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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冤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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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再任意妄为,我——”
“怎么样?不管我?你要跟小雅交待!拆穿我,那你之前为了避免麻烦承认的谎言要被推翻,怎么解释?”夏汐略微得意。“再说,我不是帮你试探出铃儿的心意嘛!”
“铃儿只是妹妹,你休要胡说!”阿征面色冷淡,“我还是那句,希望你适可而止!”
捉弄结果是整个上午阿征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看着她哼哧哼哧的和泥,偶尔出声指点,悠哉游哉地看着她出丑。
制陶是件手艺活,夏汐忙活了一个上午也还是没有找到要领,所有的伙计经过都是忍着笑的表情,铃儿尤其得意,让夏汐愤愤难平,没想到先进一千年的人到了蛮荒的古代还要被嘲笑。
手忙脚乱中,不小心将泥水溅进眼里,一阵刺痛,夏汐只能伸着两只脏手拼命在衣袖上蹭着。
一声叹息,阿征在她面前蹲下,温暖的手指轻抬起她的脸,用衣袖轻拭她的眼,“别乱动!”
一瞬间,夏汐有些恍惚,有一次,她不小心被迷了眼睛,厉言也是一边低声说不要动一边帮她吹出沙子,然后就吻了她。眼眶微疼,她忽地低下头,挣开了阿征本就很轻的手指。
空气瞬间有些凝固。
夏汐低着头闷闷的说:“对不起,我不舒服。”
究竟是怎么了?或许是他的气质,或许是那句低语的嗓音太温柔,竟然让她想起了那些已经太过遥远的往事。
到了中午,曲奶奶做好了热腾腾的糙米饭,虽然简陋,但是依旧温馨。
所有的人都劳累了一上午,一见有饭便卷起衣袖争先恐后的上前盛饭。
夏汐也想照做,但还是忍住了,不好意思争抢,只有抱着粗糙的陶碗等在一边。倒是阿征一言不发的轻推她上前,又自别人手中拿过木制饭勺递给她。
警惕的看看阿征,确定他是在帮自己,夏汐才放心地盛了一碗饭,谁知阿征忽然出手帮她倒掉了小半碗。
难道累了一上午就只能吃这么一点?夏汐瞪了阿征一眼,径自把饭盛回,不理会他隐约的笑纹。
没过多久,不多的一晚饭便被吃完,可是夏汐仍旧感觉腹中不饱,便硬着头皮学周围的伙计再去盛饭。结果面对的是连一粒米也不剩的空空饭桶。
“这么多人抢饭,若是第一碗盛的满了便吃的慢,自然盛不了第二碗!”阿征就坐在不远处一边吃饭一边平静解释。
他是故意不说,就是想看她自讨苦吃的!夏汐忿忿的端着空碗坐回去。
过了一会,阿征起身来到她身畔坐下,然后把自己晚里的饭默默的拨给夏汐一半。
恼意忽然就梗在那里,夏汐看着他优美的侧脸,忽然之间生出一丝的恍惚,仿佛看见记忆深处某天坐在灿烂阳光里柔和微笑的少年——
“小猪,不要抱怨,医院的饭都是这样,来,排骨给你,青菜也给你,多吃一点……”
阿征忽然转头看她,“你不吃饭盯着我做什么!”
夏汐猛地惊醒,有些僵硬的转开脸,“没什么!”
“下次记得第一碗盛半碗,第二碗盛多些!”
虽然这个少年的洞察力让她困扰,但他的确是个很善良的人,夏汐觉得自己的心在被渐渐温暖。翻出小雅给的鸡蛋,剥掉壳,正预备分给他一半——
“不过姑娘家像你食量这么大的真是少见!”嗓音低沉促狭。
算了!夏汐羞恼的把鸡蛋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这样平静的生活如同河流般缓缓流淌开来,悠游过近一个月的时光,像是可以涤清好多原本的晦暗。
夏汐渐渐习惯了每天清早体贴的小雅送上的小荷包,习惯了和陶窑的伙计们和乐相处,习惯了和阿征偶尔较劲。
虽然,她仍然做不出最简单的像样的陶器。
“可否请问,你做的是壶还是杯子?”阿征语带微讽。
本来是想做最简易的壶,但是无奈壶嘴太难,粘好把手之后,夏汐擅作主张改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水杯。
“说是壶吧,没有嘴,说是杯子,你见过哪家的杯子是带耳的?知道什么叫画虎不成反类犬吗?”
连日来一直被如是嘲笑的夏汐顿时恼羞成怒,抬头露出狡黠的笑,眼中闪过恶作剧的光芒。
“你……”阿征微怔,随即警觉。
“哎呀,表哥,你出了好多汗,我帮你擦擦吧——”夏汐扯着嗓子夸张地喊,却完全没有动作。
果然,下一刻铃儿便奔出来缠着阿征百般示好,一点也不肯放松,面对夏汐这个冒牌表妹坚决捍卫自己的心上人。
夏汐对着阿征有些恼意的瞪视得意而笑。
“汐丫头,来!”一曲奶奶在土布围裙上擦擦手,神秘兮兮的抬手招夏汐。
擦擦手上的泥水,夏汐笑着走进屋里,却看曲奶奶端出一个小瓦罐放在矮小的木桌上。
“前段时间忙,我也没有注意到。征小子说你一个姑娘家抢不过那些小子,而且你身体还没适应图木的气候,让我想办法给你做点合口的饭菜,来,你歇会,尝尝!”
的确,图木的干燥燠热对于夏汐来说很难捱,最近几天她皆因为不断喝水而没什么胃口吃干饭,没想到一向和她有些犯冲的阿征居然注意到了。
“这汤是清燥气的,你多喝点!”盛出一碗汤,曲奶奶像是看自己孙女铃儿一般慈爱的看着夏汐,让她心生感动。
“谢谢曲奶奶!”夏汐说的发自内心。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谢,征小子疼你,嫁给他你肯定有福气!”
夏汐为着自己的谎言内疚得笑容微瑟,忙低头喝汤做掩饰。
午后的阳光格外炽烈,沙石的地面也滚烫滚烫,夏汐连动一动都觉得身体中的水分在大量散失,格外难受。
“汐丫头呀,你这做的是什么,征小子这师父不过关啊!”曲爷爷笑眯眯地检视夏汐的水杯。
“曲爷爷,这是杯子,这样加个耳在茶杯上就算是喝很烫的水也可以拿在手里了!”夏汐急切的解释。
曲爷爷思考了一会,露出纵容的笑容,“汐丫头挺灵气呢,这个注意不错,就是手工糙了点,待会让征小子照着你的法子做几个来看看!”
“是!”得到承认的夏汐开心点头,“对了,那我做的这个可不可以一起烧出来,我想带回去送给小雅!”
乐殷说过送杯子代表一辈子,虽然不可能,但是她想一辈子都记得单纯美好的小雅。
“行啊!”曲爷爷点头。
夏汐擦擦额头如雨的汗水,粗粗的喘着气,仍然努力微笑。
“去井边打些水来!”阿征将小木盆塞给夏汐。
夏汐一边接过盆一边在心里怨,刚刚还在为他的细心感动,居然转脸就为了曲爷爷的认可而折腾她。慢慢走到后院白石砌的井边,水汽的清凉顿时让她好受许多。
认命的自井中提起吊桶,却发现桶底的一汪水中冰着一个小小的香瓜,不禁微愣,很快便明白是阿征做的,不由微笑。
虽然不会说什么好话,但是他的确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征小子,把那批陶罐送到固西镇去吧!”
一听到这句话,知道观察周围环境的机会来了,夏汐忙冲到前院,“我也要去!”
曲爷爷一脸了然的看着夏汐微笑,“行啊,汐丫头你就跟着去吧!”
夏汐用袍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坐在骆驼上手拿着一根较直的树枝一路都细心的根据影子来简易辨别方向,并迅速记忆着周围地貌。
“你在干什么?”阿征眼光难测。
夏汐不动声色的把玩树枝,耸肩,“没事情做所以玩树枝啊!”结果他的目光未变,她忍不住的说:“不要总是那样看着我,我又不是在打你的主意!”
“没有吗?”阿征目光炯炯的盯住她。
夏汐没底气的想起之前对小雅的利用,“好了,我道歉可以了吧!我是真的没处可去才那么做的!”
“理直气壮……”阿征轻扬唇角。
“你很讨厌唉,小小年纪就一副老成的样子!压抑!”连她这样有过特殊经历的人都被他的气势压住,难道古人多老成?
阿征含笑眺望远方,忽然脸色微变,“有沙暴!”
夏汐心里一沉,看向漫漫沙海遥遥与天相接的尽头处,果然有一团沉黑的颜色在迅速的靠近,不由微微战栗,有些头脑发懵。
曾经为求根本不适合成为特种兵的她短时有效的掌握技能,尽快能利用自身优势执行任务,她的训练科目多数是针对海战和涉水的丛林,没有关于沙漠的。
阿征已经镇定的让她的骆驼跪下,然后抓住她的手臂轻声安慰,“很快会过去的,别怕!”
两匹骆驼安详的跪在沙地上交颈而卧,形成一堵温热的挡风墙。
风声呼啸,疾速而来,夹杂着雷霆万钧的沙粒,排山倒海的势头像是要湮灭一切,有力的手臂拉过夏汐,阿征情急之下牢牢的将她揽进怀中,密密的抱紧。
如呜咽般的凄厉风声狠狠自身边掠过,而夏汐耳边格外清晰的却是沉稳的心跳,皮肤细细感觉着他衣服上的凹凸针脚,掌心因为压迫而紧贴着精瘦有力的胸膛,这样被人保护着的感觉,她已经几乎要忘掉了。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时空里,只是这个人,一次又一次的救她,护她,虽然他很冷淡,但还是让她的心底柔软下来,渐渐滋生出某种温暖的情愫。
其实她的心里一直是茫然而恐惧的,直到这一刻,那些感觉忽然间就不那么重要了,在这个只剩下风声和沙粒的世界,只有这个少年保护着她。
沙暴终于过去,整个沙漠都似被梳理过一番般有种脉脉的温柔。太阳已经敛去耀眼的光芒开始西斜,炎热退去,华丽的橙黄色调迷蒙而神秘,遥远的时空是如此般美丽,也那么易逝。
夏汐自阿征的怀里抬起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温柔壮丽的精致,不由惊叹,或许是心境变了,眼前的一切突然间如此悦目。
再看阿征,乌黑的发丝间全是沙粒,整个清俊的脸都覆着一层沙尘,干涸的唇间也尽是沙粒,看的夏汐笑出声来。
“不知感恩……”阿征闷闷的任她嘲笑,一脸容忍。
夏汐边笑边用衣袖帮他擦去沙粒,注视那双清澈动人的眸子,感动混杂着莫名的情感用上心头,原本慢慢抚去他唇角沙粒的手指缓缓曲起,然后,她像是受到蛊惑般的定住了目光……
这个让她感觉安心的人,这个温柔的表情,和她最美好记忆里的那个人有种微妙的相似,厉……
忽然,夏汐僵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猛然抽手撇开脸,慌乱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