钱再买？”小娜点燃一根烟，递给秦霖铃一支。

　　“我不会，谢谢。”

　　秦霖铃心头堵得不好受，这和想象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每天这样喝，身体受得了吗？”

　　“都想身体健康，可是钱更可爱啊。”小娜目光越过秦霖铃，不知落在哪里:“业绩做得好，一个月五六千上万没问题，在哪里喝都一样，你以为那些坐办公室的白领不用应酬不喝酒吗？”

　　秦霖铃垂下头，手放在骰盅上一摇一晃，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半天抬起头，调酒师已经跑去沙发睡觉了，两个新同事摆弄着玩具，发出各种机械沉闷响声。秦霖铃把骰盅翻过来对着小娜:“麻烦你可不可以再教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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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阳光拖着余晖慢吞吞不舍地向地平线爬去，这个时候的秦霖铃已经回到了学校，她没有直接回宿舍，一个人在林荫路上走了一圈，又走到篮球场。

　　篮球场上满是淌着汗的荷尔蒙，这些年轻阳光的身体用无尽地精力在球场上挥洒着汗水，和那个黑暗霓虹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秦霖铃一直坐着不动，她没有看见任何人，更没有看到于嵩正向她走来，她只是坐着，像要把自己坐成一座石像。

　　于嵩坐到她身旁，这个女孩今天很怪，明明很好看的眼睛却寒了千年冰霜，她不开口，他也不说话，坐着的台阶被夕阳拉出扭曲的斜影。

　　天完全暗下来，最后一批球员也搭着衣服退场，突然安静下来的球场像惊扰了秦霖铃的痴梦，她从梦中醒来，拍拍身上灰尘，站起来就要走了。

　　“我陪你走回去吧。”于嵩轻言软语。

　　秦霖铃摇摇头:“什么路不都是自己一个人走下来的吗？”她说了句奇怪的话，也像是终于想明白什么，大踏步往宿舍奔去……

　　汪子一看见秦霖铃站在门口的瞬间就堆起满脸笑容，秦霖铃看见汪子一的瞬间也是同样。

　　“累吗？饿了吧？快来吃饭。”饭盒被一条干毛巾捂着。

　　“不累不累，一点都不累。”秦霖铃“开心”地坐在桌边，打开饭盒，像是很饿似的大口咀嚼。

　　“怎么样？今天培训了些什么？同事好相处吗？”

　　“都挺好的，今天就是介绍酒，让我们把各种酒都记住，价格啦口味度数什么的，不复杂。”秦霖铃大口吃饭:“同事们也很好，她们都有经验，我不懂的地方也会指导我。”

　　汪子一把水杯推过去:“有没有什么不适应？”

　　“没有啊，真的都很好，部门主管还交代了后勤，我随时都可以搬去宿舍住呢。”

　　几大口吃完饭，秦霖铃走进洗手间:“我得冲个凉，今天还真热。”秦霖铃吃饭一向很快，偶尔慢也是为了等汪子一。

　　洗手间的门关上了，汪子一从一脸灿烂回复担忧失落。

　　门里的秦霖铃假装心情不错，冲凉的水声里还夹着几句歌声，汪子一使劲挤出个笑来:“你开心就好！”

　　第二天中午，秦霖铃掐着时间，一点五十出门。

　　没有前一天的急步赶路，她磨磨唧唧叮嘱汪子一该提前订票了，不要睡太多，自己去图书馆看书或是去网吧上网什么的。

　　汪子一嫌她啰嗦，催她还剩一个小时了，快点走吧，新员工迟到不好。

　　等到秦霖铃走下宿舍楼了，回头看见她还趴在走廊围栏上……

　　第二次走进这里，没有第一天的忐忑，却多了些破釜沉舟。

　　秦霖铃还是到得比较早，距离三点还差十分，没有亮灯，没有人影，空间里依然充斥着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刺香。

　　等到三点终于来电，一个腆着肚子戴眼镜肥胖中年男人才从包厢里走出来，他拿着点名册，说话有气无力:“开会了，都站好，各部门点名。”

　　点完一圈记下几个名字，胖老板才慢条斯理接着说:“我是大厅严经理，你们在大厅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吧台留下，包厢的去三个八找杨总，解散。”

　　站成一长条，严经理先是把上周业绩念了一遍，然后把没达标的最后一名数落一番，接着总结了一下昨晚现场发生的错误，什么开错单啊，串座位啊，全是秦霖铃听不懂的新词，最后才让所有人坐到卡座上起课来。

　　每人发一份酒水牌，两天内背熟，秦霖铃翻开第一页，是各类洋酒豪华套餐，最低标准也要八百以上，二三页是各类洋啤红酒，从百来块到五百元不等…秦霖铃吐了吐舌头，最后一页鸡尾酒名倒是好听，价格却都是几十元起。

　　“红酒易醉，啤酒容易撑，大家最好消化的是洋酒……吧台三十六张凳子，六个吧女每人看六张，客人愿意坐在谁负责的区域就由谁开单，不能发生强迫客人换位行为。”

　　“开单分三联，一联出品，二联吧台主管，第三联自己保存，公司严禁飞单或在现场讨要小费，一旦发现，扣薪开除！你们的底薪包含三千元酒水任务，基本保底任务都达不到的也别做了，业绩六千内，提成百分之五，九千内提成百分之十，一万二后提成封顶百分之十五，特色鸡尾酒一扎每卖出一份提二十……”

　　秦霖铃在本子上飞快记录着，手速赶不上严经理的嘴速，她觉得自己好多都没记下，脑袋反而像糊上浆糊，没能记住也没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