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木一矣

3、第三章

　　病房里静的好像连心脏声都是噪音。
　　“阿秦，你走近点儿，我看不清楚你的脸。”穆明超对着欧秦声音分不清是温柔还是虚弱。
　　他话音刚落，欧秦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快步走到手术床前把头埋在穆明超胸口。
　　“超儿，我在做梦是不是？这是噩梦是不是？你快打醒我，我怕.......”哪里还有一个集团总经理的样子，这一刻，欧秦像一条戈壁滩上的鱼，呼吸急促，没有方向，无能为力。
　　“欧秦，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嗯嗯 我看 我看”他便说边吻上穆明超的唇
　　“哥，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我不信有下辈子，即便有，我也不想遇见你了。我怕下辈子我还是会早死，我不能再让你伤心一回。”
　　“穆明超，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丢下我一个人要怎么办？你丢掉你弟弟怎么办？”欧秦这句话几乎是含着血珠说出来的。
　　“欧秦，你答应我，帮我照顾小一，还有，好好活着，忘了我。”穆明超的眼泪像是止不住一样，汗水也滴滴答答的流，丝毫不减往日穆氏大公子的风采。
　　“我都答应你，我帮你照顾小一，好好活着，可是.....你教我，我怎么才能忘了你”
　　“我的阿秦这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的.......”穆明超已经再没力气说话了
　　“方明！！方明！！！”欧秦无措的把方明叫进来，他害怕穆明超弥留之际看不到自己弟弟
　　“哥....”穆一跟着方明走到手术床的另一侧，跪在地上抚摸哥哥额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
　　“明哥.....欧秦....小一......小一就拜托你们了......”穆明超说完这句话，用尽了此生最后一点力气准备把穆一的手交给方明，奈何力气有限，还未待方明的手伸出来，穆明超手就要无力垂下了。穆一只觉得自己的左手从哥哥冰凉的手滑下去，落在了另一只不算温暖的手上。他透过泪眼看了看，是那个跟方明一起来的人。
　　方明吸吸鼻子，大手一伸，包住了两人紧握的手，笑着跟穆明超交代：“从小到大，我哪次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好？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穆一。”
　　穆明超半眯着的眼睛，对着方明弯了弯，又望向欧秦，最后看了爱人一眼，便把目光放在了泣不成声的穆一脸上。
　　他嘴巴张了张：“别....哭....小.......”
　　然后就闭上眼，任凭三人再怎么叫他，也没有回应了。
　　穆一觉得世界的崩塌原来是伴随着滴滴声的。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太刺激了。父母爆炸的时候，他其实是跟着父母一起去的厂区，只是车间没有四岁小孩儿穿的隔离服，他才被司机抱去了员工休闲区等着躲过了一劫；汶川地震的时候，他正和朋友一起在成都参加围棋比赛，但也毫发无伤的等到了自己哥哥过去接他；而这一次，明明该死的是他，哥哥却飞蛾扑火一样，葬送自己，救了他。是该说他命好，还是说他命硬呢。
　　方明扶着穆一，哭着对跌倒在地板上的欧秦说：“秦儿，艾米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你振作一下，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墓地怎么选、葬礼怎么举行、穆风集团怎么安抚，可都等着我们俩呢。我现在出去跟艾米交代一下，你帮我顾着穆一。”
　　他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欧秦，又放下已经哭不出来的穆一，叹了声气，走出手术室。
　　出来就看到艾米带着两个助手在跟护士沟通缴费和后面的手续，见他出来，她把手上的资料交给左手边的助手，拿着ipd对着方明颔首：“方总监。医院的手续都处理好了，殡仪馆的车也在下面候着，葬礼邀请的名单您看一下。”
　　“你是他的秘书，你做事，欧秦自然是放心的。”他顿了顿“只是，葬礼就不要邀请其他的人了，明超不喜欢热闹，穆家也没什么亲戚，就让他安安静静的走。”
　　“好的。欧先生他.....怎么样？”即使当年丢掉柯俊的2亿大单，方明也没在艾米这个工作机器脸上看到过这种担心的表情。
　　“你放心，他知道轻重，下周的谈判不会耽误。你继续手头的准工作。”
　　欧秦和穆明超交往多年，因为欧家的背景和年幼的穆一，两人一直未对外公开。但是，方明和艾米却是看着这两个人如何从相知到相爱的。守了这么多年，欧家老爷子走了，穆一也长大了，两人便开始着手准备公开的事情，谁曾想，穆明超就这么走了。这样的意外，对欧秦来说意味着什么，方明清楚，艾米也清楚。但是，伤心归伤心，之前为了公开两人关系，一直准备的柯俊收购案艾米可不敢耽搁。柯俊是穆明超当年接手穆风集团之前跟好朋友张郡可在大学创立的跨境电商平台，当年穆明超出钱，张郡可是学互联网的，自然是又出钱又出力，大学里面也没想着靠这个赚钱，可谁知正赶上了电商热潮，慢慢的竟也把柯俊打造也成了国内和国外华侨的主流跨境电商平台。
　　这一次的收购，是欧秦和穆明超两人筹备很久的计划，两人关系公开之后，穆风和欧氏早晚会成一家人，收购柯俊只是融合两个财团的第一步。
　　“方总监，医生刚才催了，不能占着手术室，我们还是把穆先生尽快请回去吧。”
　　“你安排人上来，然后进来找我。明超的弟弟在里面，他还不知道欧秦是谁。”方明说着这话深深的看了艾米一眼。
　　“我明白。”
　　艾米进来手术室，后面跟着四个男人，都一脸肃穆，想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她对着穆明超深深的鞠了个躬，看到旁边拉着哥哥手不放的穆一，眼里划过一丝不忍和同情，然后走到欧秦身边，低声说：“欧总，请穆先生的车已经到了。手术室后面还排的有手术，咱们要把穆先生请走了。”
　　欧秦一动不动，只是死死地盯着穆明超。也没理会旁边四个开始戴手套的男人。
　　方明也在一边劝穆一：“小一，起来，我们送超超出去，这里太冷了。”
　　他叫了几声见穆一还是抓着穆明超的手不放，皱着眉头边掰开他的手边说：“穆一，你不是四岁了，你十八岁了，别让超超走的不放心，松开。”方明一向对这个小表弟没来由的溺爱，很少叫他全名，他这么一喊，穆一呆滞的看了他一眼，慢慢松开了手。
　　方明趁机把手穿进他腋下，将他拉了起来，对艾米使了个颜色。艾米走上前拉住欧秦的左臂，轻声说：“先生，走吧。”
　　欧秦扶着手术床站起来，许是坐的时间太长，双脚有些麻痹，一个没站稳差点又摔下去。好在艾米扶着他，才没至于跌倒。站稳后，他对艾米摇了摇头，艾米跟他对视一眼，叹口气招呼后面的四个男人退到了门口。她明白欧秦的意思，即使他一句话没说，十多年共事的默契也让艾米准确的看清楚了自己老板的想法，他不想别人碰穆明超，他要自己送他下去。
　　穆一被方明搀着，冷冷的看着那个叫欧秦的男人。他从西装的胸前口袋里拿出手帕，一点一点的给穆明超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渍擦干净。然后脱下外套，盖在了他脸上。明明是个陌生的男人，做这些事情却像是做了很多遍一样，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很温柔。穆一想，哥哥的朋友果然都跟哥哥很像呢。
　　欧秦把外套盖在穆明超脸上，俯下身，轻轻的虚抱了一下他的肩头，用只能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对穆明超说：“哥带你走。”然后把穆明超抱了起来。
　　穆一就这样被方明半扶半推的跟在欧秦后面。艾米做事妥帖，早就安排了私人通道，她穿着一身白色职业装，踏着纪梵希的小皮鞋，走在欧秦前面，一路引导者这群人。谁都没有说话，脸穆一也没有再哭一声，走廊里只有艾米高跟鞋的哒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