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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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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的脚!杨三刀你作死啊!”周菀跟在那汉子身后,没防备差点被他撞翻,气得抬手就揪住那人衣领子,骂道,“怎么的还想赖账啊!”
杨三刀被周菀扯住跑不掉,吓得直往她身后躲,捂着眼睛指向林韵之,大叫:“有鬼!”
周菀听得一愣,下意识往林韵之脚下看去,有影子啊。
林韵之极为尴尬,站在院中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齐山廷一看不乐意了。
“周姐你这朋友也是忒有意思了点儿。”齐山廷站起身,将林韵之拉到身边,讥讽道,“是人是鬼我分不出?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周菀平日见多了齐山廷混无所谓的德行,还是头一回见他面色不好看,别说,那一张俊脸冷下来,还真是凌厉骇人,与平时大不相同。
周菀是个聪明人,抬手就一巴掌拍在杨三刀的背上,张嘴骂道:“杨三刀你个怂货!别人杀猪一刀,你非得磨磨叽叽来三刀,别人赐你个杨三刀的花名儿那是笑话你呢,你咋还越叫越没胆子了!我还真是头回见干你这营生有这么胆小的,真是长眼了!你自己瞧瞧,这是人是鬼?”
周菀声音又尖又脆,放炮仗似的一阵数落,既全了林韵之的面子,又把抖抖索索的杨三刀给喊回了魂儿。
听了周菀一顿骂,杨三刀镇定了些,壮起胆子又去看林韵之,先看影子,又看人,越看越奇,嘴里“啧啧”起来。
周菀推他一把,提醒他:“看清楚就得了,咋的还看不够啊!”
林韵之平日哪听过周菀这种泼辣话,脸一红将头低下。
那杨三刀脸色非常古怪,慌忙摆手道:“你别瞎说!我就是,就是看看……”
几个人听得一头雾水,林韵之更是不明白,自己一直待在太傅府偏院,也没见过这个杨三刀,他为何好像认识自己。
周菀没好气,哼一声说道:“那你干什么说人家是鬼?”
杨三刀支支吾吾地说:“看错了看错了……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他虽这么说,可眼神却一直闪烁,躲躲闪闪地偷看林韵之,那眼神既害怕又心虚。
齐山廷微微眯起眼睛,两步上前拦住了准备走的杨三刀。
“虽说你是我周姐的朋友,说两句浑话我们不该计较。”齐山廷笑一笑,声音却冷得很,“不过我这朋友身份不一般,总不能白挨了你这诋毁,总得解释个分明才好,你说是不是?”
杨三刀这人虽说杀了半辈子的猪,可胆子极小,打小这遇人遇事矮一头的毛病却是改不掉,齐山廷往他面前一堵,他就不敢动了。
“我……我……”
齐山廷见他吓得六神无主,缓了语气,将人拉到院中坐下。
“我也不是什么凶恶之人,只是瞧杨大哥像是话里有话,不问个清楚怕是要寝食难安,我看杨大哥也是安分守己的良善之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杨三刀是个随波逐流的性子,听了这话忙点头道:“是是是!那事儿可不关我事,不是我干的!”说罢还畏畏缩缩看了林韵之一眼。
林韵之再傻也知道是和自己有关,她看了眼齐山廷,见他点点头,便上前福了一福,说道:“杨大哥,到底是何事,还请您说一说。”
林韵之生得好看,又柔声细语,杨三刀犹豫了会儿,跺跺脚,开了口。
“一年前我在永定河边见着个死人,生的和你不说一模一样,那也有八分相似,所以我才认错了。”
林韵之身子晃了晃,脸色霎时间就白了。
一年前她就是在永定河被人捞起来的,柳翠曾和她说过,她和林韵佳是被一路找过去的家丁发现的,那时候她俩都陷在河滩的淤泥里,只是林韵佳已经气绝,她还活着。
林韵佳是会水的,而她不会。
所有人都说,是林韵佳救了她上来,自己却脱力溺死了。
所以李芸岚才会那么恨她,父亲从此再没见过她,而她自己也恨不得时光倒流,死的是自己。
可为何听这杨三刀的意思,却只见到姐姐一人?
林韵之拼命想回忆起当时的事,可脑子却越想越疼,她捂着眼睛,人有些摇摇欲坠。
齐山廷见她不对,忙将她扶着坐下,低声对她说:“定心定神,静坐调息。不急。”
林韵之点点头,努力平静下来。
“杨大哥,那应该是我姐姐。”林韵之语气有些艰难,勉强接着问道,“你能不能详细说说你看到些什么。”
可杨三刀却又不肯说了,任林韵之如何恳求也不开口。
周菀在一边急了,骂道:“难不成那人是你杀的?你这遮遮掩掩的,信不信报官抓你!”
杨三刀一听这话恨不得蹦起三丈高,声音都变大了。
“你别胡说!可跟我没关系!”
“那你倒是说啊!”
见再不解释周菀就要不依不饶,杨三刀心一横,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先说啊!我,我只是胆小,没有报官。那人真不是我杀的!”
那日杨三刀去给一家办喜宴的大户杀猪,活儿多耽误了时间,等收工回家时天已经黑了。那天街上有灯会,他急着回家带孩子出门看灯,便从永定河边抄了小路。
没想到沿着河堤走着走着,差点被绊一脚摔进河里。
他借着月色去看,差点吓死,河堤旁的草丛里竟伸出一只脚来!他扒开草丛一看,竟有个年轻姑娘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我……我当时吓坏了!”杨三刀光是回忆都仍是害怕,“我喊了几声她没应,便壮着胆子去摸她人中,没气儿!是个死人!”
杨三刀吓坏了,拔腿就跑。跑了一阵儿心里又后怕,这应该报官吧,如果不报官,会不会被诬陷是他杀的人?
他越想越怕,便又忍着害怕往回走,没成想还没走到,便看到有个男人将那死人背在背上,沿着河堤往另一头离开了。
“我怕那人是那姑娘的家人,我有理说不清,更怕那人是凶手,要杀我灭口,哪里还敢上前,便赶紧回家了,一连几日没敢出门。”
杨三刀这桩事藏在心里一年多,连他婆娘都没告诉,如今终于说了出来,人虚脱般冒了一背的冷汗。
林韵之比他好不了多少。
这与她记忆里的,与林家人告诉她的,完全不一样。
姐姐究竟是怎么死的?真的是溺水而亡吗?
林韵之头一回对这桩几乎葬送了整个太傅府的“意外”产生怀疑。
“多问杨大哥一句。”林韵之攥紧了发抖的手,问杨三刀,“你见着我,我姐姐时,她衣裳是干是湿?”
齐山廷看她一眼,眉头皱起。
“这我没注意啊,是……”杨三刀努力地回想,半晌猛点头道,“对对对,干的干的!我记得那姑娘穿一身白衣,被那人背在背上时,风吹的直飘呢!定是干的!”
那就不是溺死。
林韵之再忍不住,站起身一把抓住了杨三刀的胳膊,眼泪扑簌簌落下,那架势恨不得要给他跪下。
“你还记得带走我姐姐那人长什么模样吗?你好好想想!”
杨三刀本想摇头说不知,可见林韵之哭得梨花带雨,又心下不忍,犹豫再三说道:“其实我也没看清……”
齐山廷沉声道:“放心,今日便当我们没来过。周姐作保。”
得了这话,杨三刀才压低声音说道:“隔得远我没看真切,但那天是初一,月亮亮得很,我瞧见那人中等个子,右腿似乎有点瘸。”
再多的杨三刀也说不出来了。
没想到不过寻常来接个活儿,竟又挖出些别的事,院中一时都没人说话。
还是周菀打破了沉寂,她指了指齐山廷扔在地上的布包,问:“那什么,说点儿别的?”
齐山廷心思不在这上面,一边悄悄盯着林韵之,一边三言两语把蝙蝠的事儿说给周菀和杨三刀听。
知道房子没事,杨三刀一改刚才的紧张,高兴得合不拢嘴,嚷嚷着要喊婆娘带孩子搬回来。
院子里又恢复了热闹,只有林韵之呆呆坐着,一声不吭。
齐山廷见她心情不佳,刚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就见林韵之猛地站起来,埋头就冲了出去。
“真是个不省心的小祖宗!”
齐山廷低声骂一句,转身便要追出去,却被周菀一把拉住。
“哎?你钱不要了!”
齐山廷皱起眉有些不耐,“以后再说,你看着办吧。”
“那可别!”周菀今日念头落了空,本就心里不大痛快,这会儿便有些阴阳怪气,“我可和人家不一样,同你不是一家人,那是得明算账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齐山廷见林韵之越跑越远,使力甩开了周菀。
“随便吧,不要了。”
说罢齐山廷就追了出去,这一片纵横交错,晚了一步转个弯就不见人影了,齐山廷低头思量片刻,转身向另一个跑去。
周菀拿着钱袋子追了几步,又讪讪地停在了院子门口。
人家郎才女貌,要你去自讨没趣?
瞧了半日,周菀也算瞧明白了,人家眼里心里装了别人,任你再热乎都白搭。
“哼!稀得你!”周菀把钱袋子塞怀里,“不是说没来过么,钱也不给你了!”
人是指望不上了,钱还是要赚的,也不枉费我白贴汤圆喂你这白眼狼!
周菀翻个白眼,转身回去了。
***
林韵之心里又闷又疼,她一口气冲到了永定河边。
其实她根本记不得自己是在哪里被救起来的,她昏迷了数日,醒来时一切都像没发生就已经结束了一样,除了太傅府没了人人喜爱的大小姐,多了个人憎鬼厌的二小姐。
看着平静蜿蜒的永定河,林韵之脑子里各种念头不断疯长。
谁来告诉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和姐姐为什么要来这远离灯会的永定河边,真的是因为她贪玩吗?
为何姐姐会被人发现死在河堤边,却不是溺水而亡?
是有人杀了她,再把她抛入河中吗?是谁?
那个背走她的人,是不是凶手?
太多的问题需要答案,可林韵之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为什么这么没用!
林韵之坐在地上,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手都酸了还是于事无补,她终于忍受不住,匍匐在地,无声痛哭。
齐山廷赶过来时,林韵之正抱膝坐在堤上,一言不发。瘦小的身影孱弱又单薄,却又多了几分之前从未见过的倔强。
齐山廷下意识觉得,那个胆小怯弱如兔子般的姑娘,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并不希望她变。
永远蒙在鼓中,做一个无知无觉的孩子不好么?
清醒使人成长,也使人血淋淋受伤。
“道长。”林韵之歪过头来,看着站在她身边低头俯瞰自己的齐山廷,声音平静,“我想给姐姐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齐山廷:什么郎才女貌,我们这是纯洁的生意关系!
方子裕:……
柳翠:……
吃瓜读者:……
周菀: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