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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遇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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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盛国际商场。
黑亮亮皮鞋落在地面发出清脆踢沓声,45°偏斜的身影浮空留下印记,仿佛神出鬼没的死神,从一边飘到另一边。
阮软的步伐不紧不慢,裤缝规整有垂感,呈现一条直线如挺拔脊背。他腰身周正,袖口领结一丝不苟,路过强迫症患者,他们不约而同摆出一个手势,六六六。
炫酷黑的韩式中分发下,墨镜遮住大半张脸,薄削唇角轻轻抿住,带着他骨子里的三分慵懒,三分冷漠,三分忧郁,还有九百九十一分的霸气迷人。
白晃晃灯线刺破空气,倾泻在价值一辆老式28自行车的浅灰色塔夫绸西装上。
衣服色调苍白黯淡,不明丽,像停滞空中的厚重乌云,黑压压一片。
却难抵他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金色光芒,流萤纷飞,璀璨生辉,自带5千万瓦太阳能光环。
“阮哥,这一升职,您身份可就不比从前了,只要一句话下来,这种小事多得是人抢着干,哪用您亲自跑一趟……”助理哒哒哒哒,吐豆子似的说个没完。
阮软剑眉一挑,狭长黑眸微眯,犹记上一个另他摆出这幅表情的人坟头草已经有二十米高!
留给世人一副刀削面般的侧脸,他目不斜视,轻声冷哼:
“幼稚,愚蠢,愚不可及!俗不可耐!你这个无知的小伙子,挑选送给亲爱的小侄子的礼物,本总裁当然要亲自出马。再敢妄言一字,你就给我到非洲挖矿去!”
助理胆子小,唯唯诺诺,连忙点头应是,肩膀都在打颤。哪怕再楚楚可怜,柔弱得像一滴雨水就会折断的娇花,阮软也不会心慈手软。
他就是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好男人。
踏着牛神加持过的每秒上升一百点逼格值的地板,呼吸着溢满灵气、净身伐髓、重塑仙体的空气,他不着痕迹叹了一声,更何况,他和助理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羊奶小馒头,嘎嘣脆水果粒,咪咪小米饼,吻仔鱼罐头,香酥玉米片,美味苹果脆,小胡萝卜粒,大红皮花生,抹茶味葵花籽,椒盐西瓜子,奶香南瓜子,海盐香瓜子……”阮软嘱咐助理记下,“还有生杏仁,苦杏仁,无花果,开心果,碧根果,夏威夷果……统统是小侄子爱吃的。”
“……会不会有点多啊?”助理满头大汗,一边在小本子上手速如飞,一边操控三辆购物车。
“多?”
“是啊,”助理取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把汗,“吃不完会放坏的。”
阮软深邃的眼底滑过几缕泛着刀刃冷光的震惊,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真是愚蠢至极的人类,气得他默不作声放了一个屁。
盯着货架上一罐罐松子,暗藏心中的爱意屡次三番隐忍,终于化为实质,闪着光blingbling的小心心四面八方而来,几乎要把他压垮。
阮软目光慈祥,带着几分理解和宽容,“你是不会懂的,把全世界的零食送给小侄子,我仍觉不够用。记住了,类似的话,下次不要再让我听到。”
“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助理无知发问。
“刷我的卡,”打开钱夹,他从几十张卡中随便抽了一张递去,“说吧,孩子。”
一名成熟的总裁要承担社会重任,背负起不幸得到驴子一脚的责任。
人多,助理排队结账,好奇地说:“阮哥你升迁和小侄子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要给他买礼物?”
“在你眼里,难道我是一个家庭观念淡薄的冷酷无情的人?”阮软反问。
抱肩站在货架旁,他不经意拿起一盒别人放下的染发剂,藏在旺旺大礼包后面,正好拿来挡住即将藏不住的头发,掩人耳目,继续伪装成普通人。
都怪昨晚难得一见月圆,吸收太多圆月之光,先一步生了华发,成仙路上,万万不能毁在细枝末节的地方。
“怎么可能!”助理大叫,“阮总你在我心中善良正直,真诚勇敢,高大威猛——”
“闭嘴。”
阮软游龙走笔留下地址,让工作人员送到家,捏着下颌,思索一瞬,缓缓开口:“入秋了,天有些凉,你今晚收拾行李,明天去非洲。”
“哈哈……哈哈哈哈,阮总你真会开玩笑,我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十七岁幼子,我要是走了他们怎么办,而且就算要走,目前公司也没有合适的代替我的人选,非洲那地方——”
三天前刚来过,附近几个玩具店还没上新。阮软挑了家里缺胳膊少腿的火箭模型,乐高直升机,奥迪玩具车,一盒积木,一只毛绒绒的恐龙玩偶,一只手感极佳的兔子,零零碎碎一些小东西。
没什么收获地结了账,他转身,抬眼看助理,面无表情,目光中流露钱包里只剩下一毛钱的阴森恐怖,“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霸道总裁行事准则之一:喜怒无常,没人能摸清你的脾气,除了小鱼干。
助理表情瞬间空白,整个人傻了,手僵硬地顿在空中,落下不是,继续停着也不是。半晌,颤着声音问:“阮总,您确定……确定吗?”
无意义地哼了一声,冷如小布丁。阮软抬了抬墨镜,头也不回,傲然走在地面,恰是飞在空中,睥睨苍生。
下到商场二楼,四面栏杆围满了人,一层叠一层,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大脑袋和小脑袋。
呼喊声掺杂,乱哄哄一片,偶尔蹦出几个高音,后面跟着不是‘我爱你’就是‘看这里’。
令人望而生畏的追星族。
白色菱格纹提花毛衣的女生鼓着劲往里挤,弯下腰,伸长手臂抓住栏杆,拼命地钻,表情狰狞,声音高昂:“老公!小宝贝来看你啦!”
一旁的圆耳朵女生不乐意了,拍摄中的手机晃悠两下,赶紧拿正,视线仍盯在上面,声音不大不小,落在周围人耳中:
“挤什么挤,要看老公回家看去。在这儿就算喊到嗓子哑,也不见的有人应你,瞎找什么存在感,跟条疯狗似的,从小缺爱就当我没说。”
“你他妈的说谁呢?”白毛衣猛地掉过头。
圆耳朵笑了笑,“谁应说谁。”
“干你屁事!”白毛衣立马炸了,用力推去一把,“欠抽是不是?你早说啊,免费的大耳光子,要一个送一个,不满意还可以重来。”
圆耳朵措手不及,头往后栽,倒在旁边人的身上。
手机摔出去一段距离,屏幕四分五裂。她抓住栏杆,狼狈地撑起身体,红着眼睛,冲向白毛衣,“我艹你妈——”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扯衣服,拽头发,指甲抓脸。周围人纷纷让出战场,有事不关己凑热闹的,也有人看不过去上前拉架。
一言不合直接开打,这就是青春啊!
一时间阮软感慨万分,四舍五入,逝去近十年,像他这种老年人,实在体会不到这么冲动而美好的情绪。
“小家伙,让一让,小心伤到你,”一个保安走过来,二话不说把他揽向身后,“看着也就跟我儿子一般大,怎么也跟个小姑娘似的追星,还扮成大人模样,几岁了?”
呵,说出来怕吓着你。
从口袋里慢吞吞掏出一只仿真黑蜘蛛,阮软悄悄黏到保安背上,弯起眼睛。站在栏杆前,若无其事地望向四周,最烦有人说他是小孩子,比蘑菇都讨厌。
一眼扫过楼下,他突然怔住。
“下面这个问题,依旧是在场观众对贺非提出的。”主持人笑语盈盈,递去话筒。
“好的。”
贺非声音沙哑,放下刚递到唇边的水,从一排成员中站起身。
不会接话,不会匆忙咽下几口水润嗓子,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跟粉丝互动,玩闹似的拒绝回答。只简简单单两个字,
并没有多余情绪,平静地看向主持人,等待问题。
贺非一身白衬衫黑裤子站在那里,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笑容轻得像虚影,世间所有都黯淡。
相似的容貌,相似的穿衣风格,阮软仿佛又一次听到有人在呼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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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软?”
17岁的邵城手中拿着纸巾,等在墙边,“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哥,叫硬硬?”
差点咽下一口牙膏沫,阮软一声不吭,加快刷牙速度,恨不得拔腿就跑。
在出租屋里的公共洗漱室遇见同学,已经足够尴尬。还是年级第一和身为吊车尾的他,根本没有熟悉到能够交谈的程度,更别提调侃名字了。
而且同班三学期,哪怕一句话没说过,也不可能分不清他的名和姓。
绝对百分之一千是故意的,否则他是小狗。
吐掉漱口水,阮软皱着鼻子,如果他有一个哥哥叫硬硬,烧城就有一个哥哥,叫放火。
“你知道对面住的是什么人吗?”邵城关上门问,打量洗漱室。
说是公共,以为空间有多大,其实一次也就能一人使用。说白了不过是半段走廊,从外到里依次摆放洗衣机、洗漱台,花洒和马桶,比家里的玄关都小。
马桶圈正中央有滴干涸尿渍,纸篓旁扔着两个烟头,地漏上缠了团深红色长发,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在这种环境中生活的人。
“204和207是空房,中间两户日租,可能明天走,可能后天。”阮软抿了抿嘴小声说。
墙和门都不隔音,反正住过一天后,邵城会知道,或许也用不了一天,就会搬走。
“这么说,就只有我和你两家了,邻居?”邵城十分满意。
点了点头,阮软收拾好毛巾手工皂牙刷杯,习惯先刷牙,打算等没人的时候再来洗脸。
出洗漱室,转身替邵城关上门前,突然被叫住。
“我来这里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同学,老师,”邵城盯着他的眼睛,“包括你的家长,在他们面前,你要当作不认识我。如果有一天我的父母问起,你也不能说。”
阮软下意识问:“你和爸爸妈妈关系不好吗?是在离家出走?”
“不是,我和家里人关系很好,只有放学后和周六日会来待一段时间,晚上回家住。”
更可疑了,他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那你为什么要出来租房?”
“当然是因为方便看小黄.片,”邵城漫不经心地说,手伸进裤兜翻了半天,掏出一块桃子味奶片,扯了扯他帽子顶的小红揪揪,把奶片从后衣领扔进连体睡衣中,“谢谢软软。”
随后,关上了门。
奶片包装袋冰凉,贴着温热皮肤从脊骨滑到脚踝,打了个激灵,阮软发懵的大脑清醒了一点点。不自禁抬起手,摸小红揪揪,扑了个空,
他不敢置信地摸遍整个脑袋。
帽子光秃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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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总!!!!!!”
助理一声大喊,提步狂奔而来,“我不能去非洲啊!我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十七岁幼小!非洲那是我能待的地方么!我这辈子……”
骗子。
阮软无声地说,敛下神色,转身面对助理,“不去?”
“不去……”助理语气干巴巴而态度坚决地回答。
“有个机会,”阮软指向楼下的贺非,“只要你把他弄到我床.上,5万以内,随便他开。”
“一、一夜?”助理结结巴巴地问。
“废话,”阮软邪魅一笑,“当然是长期合作。”
“您不是对这种娇花型不感兴趣吗?”
阮软不想回答他无知的问题,奈何善良作祟,“他清纯不做作,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也并非楚楚可怜的娇花,他是一株倔强的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