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沧海》星夜琉璃

37、交心

　　闻言，夏汐震惊地完全说不出话来。

　　封祁没有动，反倒是明御朗忽然俯身，凑近她露出狡黠的笑容：“怎么样，被本殿的气势震慑住了吧？”

　　悬在半空的心骤然落地，夏汐感觉冷汗自背脊流下，不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白痴！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适才的确感觉到了惊惧，而且，在某个瞬间，她真的以为明御郎恢复了记忆。

　　明御朗冷不防地握住夏汐的手，不由皱眉，“手怎么这么凉，这冷宫也太阴暗了！”

　　夏汐飞快地抽回自己的手，“不用你管！”

　　明御朗脸色陡然阴暗下来，虽然情绪还无法控制得宜，但是可以看出，这些时日他已经进步很多，一般人很难看出他与从前的不同。

　　“封祁，把补药放下，去门外守着！”

　　“是！”封祁恭敬地放下手中的食盒，退了出去。

　　感觉到封祁似乎与往日相比多了几分慎戒，夏汐不由犹疑地审视他消失于门后的背影。

　　“别看了，本殿命他出去了！”明御朗双眸一眯。

　　猛然间想起他们几日前的争执内容，夏汐顿时无语，“封祁对你忠心耿耿，你不用这样吧？”

　　“你替他求情？”明御朗把从前那种漫不经心的冷哼学得极为神似。

　　“那晚我只是一时气话而已，我可不想害了别人！”夏汐无奈地解释。

　　“本殿知道了！”明御朗不动声色地打开食盒，一样样摆好精致的小点心和补品，“坐下快点吃！”

　　虽然那个命令的语气很讨厌，但是夏汐不和自己过不去，很快便坐下吃东西。

　　“父皇知道消息后大为震怒，皇祖母也很伤心，现在暂时还没有查清真相，原本皇祖母是要准备审问你的，被展颜想办法求情阻止了。你目前没有太大麻烦，只不过还是要委屈数日。”明御朗看着她进食，难得温和地道。

　　夏汐咽下口中的点心，“居然这么难查吗？”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你。我去试探过所有的妃子，也没有任何收获！”

　　夏汐微微惊诧，没想到明御朗没有自己的帮忙反倒精进许多，居然不但可以独自面对其他人，还能想办法去试探。

　　“展颜的决定很对，你在这与世隔绝的冷宫里，反倒还安全些。你不必太担心，这件事本殿一定会解决的！”明御朗伸手帮夏汐拢过鬓边散落的发丝。

　　“不要动手动脚！”夏汐瞪他。

　　“你这相貌比起本殿那些妃子也就算是尚可，有什么可狂妄的！”明御朗冷哼。

　　“那就赶紧滚去看你那些妃子！特别是柔妃，她刚刚没有孩子，多关心她一点！”想到柔妃，又莫名地想起明征廷，夏汐不由黯然。

　　“你放心，就算柔妃的容貌胜你数倍，本殿也不会为此嫌弃你！若你乖乖顺从本殿，还是有机会得到宠幸的！”

　　夏汐闻言，立刻想把自己手中的碗扣到他的脸上。

　　“你若妄动，本殿会命封祁把你绑起来！“明御朗邪气一笑。

　　果然是进步神速，居然可以对她的心思察觉如此敏锐！果然还是明御朗，就算是遗忘甚多也还是天赋过人。

　　不过，这些日子被养大的脾气岂是说收就收，夏汐完全不理会他的警告，挽起袖子就扑过去把他摁倒在地，饱以老拳。

　　“叫啊……你倒是叫封祁进来看看！”

　　“你这个恶婆娘！”

　　……

　　守在门外的封祁则是面无表情地擦去滑落黝黑脸颊的冷汗。

　　第二日，展颜竟然想办法秘密来到冷宫看望夏汐。

　　展颜一身暗色简单衣裙，外罩暗色披风，未戴任何发饰，脂粉未施，面色有些凝重，她只是简单地以眼神示意昼飏，他便心领神会地关门守在外面。

　　“展颜！”夏汐忍不住微笑，似乎只要看见她，便会觉得安心。

　　“夏汐，我问你的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展颜握住夏汐的手，神色是前所未见的严肃。
　　夏汐一愣，“好……”

　　“那日在晗阳山神庙，你说只剩一个月，我当时并不明白……可是昨日父亲收到了密报，你应该知道是为何吧？”展颜审视夏汐，目光深沉。

　　夏汐算算时间，不由心惊，“难道……”

　　“岚徽山的战事初起，送达王城的奏报要七日之后才能到达，算算日子，恰恰是快要一个月，你怎么会在未有势头之时便比父亲还先洞察？甚至知道他会在得知消息后，有意推波助澜，让明御朗领兵亲征？”展颜一句比一句问的犀利。

　　夏汐难以招架，她这才第一次亲身见识到展颜的犀利。无论是为了友情还是为了大势，有些东西她都必须做出解释了。

　　她苦笑一下，“展颜，若我说出实情，你愿意相信我吗？”

　　展颜慎戒地审视夏汐半晌，似在思量，最后，她缓缓点头，“我认定了你是朋友的！”

　　夏汐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将自己从圣阑开始的一切和盘托出。

　　听完了夏汐的陈述，展颜久久没有说话，表情也极为难测。

　　“你一定觉得很荒谬吧……”夏汐有些无奈地苦笑。

　　展颜注视她，似是要看透她的灵魂，很久，才慢慢说：“我……”

　　夏汐很体谅她，知道要适应这一切需要时间和勇气，“没关系的！”

　　“夏汐，我们是朋友对吗？”展颜有些艰难地说，似乎是想要寻求保证一般。

　　“是，展颜，我们是朋友！”夏汐坚定地说。

　　展颜长长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信你……”

　　“谢谢你。”夏汐心中充满感动。

　　“柔妃的事，我查了很多天，但是毫无头绪，甚至也问过父亲……是不是他，但是他说不是，我还为此惹恼了他……”展颜脸上浮现有些苦涩的笑容。

　　“这些日子你很辛苦吧！”夏汐忍不住握住展颜的手，为她的付出而感到心疼。

　　“我不得不承认对手很高明，调查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了……”

　　夏汐的心情跌倒谷底，但还是勉强自己微笑，“没事的，你尽力了，我知道，不要自责。”

　　展颜似是决定了什么一般抬头握紧夏汐的手，“我说过会帮你的，你不能再被这件事拖住！我一定会解决……”忽然，她坚定地看着夏汐，“你要记得，无论有天你听说了什么，别人问你什么，都一定要想办法为自己开脱！”

　　“展颜……”夏汐有不太好的预感。

　　“我信你，你也要信我，照我说的去做！”展颜强硬道。

　　隔日，被幽禁了一段时间的夏汐忽然间被太后传唤。

　　途径褚仪宫门时，有个熟悉的男声在她耳边低喃：“请夫人记得郡主的话！”

　　夏汐匆匆抬眼一瞥，竟是伪装成王城禁卫的昼飏，忙低头继续行进。

　　被几个侍女带到了那处低调却大气庄严的寝殿，地上暗红色绣着大朵金黄菊花的羊毛毯子依旧雍容，身着紫金纹枣红宫装的太后坐在正位，气势更加冷肃逼人。

　　“晏玥拜见太后！”夏汐顺从的跪地，不敢起身。

　　“哀家问你，柔妃所进的补品，可都是你送的？”太后冷凝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启禀太后，晏玥是受殿下吩咐，多照顾柔妃，所以才会时常送去补品。所有的原料皆是云轩宫的，也是由云轩宫的侍女熬煮，请太后明鉴！”

　　“没有别人送给你的补药吗？”

　　“呃……”夏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不要蓄意隐瞒！”太后忽然厉声道：“华音郡主昨日来请罪，说那些补品是她送到云轩宫的，可是属实？”

　　夏汐瞬间震惊，心思迅速的转了数个弯，原来展颜是要用这种办法帮她！眼下她别无选择，不承认，太后只会认为她是在撒谎，并且展颜所有的苦心都会白费。

　　可是，展颜是她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她怎么也无法开口……

　　“还不快说！”太后沉声威胁，“你是要哀家用刑吗？”

　　“启禀太后，长坤侯求见！”

　　“让他进来！”太后气愤难平地道。

　　夏汐背脊猛然僵直，原来这才是展颜的办法，因为她实在调查不出，只有将罪名揽到自己的身上，好逼迫手段高明的父亲出马。

　　“老臣特来向太后请罪！”长坤侯一身褐色暗金滚边长袍，鬓发已有微白，然而眸中仍是沉沉精锐光芒，一看便知是心思谋略都高人一等。

　　“你何罪之有？”太后冷颜。

　　“事情尚未明朗，老臣不便为小女辩解。但是太后素来疼爱小女，对她的性情想必该是了解甚深。她本是一片好意，加之与晏玥夫人难得投缘，一时不察，闯下大祸。老臣管教无方，自是有罪！”

　　“哀家不是怀疑华音……”太后面色有了些许缓和，“只是这谋害皇嗣之事简直是令人发指，若不查清，哀家岂能安心。”

　　“太后恕老臣直言，二殿下对晏玥夫人荣宠有加是尽人皆知的事，若有人嫉妒也是难免。夫人既已获得眷爱又何必铤而走险？端看她为了和小女的这份情谊，不肯说出补品实为小女所赠，便可知其品性啊！”长坤侯话音缓和，却是句句动之以情。

　　“哀家又怎会不知呢，唉——”太后终于平息了怒火。

　　“小女和晏玥夫人素来亲近，两人互相关怀，虽然是欺瞒了太后和皇上，但是其心可谅。臣不敢徇私，既然祸是小女闯的，便由老臣来给太后一个交待吧！”

　　“你也不要太苛责华音了，她还是孩子心性，别人对她好就掏心掏肺地对别人，也不知道当心自己，就让她先在家中禁足几日，等事情查清了哀家再好好行赏安抚吧！”太后柔声道。

　　“臣谢太后恩典！”

　　“晏玥夫人，事情既然已经与你无关，就回云轩宫去吧！你也该劝着御朗收敛些，这样后宫才能安宁！”

　　“太后教训的是，晏玥之罪！”

　　“好了，哀家也累了，你们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