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暗》我不是兔兔

6、浓雾

　　这是一座晨夜有雾的城市，乳白色的雾气像是打翻了的牛奶，把一切景物都淹没。

　　吉斯机械一样的跟着前面的男人走出警局，直到出了警局的大门，他才抬起头木然的看着四周白茫茫的雾气和雾气里闪烁的车灯。

　　前面的男人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走进浓雾里，身影越来越模糊。

　　有一瞬间，他想要拔腿就跑，逃离这一切。可是沉重的几乎抬不起来的腿让他放弃了逃走的想法，或许白色的浓雾背后隐藏着狙击手，他们正用望远镜观察着他，只等着他逃跑就扣动扳机。

　　全国的报纸，全国的网络头版头条都会是他越狱被击杀的新闻。击杀一个逃犯并不值得全网轰动，可是如果这个逃犯是毒杀了江山集团继承人的犯人，并且是死者的表哥，这样的信息足以轰动整个国家。

　　他毒杀表妹的目的或许是妒忌，或许是会是心理扭曲……媒体会为他设想无数种杀人理由，可是— —

　　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些人的阴谋。

　　浓雾中只有模糊的黑影，吉斯木然的抬脚跟上去。内心的愤怒，仇恨，不甘，后悔早已平息，如果说此刻还有情绪，那应该是绝望吧。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不知道要面临什么，不知道是否会被灭口……

　　只是木然跟上去，等待着他的惩罚。

　　男人上了一辆车。

　　那辆在江家车库里放了七年，却依然闪亮耀眼的劳斯莱斯，银色的魅影。

　　这辆曾经被烧成框架的魅影，江小镜花了震惊了整个圈子的天价还原了它。从那以后它就一直停放在江家的车库里，人们都叫它“幽灵车”。

　　吉斯冷冷的扯扯嘴角，连这辆幽灵车都不放过，他们对江漾的东西还真是执着。

　　站的稍远拉开车门，目光所到之处并没有人，视线往里面去，看到一片白色的裙裾和一截米色流苏披肩。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

　　少女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一双对视的第一眼就能让人一眼难忘的眼睛，长如蝶翼的睫毛，琥珀色的眼瞳，眼眶里亮晶晶的像是喊着一汪清泉。小巧挺翘的鼻翼，苍白如樱花的唇。

　　“早安，吉斯。”

　　吉斯看着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少女脸色剧变，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帧画面，少女那双美丽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珠上布满了红血丝，琥珀色的瞳孔也没有焦距，淡粉色的嘴唇被白色的泡沫掩盖。猛的把车门摔上，他想一定是这些天太累了，所以出现幻觉了。

　　“吉斯，你怎么了？”车窗滑下来，少女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吉斯尖叫一声，终于拔腿就跑，那些疲惫都在看到少女甜蜜蜜的笑容那一瞬间化作成恐惧，丝丝缕缕的将他整个人束缚，恐惧到了极点，他只想逃离。

　　他拼了命的跑，眼前的浓雾就像一个囚笼，只要穿过去，就可以摆脱这该死的浓雾，没有浓雾，幽灵车，还有幽灵车上被他毒死的表妹。

　　可是不管他怎么跑，他依然被雾气包围，那些浓雾就像没有边际。身后的灯光穿透了前方的浓雾，像引路的灯，他一直在灯光里前行。

　　终于，他放弃了，跪倒在冷硬的马路上。

　　那辆幽灵车追上来，停在他旁边。车上的少女向他招手，催促：“吉斯，快上车。”

　　少女天使般的容貌在他眼里不亚于毒蛇猛兽，吉斯惊恐的摇着头后退，嘴巴里发出急促的‘嗬嗬’声。

　　司机下车，打开后座的门，半拉半扯的把他塞进车里。

　　他身体早已瘫软，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只能双手捂住脸，缩在车门旁，身体颤抖着。

　　“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帮我。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你们都看不起我……”他歇斯底里的哭喊着心中的不满与委屈。

　　曾经，他的人生充满了鲜花与掌声。

　　他的爷爷是公爵，他从出生时就有着高贵的身份，安德烈家族更是是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他将是唯一的继承人。

　　可是现在的他，是一个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借宿表妹家，最后却把表妹毒死了的杀人犯。

　　“是不是觉得人生很残酷呀？”

　　少女软糯的声线激起了吉斯心中仇恨与不甘，他猛地扑过来，双手紧紧扼住少女纤细的脖颈。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

　　吉斯愤怒充血的眼睛对上少女琥珀色带着笑意的眼睛，那些话突然说不下去了。

　　把人杀了，还怪她死了害的他成了杀人犯。吉斯从她眼里似乎得到了这样的回答，而她不挣扎也不叫喊，那双带着笑眼睛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因为收留了一无所有的你，因为给你遮风挡雨，因为在仇恨中为你寻现世安稳，所以你才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我，对吗？”

　　“……”一个身负家族仇恨的人有什么资格现世安稳？明明是她不肯帮他啊……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笑容更深了一些。

　　“你觉得我没有帮你，可没有我，你还能活到今天吗？你还能继续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吗？谁不客客气气的称你一声‘吉斯少爷’，这些都是我给你的。”

　　苍白温柔的嘴唇一张一合，嗓音甜美软糯，却字字让人浑身发冷。吉斯甚至不敢再看她。

　　“你想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你跟我说过吗？”

　　没有，可是……

　　“你想说我自己会明白对吗？”她说：“属于你的东西，你不想着靠自己的努力收回来，反到怨恨别人不帮你，那么即使我拿回来交到你手里，你也觉得理所应当吧！”

　　难道不是吗？我们可是表兄妹啊！

　　“你亲生父亲都如此对你，为什么你还会想着依靠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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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对你仁至义尽，你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杀死我想拿我。”

　　“杀了我也是断了你自己的退路。”少女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嘴角带着甜蜜蜜的笑意，对他说：“明白了吧吉斯。残酷的不是人生，是人心。”

　　他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椅坐上。

　　吉斯还是不能接受自己亲手毒死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可眼前的少女是那么真实，这一切的感官都是这么真实，怎么可能是梦呢。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记忆中江小镜被毒死那一幕又是怎么回事，他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想要理清一些思路，偏偏头越来越痛，他甚至能感受到太阳穴旁边的血管突突的跳。

　　“睡一觉吧，醒来就没事了。”少女静静的微笑，声线柔软。

　　“怎么会没事！江小镜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她的若无其事的笑容激怒了吉斯，他狰狞着面孔怒吼着：“这一切都是你弄的吧！你是人还是鬼，到底想干什么？！要报复我吗？要杀了我吗？”

　　“很好奇我为什么还活着吧？”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换了我的药！”吉斯恼怒的瞪着她。“你简直是个怪物，明知道有人要谋杀你，还装作若无其事，你觉得我很可笑是吧，冷眼看着我做了那些蠢事，现在又来嘲笑我是不是。”

　　“脑子是个好东西，你可以了解一下。”

　　“我当然是没你有脑子，要不怎么会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不自知。江小镜，你以为你是神吗？凭什么一副俯视众生的样子！”吉斯真想把那双眼睛挖出来！那双眼睛总让他感觉到蔑视，和嘲笑。

　　江小镜从身边拿出一张机票和一张银行卡，递给吉斯。

　　吉斯狠狠的抓起机票，一把撕掉，大力的把银行卡折断，愤怒的说：“我不会走的。”

　　“你要拿回安德烈家的一切，何必舍近求远。”

　　“你要帮我？”

　　“不会。”江小镜摇摇头，不等他发作又说：“如果你连拿回来的实力都没有，那还是别浪费时间了，不然即便是送给你你也没有能力守住它。”

　　“说的简单，那你告诉我，我一个人要资金没资金，要人脉没人脉，怎么才能从那个男人手里把安德烈家拿回来？”

　　“这难道不应该是你需要做的吗？我都能把江家握在手里，怎么换了你就做不到了？”

　　“哼，如果没有江爷爷做你的后盾你今天还能在这儿跟我说话。”

　　“如果你只是想依靠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就趁早放弃吧，没有人会比自己强大起来更值得依靠。”

　　“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你为什么这样冷血，为什么不肯帮帮我。”吉斯无助的喃语。

　　“那我亲爱的表哥，你又为何如此冷血，竟然想要我死。”

　　“因为他们肯帮我，你死了他们就会帮我，我别无选择！”

　　“吉斯，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她怜悯的看着他。“他们利用完你，还会为自己留下把柄吗？那又该如何向别人解释呢？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是让你承担一切啊。”

　　她赤裸裸的话让吉斯备受打击，他不是没有想过的，只是不敢去想，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说服自己相信他们。

　　只有相信他们，他才有机会，才有可能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纤细的手轻轻的从吉斯手里抽出被撕成两段的机票，吉斯握的很紧，在她抽的时候松了手，机票被她轻松的拿回去。她打开车窗，把机票拿在手里，伸出窗外，在风中放开手。机票瞬间就飞起来，被风带走，消失在雾气里。

　　“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永远不要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