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温差》YUKISAM

12、高跟鞋

　　钥匙插入门锁转动发出一声清脆的门锁打开的声响，彭卉乔自然地走进自家玄关，随性地脱下脚上的黑色高跟鞋。
　　门口不见她的拖鞋，大抵是匆匆忙忙赶出门时将拖鞋脱在了卧室里。

　　她不在意地赤脚踩在家里的深色复合地板上，脚底的冰凉触觉让她此刻头脑清醒了一点点，也只有一点点。

　　开门的声音把戴斯沐的飘忽的意识重新拽回脑内，鬼使神差地，他已经跟着她上楼。

　　彭卉乔扭头去看站在门外的戴斯沐，他一脸的犹豫不决，天人交战的表情让她不禁勾了勾唇角。

　　“怎么，不进来吗。”她声色含笑，微微弯起的眼睛凝着他的脸。

　　他像是一指示一动作的机器人，沉默地迈进属于彭卉乔的私人领域，顺手拉着门把带上了身后的大门。

　　男人和女人一样都有着天生的直觉，只是这份直觉不如女人灵敏，时而运转，时而死机。

　　在楼下，她用激将的语气问他是否要上楼。
　　那一刻，经常失效的直觉突然开机，告诉他，错过这一次便不会有下一次。
　　也或许，这本就是他内心深处的欲求，而他，故意忽视了理性的思考，选择了追随内心深处的欲念。

　　他不是圣人，而是一个年轻气盛的男性。

　　狭窄的玄关地板上，一双东倒西歪的黑色高跟鞋旁边，摆放着一双整整齐齐并列着的白色运动鞋。

　　“我家没有男士拖鞋，地板早上刚拖过，你和我一样直接踩在地上就行。”

　　无心去思考她家为什么没有男士拖鞋，更没有联想到她是否从未带过其他男人回家。
　　他像是一只大海里的鲸鱼，突然被丢进水族馆的水箱里，那种逼仄的，无数伸展的压迫感在挤压着他的所有知觉。

　　人在高度紧张的情绪下，各处的感官都变得格外敏感。
　　耳朵接收到的信息传输至大脑，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彭卉乔踩在地板上的脚。那是一双不算小巧的，可爱的脚，却是一双一眼就能知晓是女性的，具有女性特质的脚。
　　纤长的脚背上是隐在白皙肌肤下蔓延着的青紫色血管，十指的脚趾上还涂着鲜红色的指甲油。

　　他无法克制地想着，红色或许是最适合她的颜色。
　　红色的指甲油，红色的口红，她身上的每一抹红色都令他格外印象深刻。

　　热烈的火红色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灼伤他的眼睛，他慌乱地撇开视线，看向整套房间里最显眼的客厅格局。
　　即使是最宽敞明亮的客厅，在夜晚窗外也是漆黑的，室内的吊灯不是刺眼的白光，而是暖色的橘色光。

　　橘色的灯光是氛围光的一种，室内流动的暧昧气氛在静悄悄扩张。
　　夏季气温的闷热，还有陌生环境给予人的不安，都在挑动戴斯沐的神经。

　　“去客厅坐着吧，我给你倒杯水。”彭卉乔如鱼得水地转身朝厨房走去。

　　得到了新指令的戴斯沐走到客厅的沙发处坐下，柔软的沙发像是云端的软云深深下陷，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嵌进沙发里。
　　他稍稍挪动身体，只坐在沙发的边缘处，防止自己陷得更深。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室内的另一个人，厨房里背对着他的彭卉乔从柜子里拿出玻璃杯。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她的手上，而是她被短发遮住的后颈，顺着向下，是被收腰的连衣裙掐住的柳腰。只是目光不经意地一瞥，他立刻就回忆起刚刚在她的命令下抱住她的手感。
　　搭在大腿上的手指蜷缩曲起，干涩的喉咙滚动着，只觉得更加干渴。

　　还好，彭卉乔递来的水让他快要燃烧干涸的他重新得以喘息。

　　他仰头急促地将一整杯的水灌入喉咙里，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有握着玻璃杯的那双手，彭卉乔能够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渴求。

　　看着他将半杯的水全都喝光，彭卉乔靠在另一个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瞧他。

　　“还要再来一杯吗。”

　　杯子被放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杯沿处的水滴顺着杯壁缓缓往下。

　　戴斯沐摇头说不用。

　　彭卉乔笑了笑，站直了双腿，在戴斯沐的视野里，仅能看见她的黑色裙摆。

　　“我要去冲个澡，保温袋就在厨房的餐桌上。”

　　她走向卧室，在卧室门口停住脚步，再次转头看他，对上他的双眼。

　　她笑着，看似温柔，又看似挑衅：“如果要走的话，记得帮我带上门。”

　　不再关注戴斯沐有何反应，她进屋去拿换洗的衣物和毛巾。
　　出租屋的浴室并不在卧室内，所以，当她抱着干净的衣物毛巾从卧室出来时，才从沙发上起身的戴斯沐愣了一愣，整个人冻在原地没有动弹。

　　她脚上踩着从卧室穿出来的拖鞋，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他，直接走到浴室，关上了门。

　　浴室的门和宿舍里的有些像，纯白色的门上方有半块磨砂的玻璃，能看到里面亮灯，却看不到其余多的画面。
　　但联想往往比直观的视觉要来得更欲盖弥彰，也更挑战人的忍耐性。

　　没过一会儿，从浴室里传来淋浴的水声，戴斯沐的脑袋还有胸腔共振地要将他的理智击垮。

　　彭卉乔套着白色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没瞧见客厅里有人，挑眉想他大概是走了。
　　她往卧室走，余光里出现一个人影，是站在厨房的戴斯沐。

　　他的手里握着玻璃杯，是空的。

　　“我再喝点水。”他挪开视线，没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向来如此，那双眼睛从不躲闪，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能如此好不羞涩地直视他。
　　她是修行千年的狐狸，他的道行，远远不及她。

　　在戴斯沐没看见的地方，彭卉乔站在那里，扬起嘴角。

　　“现在几点了。”彭卉乔问他。

　　戴斯沐握着水杯愣了愣，他没戴手表，而手机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他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彭卉乔轻笑着，状若无意地出声：“应该是超过了十点半了吧。”

　　十点半，是他学校的门禁时间。

　　戴斯沐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就好心收留你一晚，去洗个澡吧。”

　　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戴斯沐握着玻璃杯的手还是紧了紧，只点了点头。

　　“我去给你拿干净的毛巾，牙刷卫生间水池右边的抽屉里有一次性的。”

　　彭卉乔到房间里去拿她每次外出出差旅游都会用的一次性浴巾，出来时，戴斯沐在厨房水池边洗那个他喝过水的玻璃杯。

　　她把包装袋还在的一次性浴巾和一套oversize的T恤运动裤递到他面前：“等等不用喝水吗，这么勤快就洗了。”

　　她和他开玩笑，垂眸看着他身上的白衬衫上，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这件衬衫今天刚穿吗。”

　　他没跟上她突然转变的思路，只能顺着她的问题回答了一声嗯。

　　“脱下来吧。”彭卉乔说。

　　机器人突然故障般地怔在原地，他没有按照她的指令脱下身上的白衬衫，垂眸不解。

　　彭卉乔催促他：“怎么，不好意思？”

　　一声口水咽下的咕咚声响起，换来了一声好似嘲笑的笑声。

　　“需要我帮你吗。”彭卉乔伸手要去解他的扣子。

　　戴斯沐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我自己来。”

　　他脱下衬衫，赤着上半身，将衣服递到她手上，接过她手上的浴巾和衣服。

　　“衣服是我的，我个子不矮，又是宽松款，你应该能穿。”

　　卫生间里，淋浴室的玻璃上还蒙着一层水雾，好闻的沐浴露香气扑鼻而来。

　　戴斯沐拨开出水的水龙头，淋浴头淋下滚烫的热水，他立刻关上水，倒吸了一口气，把水温调低。

　　刚刚她是用这个水温洗的澡吗，怎么这么烫。

　　没有谈过恋爱的戴斯沐根本就不知道，男女对洗澡水的水温感知是完全不同的。

　　在卧室里放音乐，顺便抹身体乳的彭卉乔根本就不知道，戴斯沐在她的浴室里做了什么。
　　也不知道，她以为的“玩笑”，对一个初体验的男孩来说意味着什么。

　　淋浴头上浇下来的冷水和喷射在淋浴室瓷砖墙上的液体完全不是一个温度。

　　出了浴室的戴斯沐听到从她房间里传出来的音乐声，踌躇着不敢向前。

　　卧室的门是开着的，彭卉乔吹干了头发，关上吹风机的时候，心想他一个男生怎么洗澡洗得这么慢，准备去瞧瞧。

　　“洗好了。”她站在卧室门边，看到穿着她的衣服的戴斯沐站在客厅。

　　明明很宽松的T恤穿在他身上，突然就变成了紧身款。还有那条略长的运动，裤腿下还露出了一段脚腕和小腿。
　　她的衣服，在他身上，很不合身。

　　既然不合身，还是不穿比较好，彭卉乔如是想。

　　戴斯沐闻声抬头，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身上套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长袖被她挽到手肘处，衬衫的下摆到大腿根处。当时他给她送便当时，被藏在开衩半身裙下的双腿就这么展露在他眼皮之下。
　　而她身上那件衬衫的款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是他刚刚身上的那件。

　　刚刚洗的冷水澡，白洗了。

　　他失神地想，他错了。
　　不仅是红色，白色，也一样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