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温差》YUKISAM

22、床头灯

　　卧室内只开了一盏橘色的台灯，在她身后照亮卧室的一隅。
　　她坐在床沿，右手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腕上，不知为何眼神似乎湿漉漉的，抬眸望着站在她面前的他。好似只要他拒绝，她就会收回自己的手，还有那双难得露出柔弱的眼睛。

　　“我……”戴斯沐犹豫着没有立刻回答，翕动着嘴唇却迟迟没有话语从口中吐出。

　　柔软的手指滑过他的手腕肌肤，向下，碰到手背，然后收回。

　　“好。”他说。

　　她将要垂下的眼眸又掀起眼帘，嘴角带起淡淡的弧度，像是突然露出狐狸尾巴的狐狸，让人有种受骗的恍然。

　　刚刚展现在眼前的脆弱，是她装出来的吗，戴斯沐不禁想。
　　但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好像都没有关系。

　　“我……”戴斯沐眨了眨眼睛，“晚上我睡沙发吧，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我家那个只有一米的沙发你要怎么睡啊。”彭卉乔轻笑了一声，挑逗他说，“难道你要把自己折成两半？你的柔软度这么好吗。”

　　说完，她眼神瞟了一眼他的腰腹，勾着嘴角，双手撑在床垫上起身。她走到衣柜前，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套深蓝色的男士丝质睡衣。

　　她伸直手臂，把搭在手臂上的睡衣递到他眼底。

　　“给你。”

　　戴斯沐接过睡衣，布料的丝滑手感让他不禁想起那夜她身上睡裙的布料。

　　“你特地给我买的吗。”他惊讶地和她对视。

　　彭卉乔挑眉看他，坦率地嗯了一声。

　　“就当是项链的回礼吧。”她淡淡地说，“总不能让你每次来我家，都穿我的衣服吧。”

　　“我的那件T恤，肩膀都被你撑大了。”她的语气似是哀怨，又似是玩笑。

　　接着，她瞥见他不好意思而微微低下的脑袋，像是从前路边花店总是被人调戏的含羞草。

　　“去洗澡吧，我给你拿毛巾。”

　　彭卉乔再次走到衣柜前，蹲下从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包一次性浴巾，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一条一次性的灰色内裤。
　　不知道她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将灰色的小块布料放在了白色的浴巾上，格外显眼。

　　他慌乱地从她手里拿过换洗的衣物，急匆匆地转身往外面的浴室走。
　　站在他身后注视着他仓促脚步和背影的彭卉乔一边笑一边摇头。

　　还真是纯情。

　　走进卫生间，反锁上门的戴斯沐，在干净得没有一丝水汽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熟透的脸，转头不再去看镜子。

　　等他出来，卧室里的床头灯还亮着，但亮度好像比刚刚暗了些。
　　床上，彭卉乔背对着他躺着，看不见正脸，戴斯沐不知道她是不是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拖鞋和地板触碰，还是难免发出些许细微的声响。

　　安静的卧室里，因为床上的人转身，被子摩挲的声音也很明显。听到她翻身的动作，戴斯沐立刻呆在原地，没再往前走，担心吵醒睡着的她。

　　彭卉乔眯了一会儿，意识半梦半醒，睁开朦胧的双眼，看见跟雕塑般站在离床不远处的戴斯沐，手肘撑着床，支起上半身，深深呼出一口气。

　　“洗好了。”她的声音也有些沉，听得出来她刚刚至少快要睡着了。

　　“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就是累了眯一下。”

　　彭卉乔注视着他，他身上的睡衣很合身，袖子和裤腿的长度都很刚好。
　　她已经醒了，但他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知道在戴斯沐眼里，她这一刻的模样有多动人。
　　若要找个具体的形容，她就像是男人幻想中清晨时睁开眼看到喜欢的人的那种幸福感，在此刻充盈了戴斯沐的心脏。

　　“你怎么不过来。”她的疑问召回了他短暂飘飞的思绪。

　　“我的头发还没吹干，我先吹一下。”

　　电风吹放在她梳妆柜下面的第二层抽屉，她喜欢坐着吹头发，所以电风吹没有放在卫生间。
　　戴斯沐将电风吹的插头插进梳妆柜旁边的插座里，手里的电风吹被人拿过。

　　彭卉乔下床走到他旁边，他回头去看她，她的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比宝石还要漂亮。

　　“坐下。”她习惯地说一些简短的指令。

　　戴斯沐没有动作，她又说：“我帮你吹。”

　　他听话地坐下，她按下手里电风吹的开关，呼呼的风声在戴斯沐耳边回想，他的目光盯着镜子里给他吹头发的彭卉乔。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插入他的发丝间，轻轻地扫动他的头发，比真的抚摸他的头顶还要让人难耐。

　　她俯视着他的头顶，他的头发和他这个人一样柔软，发丝缠绕在她的指尖，摸起来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舒服。
　　她从来没想过，给人吹头发竟然还有治愈的功效。

　　吹了一会儿，戴斯沐忍不住地转头，伸手去拿她手里的吹风机。

　　“我自己来吧。”他的耳根在发烫，“你手酸不酸。”

　　彭卉乔摇了摇头，但看着他眼里显然不光是担心她手酸的眼神，她关掉了吹风机，手指作乱地轻轻覆上他的耳朵。

　　他像是受惊的兔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你的耳朵很烫。”她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拇指和食指揉了揉他的耳郭，又往下揉了揉他的耳垂。

　　轻轻揉搓下的耳垂在不断升温，戴斯沐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烧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彭卉乔停下揉捏的动作，只是捏着他的耳垂，感受指腹下的温度，故作疑惑地问：“是吹风烫到你了吗。”

　　“没有。”戴斯沐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怎么这么烫啊。”她坏心眼地继续追问。

　　明知故问，耳朵发烫的罪魁祸首，不就是她吗。

　　他抬眼和她对视，这才发现她稍稍俯下了身子，她的脸靠得很近，眼底里全是笑意。

　　“好了，不逗你了，你自己吹吧。”

　　兔子急了会咬人，在真的惹急戴斯沐之前，彭卉乔直起身子，把手里的吹风机放到了梳妆台上。

　　她坐到床边，拿起在床头充电的手机，耳边立刻响起吹风机开机的声音。

　　“吹干了。”她抬头去看戴斯沐，他站在床边没立刻坐下。

　　她又感叹了一句：“真快。”

　　听到她感叹的戴斯沐愣了一愣，在心里思考她是不是在反讽他。
　　他故意拖延了几分钟，都要把头皮给吹干了。

　　她放下手机，把腿塞进被子里，对他抬了抬下巴：“你睡那边。”

　　他没吭声，就乖乖地走到床的另一边上床。

　　他躺的位置也太靠边了。

　　“你不怕半夜掉下去啊，过来点。”彭卉乔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都是女的担心男的做什么，你这样，会让我怀疑我是什么洪水猛兽的。”她无奈地笑。

　　她不知道的是，对于喜欢的人，男人的反应有多敏感。
　　刚刚她揉他耳垂的时候，他差一点就要有反应了。

　　他不是怕她对自己做什么，他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最后难受的还得是他。

　　今天的戴斯沐像极了程序出错的机器人，不仅不听指令，甚至有些想要和她反着干的趋势。
　　彭卉乔倾身双手环抱住他的手臂，把他往自己身边带。

　　“你怎么回事啊，我又不会吃人，干嘛躲着我。”她眼睛里藏着好奇的光，“难不成你是生闷气，因为我刚刚揉你耳朵的事吗。”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气啊。”

　　狐狸的天性就是狡猾的，彭卉乔简直就是狐狸成精。

　　“那我的也给你揉揉。”她侧过脑袋，伸手将头发勾到耳朵后面，露出她的耳朵，还有脖颈。

　　戴斯沐喉结滚动，错开眼神：“不用了。”

　　彭卉乔勾着笑，迅速扭回头，一脸我就知道你不会的表情。被她勾到耳后的发丝也因为扭头的动作重新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耳朵。

　　“不过，比起揉耳朵，我现在更需要你帮我热一热这里。”

　　她抓过他的手掌，贴上自己的小腹。
　　他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腹部，即使隔着一层布料，她也能感觉到他手心源源不断的热度。

　　男人真是个神气的物种，身体怎么可以这么暖和，比暖宝宝和热水袋还“好用”。

　　戴斯沐第一反应是要收回自己的手，但彭卉乔两只手都压着他的手背，不让他把手抽离。

　　她躺下，他也不得不伏低身子。

　　“痛。”她口气委屈巴巴的。

　　要是真疼，刚刚怎么还有闲心闹他，戴斯沐腹诽着。
　　可一对上她的眼睛，他就实在不忍心说她半句，放松了往回收的力度。

　　“很疼吗。”他轻声问。

　　“你帮我揉揉就不疼了。”她笑。

　　他不该相信狐狸的。

　　感受到他又开始想往回收手，彭卉乔拉着他的手，布料很滑，手掌又往下了几分。

　　戴斯沐深吸了口气，呼吸变沉，只好软下声音求她别再勾自己了。

　　“姐姐，你这样我等等会难受。”

　　戴斯沐主动地喊她姐姐，彭卉乔没想到这声“姐姐”的威力会那么大，让她愣了一愣。

　　“哪里难受，要不要我也帮你揉一揉啊。”

　　仗着戴斯沐不能拿她怎样，彭卉乔变本加厉，很想看看戴斯沐忍耐的底线究竟在哪。

　　“姐姐。”他叫她。

　　“是这里吗。”她的手很不规矩。

　　“别……”

　　戴斯沐脑子里理智的那根弦，完全绷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