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双相情感障碍患者的成长》暮莱娜

3、盈凸

　　统一艺考的成绩出来了，我合格了，可以参加接下来的学校高考了。其实我们的感情早已经不对了，他变了，我也变了，我变的越来越不安和害怕失去，情绪也变得莫名其妙。我发现他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们也不再每天形影不离，他有了一群朋友，他的时间不再只属于我一个人。这时候马上要开始西安美院的艺考了，他跟我说了分手，我笑着看了眼夜空，那晚的夜晚是黑色的。我回到宿舍喝了很多酒，好像打了很多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的每个人说我想死去了。

　　第二天我拖着我的身子去考试，同样是两场考试，上午一场，下午一场，素描，水粉，速写，每场我都只画了不到一小时就交卷了，因为我哭到已经看不清颜色和轮廓。

　　考试完专业课，我听从了我爸的建议，回到家乡里从前那所高中跟着正常高三学生一起学习一段时间文化课，就这样我被安排在从前家里那所学校的一个普通高三班级里。我很不受那个班主任的喜欢，因为我与众不同，我染着头发，化着妆，穿着他们认为不合时宜的服装在集装箱的家乡学校里，我是个另类，那是一个有点秃顶的中年眼镜男，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在办公室里坐着的还有校长，他大声在校长面前斥责我是多么差劲的一个女生，穿着不合要求，学习成绩差，根本不可能考得上任何一所大学，赶紧开除我这种恶瘤不要其他好学生造成影响。他又转身对着我说，要不是你爸跪着求我们，你以为你能进来学习？我愤怒了，我生来就对“老师”这种生物八字相克，我大声与他争吵起来，甚至想用脏话来问候他全家，后来校长制止了我们，莫名其妙的我又继续在这学校上起课来，只是我更大胆了。

　　我那时已经开始我这不正常人生之路了，所有人包括我的父母都没指望我能考上大学，因为我早已经旷课成家常便饭，根本不会学习。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上着无聊的英语课，我看着面前这本无趣的英文书，想到了个好点子，我拍了前排同学的肩，让他借我一把小刀，我拿刀子在我左臂划了三四道深深的伤口，我看着我的肉翻开并开始流血，我觉得一点痛感都没有，无趣极了。

　　高考文化课结束后，我爸公司组织家属旅游，去了连云港海边几天，同行的有个我爸单位的女同事，离婚带一个初中的女儿。我知道她，是因为我家几个喜欢八卦的亲戚跟我说我爸最近跟这个女人走的很近。我被安排和这个女的还有她女儿住在一间酒店房间，我从第一眼看到她就很讨厌这个女人，她的脸色很苍白，瘦瘦的，脸很尖，说话又尖又细。她女儿也同样令我讨厌，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晚上，他妈出去了，我和她女儿在屋子里，她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接过吻吗，上过床吗。我无奈笑着说，你一个小孩子怎么知道这么多。她一脸骄傲着，我跟好几个男生都接过吻。我懒得听她这些破事，走到阳台点根烟坐着，她跟着我来到阳台，原来你抽烟啊，我也抽烟，给我一根，我没理她，她继续絮絮叨叨。不一会她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大包零食，放在她们床上，招呼她女儿来吃，我并又被邀请，也并没有吃零食的食欲，她女儿倒是很高兴，时不时拿着手里的零食转向我，像炫耀一件战利品似的问我，你要吃吗。我摇摇头，她妈说道你吃你的，吃东西时别说话。我准备去洗澡了。不过她妈在我想进去之前进去了，我听到水开了一会关上后，她妈走出来带她女儿说道，你先洗澡吧，我们三个人太多了，你自己洗，我们到隔壁张阿姨那里洗。我当然无所谓，这样最好。我走进浴室打开水，过了半天丝毫没有热水下来，我明白她为什么带着她女儿走了。我索性冲了个冷水澡，擦干后去找我爸，我说这个阿姨性格很恶劣，并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我爸听完笑着说，你别多想，这阿姨心地很好的，是你多想了。

　　我失望的走了出来，我想这世上也许并没有谁真正站在我这边。不久后，这个女人来我爸家里做客，见了我，笑盈盈地说，考上大学阿姨给你买个mp3。我想她这一笑蕴涵了很多意义，有轻视，有分裂，有嘲笑。

　　奇迹的是我居然后来考上了大学，当然我并有收到所谓的mp3。这期间我和他和好了，后来我知道那段时间他去了北京，找另个女生去了。他们可能没了结果，于是他又找到了我，我自然欢迎他，因为我依然坚信，我们是死都会在一起的。大学生活开始了，我们学校离得很近，我很高兴。我依旧抽烟喝酒混日子。我还学会了另一件事，跟其他男生鬼混。我说了，我们是不会分开的，我们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还会回到各自身边，现在想起来，那个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回到对方身边的人，不是我们，是只有我。

　　日子这样过着，有一天他眼睛感染了，我去他宿舍看望，我看到他双眼几乎睁不开，笑着握着我的手跟说话，我哭了，我不忍心看到他这样，他安慰我说没事，很快就好了，我想我不能做伤害他的事情了。不久他感冒了，我身上的生活费花完了，他发着烧打车来我学校给我送钱，我感到自己太罪恶了，我已经把他看做是我的家人了，我想我是不能没有他的，无论他做过什么，我做过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以后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我又一次怀孕了，我不知道是谁的，那大概不是他的吧。那时是大一的寒假，我因为孕吐的厉害，在家里吃什么吐什么，并且整日只想睡觉，我妈很快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她告诉我爸后，我爸当然是打过来电话痛骂我一顿说我不知羞耻令他丢脸云云。我妈带着我去了离我家很远很偏僻的一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医院，她说来这里是为了避免碰到熟人。我很快躺在一张破旧的床上，窗户是木质的，有两个女医生在房间里，其中一个冷漠的问道，你第一次做这个手术吗。我感到无比的丢脸，我说道，不是。。。这是第二次。她很轻蔑的说，哦那你应该很了解流程了。

　　我感到一阵剧痛在我的腹部，放佛被人拉扯着我的肠子，撕开我皮肉，用尖锐的利器在我体内扭打着。我哭喊起来，我第一次流冷汗，在此之前我对这个词一直以为只是一个对于汗液的形容词罢了。它确实存在的，我能感到我冰冷的汗水沁湿了整个劣质皮床，因为是皮质的，所以那些冰水并没有滲入进去，它们在我的周围形成了水墙，又有不断新的冰水流下来，我满脸流着的是泪水还是那些冰水？我既如在火中燃烧又如在冰块里凝固。我尖叫着哭喊着，为什么这么疼，为什么我没有麻药？那位冷冰冰的女护士说道，你这么夸张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不是有过经验了吗，喊什么，你交的手术费又不是贵的“无痛的”。我双眼看着那间屋子的天花板，泪水使我的视线模糊，我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我只希望这个可怕的，扭曲的，丑陋的一切，尽快结束，我闭上了眼。

　　我睁开眼躺在另一间屋子里破旧的床上，我还在流着泪，不知道是眼泪从未停止过，还是它在我睁开时又流了出来。我看了我妈，我问她，为什么没有交无痛的钱，她说道，因为要让你记住这有多痛。绝望，我再次感受到了。

　　回到学校后，我变的小心翼翼，我只依靠着男友，我只有他，他是我唯一的家人。但是，好景不长，大一快结束的时候，我在他宿舍玩电脑，鬼斧神差的我点开他挂着的□□，我看到了我那无尽深渊的开始，他的聊天里跟好几个女生暧昧，语言字字如刀割般划过我的心脏，我愤怒的泪水扭曲着，我抓着他手臂，恶狠狠的瞪着他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逃出那个地方，飞快的回到学校。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吃完晚饭回宿舍，走到宿舍楼下，我看到了他，他拉住了我，我冷漠着看着他苍白的解释着这一切的话语，觉得什么都没了意义，他哭了，开始用手锤砸地面，我看着他的双手开始流血，我也哭了，也许我又原谅了他，也许没有。我们抱在一起痛苦，那晚后我决定原谅。

　　暑假了，我们回到家乡，他有很多朋友，每天都在聚会，我却一个人在家等待着哪天他的到来。但我这次没有等来他，我等来的又是血淋淋的现实，我再次看到他依旧跟那些女生保持着联系，我抑制住自己的泪水打电话给他，质问他这一切，他冷冷回复我分手吧。我本能的意识到这次的分手是真的分手了，我哭着求他别跟我分手，他却把电话挂了，然后再也没接过。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开始失眠，我开始整夜的睡不着，只呆呆的看着夜晚中我屋子里那冰冷的天花板，白天我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泪第一次止不住的流，就这样不知道流了几天，有天晚上我依旧是躺在床上虽然闭着眼，但是我是清醒的。凌晨的时候，我听到我爸的脚步声，他坐下来我的床边，帮我把被子往上盖了盖，我听到了我爸的哭泣声，他坐在我的床边默默的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