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远山寺交战（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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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脸和甘蔗杆已经被逮捕，一如先前的青竹一般，被五花大绑丢在一旁，连嘴也被堵上。
不幸被绑架八天之久的青竹目前被安置在寺院僧房，请了大夫看治。庙中僧人皆是男子，不好近身，因而临时拜托了位正巧上山拜佛的农家女照料。
本该一切完满，奈何外患方平内忧却起。
——绑匪和人质的去处无所安置。
住持看着面前呈对峙之势的几伙人，念了声“阿弥陀佛”。
不久前一队官兵突然入院，手持红色令牌，声称有贼子逃进了远山寺，他们此行正是奉命前来搜查。事关寺院安危，住持不敢阻挠，当即带着僧众协同调查。
很快他们便在后山找到两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旁边还有一群人高马大的布衣壮年，正同黑衣人纠缠打斗，遥遥一问，口里竟然也说着为捕贼而来。
人数压制下，两个黑衣人没抵抗多久就被活捉。本该皆大欢喜，头疼的是，两方人马竟然争夺起了黑衣人和人质的处置归属。
或者说，是三方。
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冷斥：“哪里来的无知贱民，竟然胆敢妨碍公案！”
话说的难听，那群布衣打扮的也微微冷了脸，为首的男人面上倒还算客气，上前一步，率先自报家门，“小人乃附近庄中护院，此次是为追捕贼子而来，非有丝毫不敬之心，倒是不晓得妨碍公案一说何来？”
那黑色劲装的张口就要呵斥，男人先一步拱手，打断了前者的未尽之言。他人身形丰胖，脸上颇有些肉，动作间只让人觉着和善。
“官爷们想是办差途中路过此地，百忙之中拔刀相助，小人不胜感激！耽误了众位官爷的差事，我等心中愧疚不已，无奈人力微薄，只能千恩万谢记在心头，倘若官爷差事办完，闲暇之余但管来示丰金鸦胡同，小的姓刘，若小的不在家，官爷只管逢人问刘胖子在哪就晓得了，届时弟兄们一定好酒好肉奉上！”
身后一群人跟着拱手，硬挤出点笑容，口中云云些感恩之辞。
黄衣蓝裤的凤安官兵被奉承得晕头转向，飘飘然间挥了挥手，“举手之劳，你等且去吧！”
刘胖子闻言一笑，向后做了个手势，身后待命的小跑上来，三两个成堆，互相配合，就要带走撂在两方中间的黑衣人。
黑色劲装男人见状冷冷道：“走人就走人，动他们作甚？当真是不知规矩！”
刘胖子故作不知，笑呵呵道：“官爷，这二人是小人追捕多日的贼子，自是要带回去复命，我等马上就走，必不会在此碍手碍脚。”
黑色劲装的冷笑，已是明白他的盘算。
转首看向旁侧一脸摸不着头脑的凤安官兵，“小戚大人，我们为何至此，您不会忘了吧？我们太子爷还等着我等捉拿贼子回去复命，如今是个什么意思？贼子就在眼前，小戚大人却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旁人偷了去？”
小戚大人心下一个咯噔，赔笑道：“严大人，小的怎敢，您怕是误会了。”
转瞬又冷下脸，呵斥刘胖子等人：“我叫你们走，可没让你们带走嫌犯，你们怎么敢随意动官府的人？”
刘胖子惊讶道：“官爷，这人是我等追逐多日了的贼人，何时竟然成了官府嫌犯？”
小戚大人沉声：“胡言乱语！这二人胆大包天偷窃贵人之物，本官奉命前来捉拿，如何会错。”
刘胖子恍然状，随即笑道：“官爷，那八成是误会了，这二人躲入山中多日，我等三日前便在这大山里追寻了，他们怎么可能去往别处犯案？怕是认错了人罢。”
小戚大人一愣，“果真？”
刘胖子：“小人怎敢欺瞒官爷？不信您且瞧我等着装，没在山里折腾了几日，能糟践成这幅模样？”
小戚大人看了眼，不禁点点头。
黑色劲装的收到小戚大人的目光询问，嗤笑一声，“一群来历不明的随意说上几句，小戚大人就信了？谁晓得他们是不是撒谎。咱们可也是一路追到此地，亲眼瞧见黑衣人逃进了这远山寺，难不成还有假？”
小戚大人讪讪，“严大人所言极是。”
柿子要挑软的捏，身份压制，听谁不听谁的一目了然。小戚大人很快就有了偏向。
刘胖子目光微凝，抢先一步出声道：“官爷，这二人虽是家中老爷所要捉拿之人，其实并非作奸犯科的乱民，只是手下没个轻重，吓到了家中小姐，老爷发怒，本想说上几句也就算了，不料他们胆子小，竟然就这么连夜逃了去。这才有了小人们的多日追踪。他们既非大奸大恶之人，如何能蒙冤入狱呢？”
小戚大人为难了，“这……”
若是有案底的就算了，若是良民如何好将错就错？刘胖子瞧着坦坦荡荡的，也不像在说假话，自己若执意捉人，岂不是成了冤假错案？
这么多人瞧着，后边还有远山寺的一众高僧，听说皇室贵族常常与住持讨论佛法，就是陛下也时不时召见远山寺的僧人。自己要是处理不好，回头传出去，丢了乌纱帽是小，丢了脑袋才是大问题。
顶着严式催促的视线，小戚大人涨红了脸，焦急得手足无措，有些开不了这个口。
严式暗骂他不中用，索性自己出面，问得犀利：“谁家下人随意就有这样好的身手？”
刘胖子微笑，“自然是教武师傅，小人方才也说了，他二人下手没个轻重，吓到了家中小姐，这才惹恼了老爷。”
刘胖子笑容不变，“为防大人心有疑虑，小人多嘴说一句，家中小姐千金之躯缘何能瞧见前院的教武师傅，这是因为小姐体弱多病，老爷忧心不已，遂生了请教武师傅教习两招的念头，不为有多大能耐，只为强身健体。”
严式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暗讽，只冷冷一笑，并未因此而被激怒失了理智，他这人向来越激越冷静，方才因小戚大人而起的那一点恼火，也在这一挑衅中散了去。严式冷静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大好的优势，何必要与对方苦争这么个长短。
闻言下颌微抬，也不去与刘胖子争辩，直对小戚大人道：“在逃教武师傅在哪我是不清楚，但我清楚此二人必是那冒犯我们家太子的盗贼。”
“若是不信，不如搜身查看，那枚环形玉佩必然还在他二人身上。”
小戚大人眼一亮，“是这个理。”
说着就叫人上来验明，不多时就在刀疤脸后腰裤带中摸出个玉佩。果如严式所言，环形白玉，材质非同一般，雕工也是难得的上乘。
严式讥嘲的目光落在刘胖子身上。
两个黑衣人耳听他们争执，再见这陌生的玉佩，如何不知是被算计了？他二人心有不甘，哪里愿意坐以待毙，都是暗怀鬼胎要捉拿他们的人，他二人宁愿跟着刘胖子，也不愿意被官府带走。怎奈口中被堵，半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扭动身躯挣扎，发出点无意义的闷哼。
刘胖子早在严式说出环形玉佩时就晓得要遭，若说之前还不确定严式如此争锋相对，是无意还是有意，这下确定了，对方是有备而来。
飞速寻找着补救之策，刘胖子眼尖地发现黑衣人二者异状，眼中精光一闪。
刘胖子“咦”了声，引得众人看过来后，面上适时露出点疑惑和奇怪，口里慢吞吞地说着“他们似乎有甚重要事要说”，手上毫不磨蹭，眨眼就取出了黑衣人口中的布团。
严式暗道一声糟，无奈动作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人口中布团依次掉落。
得了自由，刀疤脸张嘴便驳斥严式所言：“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一生坦坦荡荡，才没做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最后悔的就是几日前手重了，练武用的木剑飞了出去，险些伤到小姐，一个害怕连夜逃走了。那也是我和家中老爷的事，怎么就扯上官府了？”
刀疤脸啐了一口，“这玉佩是老子路上捡的，哪里晓得竟然是赃物！还你们就是了，可别想着泼脏水把我关起来。老子祖上世世代代的良民，怎么能被这么污蔑！”
甘蔗杆也道：“老刘，咱们是老相识了，你可得帮咱们作证！”
刘胖子心中为其叫好，面上却露出一点为难和委屈，“官爷，您瞧……”
小戚大人都有点同情他了。
严式被他摆了一道，目光一冷，“你方才言明情况时他二人也听了个全，如今说不定是故意套话作假，就是想逃脱律法的制裁。”
眼中冷厉直扫黑衣人，“玉佩在你身上，我也亲眼见你们逃进远山寺！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如何容得你二人狡辩！”
目光重回刘胖子身上，“世上相似之人众多，你可不要看错了人，到时候查出来你是在撒谎……呵，可别怪我怀疑你们串通供词，其实和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贼子一伙儿的。”
小戚大人直冒冷汗，左右看了看，试探道：“不如……这两人暂且关押到大牢，明日请知府大人再审度？”
“不行！”
刘胖子和严式同时道。
两人对视一眼，又因互相看不顺眼迅速分开。
严式神色沉沉，“我们太子千金之躯，不远万里来到贵国做客，尚未到京城就被这等偷鸡摸狗的贼人冒犯，竟然偷盗了皇后赠与的玉佩，如此胆大包天之人，如何能被轻饶，必然要带回去由我等亲自审问，再交由太子殿下处置。”
小戚大人头疼欲裂，欲哭无泪。
他人无大才，此次是托了叔伯的福，送了好些礼，才央求到了这么个好差事，被选中迎接玉阳太子的护送队伍，做一个近身的护卫长。本以为轻轻松松的小活，回去就能升任，不料碰上了这么桩麻烦的案子。
玉太子车队碰上了黑衣人，还被偷走了一枚玉佩，小戚大人的确亲眼所见，但黑衣人蒙着面，他未曾窥见其容貌，哪里晓得面前这二人是不是那小偷？
方才之所以上去帮忙，帮着刘胖子等人拿下黑衣人，还是身边这位严大人催促之故，说这二人身形颇似那贼子，估计就是他们所寻之人。
玉佩是真，可刘胖子等人也不像在说假话，小戚大人也不相信有谁敢在这么多官兵面前撒谎，黑衣人也出来作证，几人各执一词，小戚大人当真不好判断。
他自然想将麻烦踢给示丰的衙门，让专人来判，然而这位严大人显然十分抗拒，已经认定了黑衣人是那冲撞了他们太子的贼人，只会以为他是在包庇贼犯。
他也想不去顾忌这位严大人，但谁叫人家是玉太子面前的宠臣，既是高官，也是贵客，代表玉太子的脸面，自己人微言轻，开罪了玉太子，回头还有谁敢为自己说情？
两害取其轻，小戚大人咬咬牙，决定先把眼前的难题过了再说。
小戚大人沉下脸，冲刘胖子呵斥道：“放肆，敢对贵客无理，胡搅蛮缠扰乱公案，严大人大度不与你计较，本大人却不能轻放了你！”
“来人呐，将这人拿下，打上十板子以儆效尤！”
立时跑上来几个官兵，将刘胖子捉来，按压在地上。布衣者们目露凶光，蠢蠢欲动，碍于刘胖子命令，不敢上前。
远山寺无杖刑所需大杖，小戚大人便下令让底下人寻了院中挑水用的木棍来，三个捆作一圈，捆成大腿粗的木棍，暂作刑杖。
刘胖子挨了几下就撑不住半趴在地，满头大汗，却硬撑着没叫出一声来。
黑衣人早没了声音，明白局面无法转圜，严式势力大，刘胖子拗不过，早早就承认自己是在胡编乱造，其实与刘胖子并无瓜葛。
严式冷眼看了一会儿，待还差三棍时，出言喊了停。
不用小戚大人喊，动手的官兵连忙放下木棍。
严式轻飘飘道：“小惩大诫即可，晾他也不过是无心之过，认错了人，被这两个贼心不死的黑衣人利用，非是有意阻挠我等差事。”
小戚大人谄媚道：“严大人大人有大量，在下佩服。”
严式挥手示意身后人将黑衣人带走，再以不排除青竹是黑衣人同党的理由，另外派了个亲兵将昏迷中的青竹一道带走。小戚大人如今哪里还敢违抗，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来势汹汹的大部队走了大半，小戚大人心里有鬼，腆着脸同住持卖好去了，嘴里说着敬仰，实则就是想住持忘掉今日所见。
严式有意落在后头，直挺挺地站着，见刘胖子被人扶起，方慢慢道：“所以说这做人呢还是要擦亮眼睛，不然认错了人，免不得就会犯错吃亏。”
“今天这般认错了嫌犯也就罢了，若是认错了主跟错了人，那可就是一辈子的错误了。主子要是不得力，底下人再能耐也使不出来，还得白白受气。”
严式微微一笑，“你说是吧？”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远山寺交战（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