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风》宣酷玺

2、第2章

　　他认识她是在乡间牧场的花园里，他是去休假散心的。

　　他损失了公司里的一个大客户，被迫旅行是他必付的代价。

　　他想过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仰望悠蓝剔透的天穹……遗忘一些伪善、功利、尔虞我诈，净化的不止是心灵、思想，还有灵魂！似白云，朵朵洁净，飘拂的那样洒脱、轻盈；其实最主要的是自在……

　　残酷的战场上，唯有胜利者才有抬头的资格。他厌倦了大都会的无血残杀，遍地阴险狡诈，明哲保身的人！

　　他选择乡间，就是因为这里有完全的洁净，远离纷扰，仿佛天外遥远的绿野仙踪。无须做作，手腕。

　　这里的任何一棵自然物、任何一种颜色，甚至任何一个人，都纯粹而本色，人的心地更是纯朴忠厚的。

　　他现在憎恶华而不实，虚伪的人！甚至可以说：不止是憎恶，而是害怕！一种畏惧、排斥的心理作用。

　　他沿着弯曲坦荡的小路徐步；满眼的绿草旷野，他止步，摘了一朵像铃铛一样的花，没等他摘下来，只是翠绿的枝茎被折弯了。

　　一双白嫩嫩的手挡住了雪白的花朵，然后，一张清透的脸悬着最干净、亲切、不设防的笑。

　　“你不该伤害花朵，应该让它保持最自然原始的姿势。你不知道它并不喜欢被人为改变？它喜欢原态。”

　　一个带点童稚的女声。

　　他站直后，惊奇的正视眼前的女孩。

　　天真的大眼睛，粉色的脸蛋，俏挺的鼻子，两条又粗又黑的麻花辫垂在两肩；一身朴素清新的村姑打扮。

　　他的嘴角背叛了习惯的防备，露出难得一见的真诚。

　　这是他见过最明净的人物风景，自然美好。

　　他心中跳出想靠近她的念头，他移动右脚，却不巧正好踩中她蓬松长裙下的脚。

　　女孩后退一大步，没尖叫，也没斥责他的冒失。

　　他有些歉意的干涩一笑，半张脸就这么倾斜，他被厚重的世俗绑太久，似乎淡忘了笑容。

　　女孩看懂了他的表情、眼神，将眼睛弯成善意的问候：“你还好吧？”

　　他点头，收敛僵硬的容姿，微微退后一小步，觉得空气陡然间变得稀薄。

　　惯常的从容不迫令他立刻定控好位置，冷而稳的陈述：“改变它的形态能成就某人的快乐，这就是它的价值、命运——为人增添快乐！我不结束它，它也会死！”

　　他的眼睛像猎鹰一样犀利、无情、嗜斗，如往常般把她当对手，只知道按照惯性，他应该击败她！无论辩论或奸诈的商场！

　　他要让她明白：只要你权力大能力强，想做敢做，任何该遵循的规则或天理，都能够为人摆布，人定胜天！

　　一秒前，他仍这样偏执的想。但下一秒，看到她娇楚真挚模样的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极端错误，自己以前竟那般妄自尊大、专断！如果他真的能操纵一切，或者说可以随意控制局势，他今天就不会被冷炒！他是来检讨，也是来找重生的勇气和真正有用的源动力的！他需要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和一个有利于东山再起的正确心态。

　　她却如一只小鹿，活跃却坦白的惹人爱怜。

　　“你太自私！你不能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就像刚被你折断的紫罗兰！你摧毁了它的生命！剥夺了它享受阳光的权利！你漠视了它生存的重要性，侵噬了它的美丽！这些，你根本无权破坏！它是属于大自然的！不是只属于你！即使是你的私有财产，你也无权毁坏！你应该珍惜世间的一切！哪怕是一株草！”她激动的握起拳头。

　　他看一眼风中摇摇欲坠的花朵，花朵依然灿烂、枝杆却转眼衰竭，心中油生惋惜。

　　他抬眼直视她认真的神情，以前从没人敢直接冲撞他！更没人敢这样跟他讲话！就算是前两天也没人敢当他面说“不”！而今天，她一段话里至少对他说了3个“不”——

　　出奇的他没有气恼，尽管被强迫洗耳，却反而觉得被她骂清醒了！

　　他仔细望进她眼中，发现她也正看着他，眼里居然含着泪，她说：“你难道感觉不到它死亡前的挣扎和痛苦？”

　　更惊奇的是他竟然点头：“是……我想：我能感觉。”

　　她怀着一半希望，一半不确的心情问：“你在忏悔？”

　　他歪一下脑袋眺望前方浮动的树和草，淡淡道：“是吧。”

　　她笑了，没有芥蒂，满怀欣喜。

　　她蹲下身掏出裙衣布袋里的剪刀，对着枝茎折痕剪了一刀，剩下的茎连着土，嫩绿的植物汁液汲汲渗出。

　　他听到花朵在哭泣。他想：他竟然听得到？

　　低沉、悲凉的呻吟和着嘤嘤的哭声——绿色的水是它的眼泪吧。

　　原来植物也有生命，也懂得哭。他默默想，却仍不住认为这是一种犯傻的思维。他从不感性！至少两天前他仍旧拥有致人于死地的理性及冷酷！

　　“站着干嘛？来呀，跟我来。”

　　她捧着花侧身笑着对他讲。

　　他莫明的掀高眉头，眼神过滤出不易发现的纯真与诚实。

　　他想只有十七八岁。

　　他放松的微笑，追逐着桔红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