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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 103 章 ...

  •   雨,停不下来了。

      “菲菲,我是故意的,菲菲,你听我说,你不能这么说我,我故意要你难受,我就是要你读懂自己的心,菲菲,你不能走,我不许你走,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你说呀,说你爱我,说你不会走了……”

      田甜在暴雨中拉扯着秦霖铃,可无论她再说什么,秦霖铃都只是使劲往前走着,宿舍就在前面,只要爬上四楼,就可以拿着行李箱离开,从此再也不用忍受这个精神分裂的女人,再也不用承受她的极端带来的尖酸刻薄。

      “菲菲,你走吧,在你走之前,我只想听你一个回答,请你用最后的仁慈告诉我,你有爱过我吗?”秦霖铃已经走到了一楼屋檐下,她听见田甜的呐喊,脚步停了停,回头看见田甜还站在雨中,她流露着期盼而又决绝的复杂表情。

      秦霖铃硬下心来,无情的诀别如钟声回荡在耳边:“对不起,我没有爱过你,在我心里,从来都只有汪子一。”

      说完这句话的秦霖铃没有再看田甜一眼,她不顾一切地往楼上跑去。

      回到房间,才刚从衣柜里拿出行李箱,秦霖铃就听见一阵急促狂奔上楼的脚步声,可这声音并没有在门外停下,它带着如飘在天尽头的疯笑往楼上快速奔去。

      这笑声在深夜里发怵,隔壁左右的门都打开了,秦霖铃还没来得及想一想会发生什么,“砰”地一声巨响便震动了午夜寂静。

      紧接着,有个女声尖叫起来:“啊!有人跳楼了……”

      这惊魂的尖叫贯穿耳膜,秦霖铃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她滚着下楼,爬进雨里……

      冰冷的雨中,楼前的水泥地上,殷红的鲜血顺着雨水流到脚边,那里,躺着一个再无法动弹的人,那个人,穿着一身还没换下的演出服。

      “不,不!”秦霖铃跪着移过去,她将那个人揽在怀里,抹去她脸上的血水,那人眼睛圆睁,嘴里在不断地吐着鲜血,她说出了最后三个字:“你输了。”

      “不,田甜,”秦霖铃浑身抖得厉害,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我爱你,田甜,我爱你……”

      那双媚眼缓缓地闭上了,她心满意足而去。

      涌下来的人们躲在屋檐下远远的围观,拨打120的声音和闹哄哄的吵杂声惊动了周围居住的人们,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没有一个敢上前。

      秦霖铃脱下自己的衣服裹着田甜已经冰冷的身体坐在雨中,她发现自己没有泪水。

      “菲菲好像吓傻了。”
      “你们去给她拿件衣服来吧……”

      有同事丢了件衣服过来落在地上,秦霖铃没有捡,她依然抱着田甜木然地坐在雨里。

      120终于来了,警车紧跟其后。

      秦霖铃套上了地上的湿衣服,来抢救的医生对她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你们快点救她,你们为什么不救她?”秦霖铃拖着医生念叨,她的声音不大,喃喃自语反复,声音刚冒出来就被淹没在雨声中,她的手指没有力气,抓不住救护人员的衣角,她也站不起来,倒在雨中握着田甜的手死不放开……

      ——————————
      秦霖铃又被带到了审讯室,同去的还有好几个舞台部同事。

      “没事的,她又不是你推下去的,菲菲,你别这样,我们都可以作证你是听见声音才下去的。”住在隔壁的DJ在路上这么说。

      秦霖铃面无表情抖个不停。

      警官坐在她的面前,询问了好半天,秦霖铃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走出去关门的时候,“砰”的一声把秦霖铃吓得尖叫起来。

      她缩在桌下,已经忘了今天是归期。

      审讯她的警官过了一个多小时回来,丢了支烟给她:“你们同事的口供都录完了,她是自杀的,你回去吧。”

      秦霖铃缓缓爬起来,安坐在审讯椅上,她看着警官的眼睛自言自语:“抓我吧,是我害了她,为什么我真正有罪的时候你们不抓我?快抓我,把我抓起来……”

      那警官用指节扣了扣桌子:“你回去吧,你们总经理在外面等着,她的家属已经联系上了,以你们之间的关系,你现在最好能出面安抚一下,你走吧。”

      ——————————
      这两天的天气很怪,暴雨过后并未放晴,一阵阵的大风打着旋掠过,他们都说台风要来了。

      民房里住着的人都扒在窗台上看,看楼下的空地上,有个女人疯疯癫癫追着旋风跑,嘴里不断询问着:“田甜,是你回来了吗?”

      汪子一打来的电话只通了一次,没有人接,再打,这号码就是关机状态了……

      田甜的母亲和继父在第三天来到了这里。

      田母非常苍老,曾经的乌丝几乎全白,田甜的继父眼神犀利,他一直拉着酒吧老总在说赔偿。

      第四天,尸体将要火化,秦霖铃挑了一套自己最好的衣服带上,去了殡仪馆。

      前一天对她还客客气气的田家人看见她便围堵上去一顿暴打,头发被扯掉,嘴角流血的秦霖铃只抱紧了怀里的衣物,她说:“你们先让我给她换衣服,换完再打,我不跑,换完再打……”

      田甜的继父跟着她进了太平间,田甜穿着暴露演出服铁青的身体躺在面前。

      这个男人走近了田甜,抬起她的手取下了她手腕上戴着的一条金链子,他还想翻动田甜其他的部位,秦霖铃冲他吼叫起来:“你滚出去。”

      男人的目光在田甜四处暴露的身体上扫了一遍,又取下了她脖子上的白金项链,他放在嘴里咬了咬,揣进口袋离开。

      秦霖铃为她梳头,为她换衣,穿上文胸之前,她吻了吻田甜心房的蝴蝶,一滴泪落下来,她摸着田甜的脸说:“你赢了,我爱你。”

      这场简陋的葬礼没有人大声哭泣,又挨了一顿毒打的秦霖铃蹲在地上,她看见田甜的母亲竟有一种解脱的漠然。

      骨灰轮不到秦霖铃来抱,她紧紧盯着田母怀中的盒,田甜的继父走近了她,扯着不会反抗的秦霖铃说:“人是你害死的,回去我们来谈谈赔偿。”

      火葬场回来,田甜的继父开口找她要二十万赔偿费,可以分期。秦霖铃的眼珠转动到这个男人脸上,她害怕,她畏惧了。

      夜凉无声,在所有人沉睡的深夜,秦霖铃带上了田甜的半瓶幸运星,偷偷摸摸抱上自己的行李箱逃跑了……

      包车从M县离开到福州,此时仍是深夜,夜黑得窒息,在福州火车站的广场,秦霖铃不想再跑,在广场找了块空地坐下来,她拿出幸运星瓶子抱在怀里,独坐无泪看着天慢慢亮起来。

      天空阴沉,云迷雾锁,天已失重,被厚厚的灰色浊云拉得很低,风势拧着劲肆意蔓延,看起来很快就要下雨了,可只是起风并没有落下。

      秦霖铃像机器人般动了动脖子,她仰头太久,垂下来的时候扯痛了颈椎,她托着头,将幸运星瓶子搁在腿上,找出手机来握在手上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她没有开机,没有犹豫,将手机踩烂,扔进了垃圾桶。

      不会再有人能找到她了,田家不能,自己家不能,汪子一也不能。

      风越来越猛,天沉云厚,雨始终没有落下来。

      无处可去的秦霖铃依然呆在火车站广场,像个拾荒者般枕着行李箱睡着了。

      一对赶车的母女从她面前跑过,凌乱的脚步声“噼里啪啦”把秦霖铃吓醒,她睁开惊恐的眼睛,如惊弓之鸟紧抱着幸运星瓶子发抖,她看着广场上来来去去的人们,看着他们的脚,耳边响起的是田甜飞奔上楼的脚步声和坠地的巨响,这巨响让她心惊肉跳魂不附体,她仓皇失措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田甜,别,别跳,是我输了,你别上去……”

      惊雷轰顶,一声平地霹雳完美呼应并契合着秦霖铃的崩溃,她站起来,高举着双手旋转,在人间山河中大笑着:“你赢了,你赢了……”

      雨终于落下,倾盆如注,火车站的旅客一边躲雨一边看着广场正中,那里有个在雨里脱了上衣的女人,那女人把脱下的衣服盖在了一个瓶子上。

      “那好像是个疯子。”有人这么说。

      她,好像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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