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后》Xerxes

4、肆

　　三日后，高祖立世民为太子。
　　诏曰：天下事，军国政务，无论大小，均交东宫裁断。

　　洗马魏征事先太子，生前常劝之。
　　-秦王声誉日隆，请殿下除之，以防生变。
　　后先太子事败，世民招之。
　　-汝为何离间我兄弟乎？
　　众人以为世民必杀之，惶恐不已，独魏征镇定自若。
　　-若太子听我一言，焉有今日之祸？
　　世民爱重惜才，不忍加害，引为詹事主薄，后与王珪，韦挺同居谏议大夫之职。

　　先太子，齐王乱党流祸民间，虽有赦令，无奈惧新储君，不自安，莫敢现。有重利之人相告之，以图封赏，一时流言四起，人人自危。
　　世民有令：六月四日连及东宫与齐王乱者，并十七日李瑗乱者，不得告，违者反坐，以诬陷论处。

　　武德九年八月初九，世民于东宫显德殿即位，是为太宗。
　　立太子妃长孙敏为后，长子承乾为皇太子。
　　次年正月初一改元贞观。

　　武德九年十月初一，追封太子为息王，谥隐，元吉为海陵郡王，谥刺。
　　隐，哀，柔弱短寿。刺，忘恩负义，刚愎自用。
　　十七年后，贞观十六，太宗下诏恢复先太子储君之尊，亦恢复元吉王位，改封巢王，谥号不改，是为隐太子，巢刺王。

　　朝风事太宗，帝甚宠之，有子明，封曹王，为帝最幼子。
　　太宗故去，第九子治即位，是为高宗，年号显庆。后将曹王明过继给已逝之皇叔为嗣，殊途同归。

　　巢刺王小字三胡，初，王生，太穆皇后恶其相貌而弃之。及长，日渐美貌，性骄纵，顽劣异甚，太穆皇后独爱次子，日益恶之，高祖怜王不得公允，反宠爱至极。
　　王居边，日久无禁忌，愈发骄奢淫逸。好猎，嗜杀，阴鸷多猜忌。先太子进美姬两名，并财物，神兵，以求同盟，王受神兵财物，独拒美姬。
　　-弟独爱公主，不忍拂之，使其伤感。
　　先太子大怒冷笑。
　　-何谓公主？
　　王默然，先太子执其手。
　　-三胡，汝切记，不可因爱败国。还家自当远离戾王女，否则恐有大祸。
　　-何出此言？
　　-父亲近日将举兵，诏你我归太原，当与戾王女速决，永不相见。
　　-弟不能。
　　-此乃唯一保全之法。
　　王默然，思及朝风，不能弃，然一旦起兵，祸连凶险，朝风为帝女，不能背弃君上亲养，若果爱之，岂能连累乎？
　　王抬眸，惊见先太子眼中之杀意。
　　-若弟实难决断，我愿助你。
　　-非也，王女柔弱，携之无益，况此事机密，不宜告之。
　　先太子欣喜。
　　-日后吾与汝执掌天下，威加海内，何缺一女。
　　王不语。

　　夜宴事前，王尤疑太宗意。
　　后见之果慨然饮毒酒，乃明其心，愈加恨之，反胜先太子之嫉。
　　翌日，王见先太子。
　　-世民野心昭然若揭，声望日隆，若不除之，必有祸。臣弟请为东宫杀之。
　　先太子优柔，未断，王复请，未果。
　　-三胡莫急，时不宜动，日后谋之。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晨，王奉诏入宫，临行，心悸疑惧，乱如蓬麻，不能解其由。
　　-王妃何在？
　　-尚在歇息，请起否？
　　-勿扰。
　　王行至马前，回望薄雾中之武德殿，心中油然而生渴望见到朝风之念，远处钟声响起，左右等待在侧，或曰，帝宣诏，不宜迟，使秦王得先机。
　　王默然，叹息，乃去。
　　-一日之期，无妨，况朝朝暮暮相对，待事毕，再见不迟。
　　自此天人永隔。

　　巢王薨，家产尽归敬德，女眷入宫，独朝风暂居武德，长孙常往视之。
　　九月，太宗于终南山建翠微宫贮之。
　　越明年，太宗狩猎南山，夜宿含风殿，翌日，欲封妃，朝风坚辞。
　　-帝忍他人于我诟病乎？
　　长孙闻言，亦劝止之。
　　-偏爱恐引嫉恨，帝欲之不能自处邪？
　　太宗叹息。
　　-众妃之中，我独爱之，然不能多给予，恐害之。

　　贞观九年，长孙因风疾不治，逝于长安，谥文德。葬于昭陵。
　　皇后小字观音婢，河南洛阳人，先祖北魏拓跋氏，后为宗室长，因号长孙。
　　性贤德，美修容，好读书，明事理，良言善劝，温文有礼，无私无嫉，心怀万民，母仪天下，堪为万世女子之表率，因著女则，以传后世。
　　临终之时，太宗涕泣不舍。
　　皇后叹息。
　　-生死乃天道循环，何至悲伤至此。
　　-若皇后故去，谁为我分享天下，规正言行？
　　长孙默然，良久不能成言，太宗伏榻恸哭，却不知此刻她已溘然长逝。

　　皇后薨，太宗日益宠爱朝风，欲立之，魏征阻。
　　-陛下不可以辰赢自累。
　　乃止。

　　后朝风闻之，默然良久。
　　-帝果爱我乎？若为我故，何至因虚名害我邪？
　　太宗泫然。
　　-若皇后在，应笑我错矣。
　　朝风内心震动，自此抑郁，常念及昔日江都事，少言寡欢。

　　翌年春，沉疴不起，帝常往视之。
　　-臣妾将于陛下永别，无需眷念。
　　-汝果以为朕将无动于衷邪？
　　-皇后已去，奈何徒留人世，臣妾并不惧死，唯恐去后，再无人提醒陛下皇后遗言。
　　太宗闻言，念及长孙，泪盈于睫。
　　-皇后若泉下有知，当庆幸朕得你伴随左右。
　　朝风叹息。
　　-皇后之幸，乃臣妾之幸，皇后之愿，乃臣妾之愿，如是而已。

　　朝风弥留之际，呓语不明，似是忆及少年建业事，感怀与长孙之初识，两小年少，懵懂天真，奈何殊途，所幸同归，却永伤于生离死别之恸，遗憾终不能平。
　　太宗执其手，泪流不止，然帝心之眷恋，荣宠备极人世，亦不能阻其天命。

　　临逝，皇后长女长乐公主在侧，酷似皇后年轻形貌，朝风执长乐手。
　　-汝果不忍我独去邪？
　　长乐涕泣不止，朝风意识忽而清明，默然复长叹。
　　-汝已去，奈何还归，亦必不会为我，我果不明邪？自欺矣 。
　　言毕，凝视长乐良久，乃去。

　　贞观十七年，长乐因风疾薨。
　　贞观二十三年夏，太宗崩于终南翠微含风殿。

　　朝风出皇子明，进曹王，累任都督，刺史。
　　永隆中，坐太子贤事，都督谢祐逼杀之，高宗闻，甚悼，免其左右之罪。
　　后至景云，陪葬昭陵。

　　太宗与文德皇后，一代明君贤后，万世景仰，光耀千古。
　　朝风生于乱世，暴君之女，戾王之妻，史书鲜有所载，亦无人立传言其生平，泯然历史洪流之中，无足重轻。

　　曾有春日，皇后与巢王妃同游上苑，题诗有云：
　　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质动春情。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
　　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莺啼。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

　　王妃问曰：诗因何而感发？
　　皇后对曰：上苑桃花朝日明，出众风流旧有名。岂非明言朝风邪？
　　王妃答曰：我果不才，懵懂不明。
　　皇后笑曰：世间事，不明者甚众，是为常理，明言者岂必为真理乎？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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