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纸云烟君似旧》岑聂

1、楔子.前事

　　月朗星稀，天际似一道银色的长河流过夜穹，夜空下是寂静得寂寞的皇宫。
　　云轩一手支撑着书案，一手拿着白日里大臣们递上来的奏折看着，桌子上分类放着三摞奏折，一摞是批阅了的，一摞是还未看的，还有一摞嘛……
　　长夜渐深，御花园的虫鸣声依然此起彼伏。
　　旁边的管事大太监曹玉见夜已深了，小声提醒着云轩该歇息了。云轩放下手中的折子，问了下时辰，发觉确实该休息了，随即起身准备就寝。
　　云轩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指了指桌上的一摞奏折对曹玉说：“将这叠折子拿去扔了！”
　　曹玉恭敬地答了声是，心想：这每日都有大臣劝皇上纳后妃的折子呈上来，可是皇上理也没理过，这些大臣还是锲而不舍地写折子呈上来，可真是有恒心。
　　云轩向长乐殿一路走去，他的皇后已经有孕八个多月了，眼看就要生了，他愉悦且期待的想：不知是男是女！
　　长乐殿很快就到了，守夜的宫女见到皇上正准备俯身行礼，云轩对着她们摆了摆手。
　　曹玉推开殿门，云轩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皇后睡得正香，自她怀孕以来就很嗜睡。云轩想起自己白日里批阅奏折时皇后非要在一旁陪他，而她陪着陪着就开始犯困时的可爱摸样。
　　云轩摇摇头，自己宽了衣，轻轻悄悄地上床睡在了皇后的身旁。
　　次日一早，云轩醒来，曹玉带着伺候洗漱的宫女已经急急地等候在了长乐殿外。
　　皇后侧着身子睡觉，看样子没有醒来的迹象，云轩简单的洗漱过后，在皇后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便出了长乐殿。
　　曹玉连忙迎了上来，低头对云轩说道：“皇上，小李将军已经在宫门等候多时了。”
　　“宣他进来！”
　　李志远神色间有焦急，一张稚嫩的脸上还能读出忧思，眼中血丝明显，眸色显得略红。
　　“见朕何事？”云轩出声询问。
　　李志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淡黄的信封上有明显的凌乱的血迹指印。云轩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这是家父派人从北戎城送来的。”李志远沉声道，声音夹杂了一丝颤抖。
　　云轩拆信读完，心中忽然一道惊雷炸裂。
　　“信是何时送到的？送信的人呢？”云轩急忙问李志远。
　　李志远想起今早天际泛白时家门口浑身浴血，背上还中了两只袖箭的人，那是他父亲的贴身护卫，小时候还教他打过拳。他突然变得沙哑，声音中带了一丝悲戚，答道：“信是一个时辰前送到的，送信之人身受重伤，不到半刻就...死了！”

　　皇后醒来的时候只闻到八宝粥甜甜的香气，窗外的阳光明媚温暖，夏季开始主宰这一方天地。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是一个渔家少女时，村口有一方巨大的荷塘，荷塘边住着一个美丽的女人，那是粗布麻衣也掩饰不了的美丽，就像满塘荷花一样，清丽出尘，不染俗气。
　　皇后的闺名叫兰烟，那个美丽的女人见了她总是温柔的叫她‘烟儿’，而她唤她‘容姨’。
　　容姨柔情似水的声音，总是蛊惑着她往她家里跑。皇后想着抿了抿嘴唇，其实是容姨的糕点做得太好吃了。
　　皇后要洗漱，要用早膳，长乐殿的宫女们忙上忙下，皇后肚子已经很大了，她们伺候着要十二万分的小心才行。
　　没心没肺的皇后娘娘开始用早膳，贴身的大宫女春然提醒道:“娘娘不等皇上一起用早膳吗？”
　　皇后恍然大悟：“哦哦...对，皇上等会儿要过来呢！”说着便放下要送入口中的那一勺八宝粥。
　　春然叹了口气，自家皇后永远都这么迷迷糊糊的。
　　皇后撑着小脸百无聊赖的等着，汤包的香气时不时萦绕在她的鼻尖。
　　“皇上还没下早朝吗？要不春然你叫人去看看！”皇后咽了咽口水说道。
　　春然便使唤了一个小宫女去皇上上朝的太极殿外瞧瞧。
　　不一会儿，小宫女急急忙忙的一路小跑了回来。
　　“皇后娘娘，不好啦！”小宫女急得面红耳赤说道。
　　春然啐了一口，道：“好生说话，什么不好啦！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宫女急忙解释道：“听前殿的侍卫说，皇上今早很早就下朝了，现在正在清点兵马，准备御驾亲征呐！”
　　皇后一愣，似乎是不明白：“要...要打仗了吗？好好的怎么要御驾亲征？”
　　小宫女哪里知道为什么，只是将刚刚前殿侍卫告诉她的话又说了一遍：“听说岚风国进攻北戎城，北戎城被包围了，守城的李将军生死不明，如果北戎城真的被攻破了，岚风国将一路势如破竹打到咱们皇城所在的京都，到时候咱们就......”
　　话没说完，长乐殿守门的宫女便进来报信说：“娘娘，曹玉公公过来了！”
　　皇后赶忙让曹玉进来。
　　“曹公公，皇上呢？听说皇上要御驾亲征了，是真的吗？”皇后的声音里充满了失落和担忧。
　　曹玉低头答道：“皇后娘娘请放心，皇上说不过是一场小战事，他很快就回来。皇上让娘娘在宫里安心养胎，不要担心。”随后从身后的太监手上拿出两个木佩和一封信呈给皇后。
　　“皇后娘娘，奴才要跟随皇上去前线，奴才就先告退了！”
　　“等等！”
　　皇后让春然将她前几日去庙里求的平安符拿出来，装在一个小小的，绣工惨不忍睹的荷包里，让曹玉将它带给皇上。
　　曹玉走后，皇后拆开信封，信里无非是安慰她不要担忧的话，还有他为还未出生的孩子所取的名字，如果是男孩便叫云景舒，如果是女孩便叫云若烟。
　　皇后撑着腰，拎起那两块木佩，上面画着她看不懂的符号，云轩说那是一种特殊的文字，代表的是他们孩子的名字。
　　皇后皱着眉想了想，哪个是云景舒？哪个是云若烟呢？
　　木佩的背面一个雕的龙，一个雕的凤。皇后将两个木佩收起来，心想：女孩是凤男孩是龙嘛！

　　与岚风国的战事持续了二月有余，酷暑笼罩着大地，这样的天气行军打仗除了心灵的煎熬还有□□的难捱，尸横遍野，腐烂的将士们的肉身即使深深掩埋在黄土之下，方圆十里依旧弥漫着恶臭，仿佛死亡的气息永远如影随行。
　　云轩给皇后的书信从最开始的三日一封到现在的十日一封，皇后来信说孩子已经出生，是对可爱的龙凤胎，恰好两块木佩都可以用上。
　　营帐外的夜空并不漆黑，漫天星光，明日又是一个烈日当空的天气。
　　北戎城已经夺回，但岚风国并未善罢甘休，云轩坐在营帐中思索退敌之策，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归云国实力远不及岚风国，能与岚风国战到此时大半是因为占了天时地利。归云国武将曾经人才辈出，奈何当年一场宫变......
　　云轩继承皇位时已经是这个国家风雨飘摇之时，这几年饶是他励精图治，也无法在短时间内令这个国家恢复生气，难道如今真要被岚风国吞入腹中吗？
　　晚风吹入帐中，北戎城遍地开满茉莉花，此刻的风中夹杂了茉莉的清香和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云轩眸光闪动，只觉得天无绝人之路！

　　盛夏到来之时，这一年的气温陡然升高，归云国与岚风国长达三个月的战事终于休止，双方签署了停战协议，十年之内不得向对方以任何理由发动战争。
　　终止这一场战事的原因无他，而是因为突然降临的瘟疫。
　　北戎城是归云国与岚风国的分界线，双方交战二月有余，酷暑带来的高温发酵了死人的尸体，再厚的土层也盖不住瘟疫得横行。
　　瘟疫爆发在岚风的军营里，归云国却如上天庇佑一般安然无恙。岚风抵不过天灾，这才选择了退兵。
　　战事终于结束，归云国皇帝云轩迫不及待班师回朝，他刚出生的皇子和公主他还一眼未见......
　　两日前送出的信应该还没有送到皇后的手中，毕竟京都到北戎城快马加鞭也需要接近三日......云轩将手中的长剑别在腰上，他等不及与大队兵马一起回朝，便带着亲卫快马赶了回去。

　　当云轩赶回皇宫时，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没有想过自己回来时会是这般场景......
　　长乐殿走水，他还在京都的城门外便看见皇宫火势漫天。
　　回到皇宫时，他刚好见了皇后兰烟最后一面。
　　她被宫人救出，却已经被大火烧得体无完肤，见他回来了，她展颜一笑，他不知她为何还笑得出，他知道她最怕痛，平日里一个小伤口她要叫嚷个好几天。
　　兰烟握住他的手，眼里满怀希冀，只堪堪说出了两个字：“孩子......”手便无力垂了下去。
　　那一刻，他心如死灰！

作者有话说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