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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 102 章 ...

  •   二零零六年,七月七日风雨大作。

      时间是午夜一点。

      秦霖铃独自坐在房间,今天是归期,将近分离一年后,她终于要回家了,她选了这个日子,为的是鹊桥能纤云弄巧架上星河,让金风玉露一相逢。

      风雨未歇,人未归。

      福州M县唯一的小酒吧没有市内夜生活的繁华,每晚不到一点,客人就会陆续散去。

      可田甜总是最晚回家的一个,甚至客人都走完了,她还在喝桌上的余酒,这一个月来天天如此。

      秦霖铃不管管吗?她管过,她甚至冲到客人的卡座为她挡酒,抓着她离开,可每当秦霖铃这么做的时候,田甜就会变本加厉,她不仅喝,还会坐在客人腿上喝,然后再用她那双勾魂的眼睛看着秦霖铃笑。

      人非草木,情自心生,去年相处了六个月,再加上今年同居的大半年,零零散散一年多的朝夕相对绝不是仅靠“各取所需”能维持的,可这一年的时间再长,也敌不过和汪子一走过青春,熬过困苦的患难与共,尽管,她们现在的联系又淡薄了许多,尽管,她这次回去依然是无家可归。

      汪子一早已搬进了她的大房子,同住的不仅有她的母亲,还有每周都要去看她们的父亲,汪父快退休了,他现在处在非常清闲的职务,一身军装没有换下来,钢铁般的体魄让他昂首挺胸在两个城市穿梭。

      秦霖铃并不是非要回去不可,就算回去了,也只能找个旅馆一住,熬着孤寂等待汪子一来去匆匆。

      可她非要走,她要回去看她,她怕再不回去,自己就快要记不清汪子一的音容笑貌了,又或是,她只是为了此前立过的赌注,这赌注非但没有被时间遗忘,反而在田甜终日的折腾里越发清晰。

      田甜的情绪变幻莫测不可捉摸,她是魔鬼,是人类,也是妖。

      第一幕:有一阵子她心血来潮,每天非要去买菜做饭,她的手艺不错,弄出来的菜式比得上一般的餐馆,可她做了菜就非要秦霖铃吃完,如果秦霖铃稍一犹豫,她就会发脾气喊叫:“是不是没有你记忆中的味道?你是不是吃不下?”

      秦霖铃总是推开她离开,去天台抽烟,这是层五楼高的民房,她坐在没有遮挡物的平台上眺望远方,认真回忆却记不起乱炖一锅的猪头肉到底是什么味道。

      从天台再回四楼,田甜又会堆上笑脸,故意翻出秦霖铃的脏衣物来,她一边用手洗一边挖苦:“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回不去啦。”

      这么闹腾了几天后,田甜一顿脾气砸烂了新买的碗盘,她再没做过饭,也再没给秦霖铃洗过衣服,甚至也不再收拾房间,她把鞋子和垃圾到处乱丢,烟灰弹在地上,她一边抹着艳红的口红一边从镜子里看着正在扫地的秦霖铃冷笑。

      第二幕:来到福建后,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喝酒的,整整大半个月时间她滴酒不沾,不愿应酬的她每天都会挨训,田甜爱钱这毋庸置疑,可场所因为她不应酬而罚款时,她竟无动于衷每天在罚款单上签字,这段时间的她勤俭节约,就连抽的烟都降低了档次。

      秦霖铃问:“你这是要干嘛?”

      田甜说:“我想做一个能娶回家的人,我要存钱和你买房,菲菲,我好不好?这么好的人你去哪里找?”

      秦霖铃不说话,可田甜也不灰心,她每天都问,每天的问题都一样:“我好不好?你还舍得走吗?”

      秦霖铃熬不住她的追问,诚实地回了一句:“这跟你好不好没有关系,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始终是要回去的。”

      田甜笑起来,情绪瞬间切换成尖酸模式:“哦,是吗?人家一家人和和美美,你这小叫花子去干嘛?去扫兴吗?还是想拿打狗棒法做贺礼?”

      自从这次对话后,田甜便开始应酬,她抽的烟提高了档次,她一个人包车进城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甩给秦霖铃一双袜子……

      第三幕:田甜笑,田甜哭,她看起来无所谓满不在乎,却又一时轻言软语,一时恶言相向,她温柔,她刻薄,她以折磨秦霖铃的自尊为乐。

      她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懂的太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又说:“菲菲,你真贱,好好的生活你不要,偏偏要讨着上门受辱,活该你一辈子变成这样,活该你永远都得不到渴望的幸福,我就是要赌你回不去,就是要看着你无地自容。”

      秦霖铃第二天就去买了车票,把车票举起来,从咬着的嘴唇里一字字往外蹦:“我就要回去了,我这个下作的人就不妨碍你自甘堕落了。”

      田甜看着她,看着她手上的车票开始摔东西,秦霖铃又跑了出去,她要躲得远远的,要躲开田甜受伤的眼神,躲开她的无助,躲开她的咆哮,独自面对心慌。

      得知定下归期后的田甜反倒是正常起来,这段时间除了喝醉晚归,她没有再发脾气,她帮秦霖铃拉直头发,帮她描眉化妆,还帮着收拾行李,她每晚都握紧秦霖铃的手,她安静的泪水扯痛了秦霖铃不敢正视的内心。

      二零零六年,七月七日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辞职一周,工资已结清的秦霖铃今日就要回去,午夜一点,思绪万千的她守在楼梯口,看见大部分舞台部成员已陆续回来,唯独没有田甜。

      她敲开后场DJ的门问:“你看见田甜了吗?”

      “她呀,喝着呢,要不是她,我们早就可以下班了。”那DJ不悦,秦霖铃给他发了一支烟。

      外面的大雨拍打窗户连成一线,秦霖铃站在窗边看着这片都已熄灯的民房,黑夜里的村屋寂静无声,唯有雨点如音乐里的重鼓敲击心房。

      大雨扰人清梦,更别说此刻的秦霖铃心乱如麻,她恼火田甜的不自爱,可一想到她从小的经历又心疼无比,她担心她,害怕她,想着她,却又无法包容她。

      行李箱大咧咧摆在桌上,秦霖铃眼皮跳了跳,将它抱下来藏进衣柜,她在衣柜里看见了田甜折了半瓶的幸运星,她取出一颗来拆开,那上面的幼稚笔迹写着:请给我一份真正的爱情!

      秦霖铃沿着折叠过的痕迹将幸运星还原丢进瓶子,她似乎看见了自己小时候,在每个生日夜往日记本上画蛋糕的身影,明明都是孤苦无依的人啊,为什么要无情相杀,残忍抛弃?

      “田甜,你快回家来吧,我不想和你赌气了,只要你能正常的好好生活,也许未来会来……”这念头一闪而过,秦霖铃一直压制着的难过和不舍全涌上心头,看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她拿了把伞匆匆出门,她想去接田甜回来,然后问她:“你可以好好的吗?”

      雨水砸在伞上,沉闷的声音更敲得人伤感,秦霖铃加快了步子,她踩着水洼飞奔,心急火燎赶往酒吧。

      酒吧门口,秦霖铃收伞跺了跺脚,让半湿的身子掉下些雨水来,酒吧已经打烊,音乐早已停止,服务员、保洁也已下班,只剩下值班的保安无处可寻和清场灯昏明。

      她往里走,过了安检通道进入大厅,她看见消失了的保安正躲在DJ台旁看戏偷笑,秦霖铃走过去拍他的肩问:“所有人都走完了吗?”

      保安比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旁边卡座的沙发。

      秦霖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脏骤停,一幕正在上演的香艳尽落眼底。

      沙发上,女人的演出服褪了一半垮下来,裙子被掀开露出了里面的黑色打底裤,半.裸的身上伏着一个油头肥肚的男人,他的眼镜放在桌上,他眯着眼急不可耐……

      秦霖铃五雷轰顶,第一反应是田甜喝晕倒了正在被人侵犯,她血液翻涌冲过去一脚踢开那男人,却看见倒在沙发的田甜是睁着眼的。

      田甜也看见了秦霖铃,可她依然一动不动维持原样,没有扯一扯衣服,没有整理她不堪的仪容,就那么得意地含着笑,瞳孔里印着秦霖铃的难以置信。

      那男人爬起来,一拳打在秦霖铃头上,秦霖铃被打趴下后迅速起身,依然用无法相信的眼神紧盯着田甜不放,男人的脚踢过来,保安见状赶紧过来制止,田甜终于坐起来拉好了她的衣服,推开还要施暴的男人怒喊:“滚开,这是我家宝宝。”

      秦霖铃站起来,讥笑着往外走去:“就你也配叫我宝宝?你无可救药了。”

      “菲菲,你站住。”田甜在身后喊。

      秦霖铃脚步不停,屈辱的泪水边走边滴落,她冲出门去,撑开了伞走进雨里。

      “菲菲,你给我站住。”田甜没有雨伞,也没有换衣服,还穿着那身演出服跟在身后,她追不上秦霖铃,因为秦霖铃一路狂奔。

      “菲菲,这是什么感觉?你好受吗?我问你!”

      田甜在身后大喊,声音夹着雨声传进秦霖铃的耳朵,她脚步一滞停下来,田甜就迅速进入了她的视线。

      “是不是不好受?那我呢?那我呢?……”田甜抓着她的胳膊,湿透的头发滴着雨水顺着她暴露在外的皮肤淌下。

      看着这套演出服,酒吧沙发上的一幕不断在眼前飞过,秦霖铃甩开她的手,不屑一顾的眼神往她身上直打转:“舒服吗?还是和男人更有感觉吧?真抱歉打扰了你,我该把那躲着偷看的保安叫走的,好让你彻彻底底享受一番。”

      “你为我哭了吗?”田甜嘴唇发抖,她冰凉的手指抚摸着秦霖铃的脸颊,可她无法触摸到秦霖铃泪水的温度,这个人的眼中现在充满寒意,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如此不屑,饱含侮辱。

      秦霖铃紧紧咬着嘴唇,眼泪混着雨水夺眶而出,她用巴掌拍开田甜的手:“别碰我,你太脏。”

      她不顾田甜受伤的眼神丢开伞拔腿就跑,她现在只想马上拿着行李箱,远离这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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