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今生》冰舞で缈月

34、断续

　　虽是仍在往少林寺走，但我的心中还是牵挂着那个女子。来到少室山下，见到了那位“不见大师”，大家便不再拘礼，上到寺前石亭之中，静坐等候，却遥见一行人从寺后奔向后山，远远望去，约有四五十人。彭莹玉道：“哼，他们在调兵遣将，四下埋伏。”无忌哥哥道：“进寺去！”当下，便一齐进入寺中。来到大雄宝殿，却见一片狼藉，无忌哥哥朗声道：“明教张无忌，会同敝教杨逍、殷天正、韦一笑诸人前来拜山，求见方丈大师。”他话声并不甚响，但内力浑厚，殿旁高悬的铜钟大鼓受到话声激荡，同时嗡嗡嗡的响了起来。他这几句话，少林寺前院后院，到处都可听见，但等了半晌，寺内竟无一人出来。周颠喝道：“喂，少林寺的和尚老哥老弟们，这般躲起来成甚么样子？扮新娘子么？”他话声可比张无忌响得多了，但殿上钟鼓却无应声。群豪又等片刻，仍不见有人出来。彭莹玉道：“我心中忽有异感，只觉这寺中阴气沉沉，大大不祥。”周颠笑道：“和尚进庙，得其所哉，有甚么异感？”铁冠道人忽道：“咦，这里有柄断头禅杖。”说不得道：“啊！这里好大一摊血渍！”我们又到后院察看，却见到处都是血迹，但没有尸首。
　　我道：“这就对了。那赵敏想要收服六大派，不会把他们斩尽杀绝的，看来，连刚才那个知客僧也是假的。”小昭忽地道：“小姐你看，那罗汉像似乎被挪动过呢。”我们听得此言，纷纷走近罗汉像，爹爹沉吟了一会儿，道：“把罗汉像推过来看看。”颜垣听得此言，将那罗汉像推转过来，只见上面写着斗大一个“灭”字。罗汉像本是金身，这时金光灿烂的背心上给人用利器划出了一个大大的“灭”字，深入逾寸，笔划中露出了泥土。印痕甚新，显是刻划不久。周颠道：“这个‘灭’字，是甚么意思？啊，是了，是峨嵋派挑了少林寺，灭绝师太留字示威。”我笑道：“周叔叔，这灭绝师太虽然争强好胜，可她那些弟子们可不怎么争气，如何能灭了少林？”群豪都觉此话太也匪夷所思，尽皆摇头。说话之间，群豪已将十八尊罗汉像都扳转身来，除了极右首的降龙罗汉，极左首的伏虎罗汉之外，余下十六尊罗汉背后各划了一字，自右至左的排去，十六个大字赫然是：“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殷天正、铁冠道人、说不得等人不约而同的一齐叫了出来：“这是移祸江东的毒计！”
　　群豪见这十六个大字张牙舞爪，形状可怖，想到少林寺群僧惨遭横祸，这笔帐却要算到
　　明教头上，无不戚然有忧。周颠叫道：“咱们快把这些字刮去了，免得做冤大头。”爹爹
　　道：“敌人用心恶毒，单是刮去这十六个字，未必有用。”彭莹玉道：“小僧尚有一事不明，要请杨左使指教。刻下这十六字之人，既是存心嫁祸本教，使本教承担毁灭少林派的大罪名，好让天下武林群起而攻，然则他何以仍使罗汉佛像背向墙壁？不将这十六个大字向着外面？若不是小昭细心，那不是谁也不会知道罗汉像背上有字么？”爹爹脸色凝重，说道：“猜想起来，这些罗汉像是另外有人给转过去的，多半暗中有人在相助本教。咱们已领了人家极大的情。”群豪齐声问道：“此人是谁？杨左使从何得知？”杨逍叹道：“这其中的原委曲折，我也猜想不透……不儿，莫非，是那姓木的女子？”我想了想，道：“不会，那木姐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赵敏做这些事情是不会带上她的……恩，莫非是那个人？”我话才说完，众人便追问是谁，我却说：“这我不确定，来日再告诉大家，我再想想。”无忌哥哥突然“啊”的一声，大叫起来，说道：“‘先诛少林、再灭武当’，只怕……只怕武当派即将遭难。”韦一笑道：“咱们义不容辞，立即赴援。”殷天正也道：“事不宜迟，大伙立即出发。这批奸贼已先走了一两天。”

　　张无忌心想宋大师伯等不知是否已从西域回山，这一路上始终没听到他们的音讯，倘若途中有甚么耽搁变故，留守本山的只有太师父和若干第三代弟子，三师伯俞岱岩残废在床，强敌猝至，却如何抵挡？想到此处。不由得忧心如焚，朗声道：“各位前辈、兄长，武当派乃先父出身之所，太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今当大难。救兵如救火，早到一刻好一刻。现请韦蝠王陪同本人，先行赴援，各位陆续分批赶来，一切请杨左使和外公指挥安排。”说着双手一拱，闪身出了山门。韦一笑展开轻功，和他并肩而行。群豪答应之声未出，两人已到了少林寺外。
　　爹爹下令道：“五行旗由旗主调派，分批前往武当山，鹰王，咱们便一起赶去助教主一臂之力，不儿，你要照顾好殷六侠。”“恩。”

　　武当山下。爹与鹰王他们已经赶上山去，而我与小昭，则伴着殷六侠的轿子一起上去。路上有些许人阻拦，但都被随行的五行旗的人解决了，我竟是一点都没动手，如此这般，好容易才到得三清殿前。便听里面韦蝠王的声音道:“绍敏郡主，你鬼鬼祟祟的冒充明教，败坏本教声名，到底是何用意？是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如此阴险毒辣？”却听赵敏笑道：“我本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小女子阴险毒辣，你待怎样？不过，我倒是小觑了你们明教，竟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没中我的套儿。这其中的缘由倒要请教。”
　　我听她此言，便对小昭说：“你照顾好殷六侠。”她道：“是，小姐，你也小心些。”我微笑点头，向前跨了两步，朗声道：“赵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众人听了我的声音，均觉诧异，回头望向我，只听她手下一人道：“你是谁，怎敢这样对我家主人说话。”我踏进殿内，笑道：“在下波斯明教副教主，叶无欢。”随即便看向赵敏，她疑惑地盯了我一会儿，道：“呵呵，叶姐姐啊，我道是谁呢。坏了我的好事。真没想到你竟是波斯明教的副教主，还是杨逍的女儿，我这声姐姐叫错了，该叫妹妹呢。当日我派的杀手到了那尼姑庵中竟找不到你的踪迹，打听你的身份又闪烁其辞，我便猜到了。”我见她仍是笑语嫣然，不禁暗自佩服，也笑道：“郡主既然不放心我，我又怎能对郡主坦诚相待呢？在府上叨扰的那几日，你的一些属下被我下了点儿药，只怕今后是没什么用处了，你不见怪吧。”她道：“没用的家伙，还是除了的好，还得谢谢你呢，你也是好手段啊。”我嫣然一笑，道：“比不上郡主呢，就像你刚说的，他们男子汉大丈夫光明磊落，咱们小女子阴险毒辣，又有何妨？”
　　我们这一番话，让殿上的众人听得也颇为心惊。我双足点地，掠过人群，落在张真人的面前。这古墓派的武功重在轻灵，当年碧瑶教我轻功的时候，轻轻盈盈，施施然地落在我面前，宛若仙女一般。爹爹见我来了，用手揽过我，站在我身后，笑着道：“张真人，这是小女，不悔，孩子顽皮，您莫见怪。”我向张真人行了个礼，口中道：“明教杨不悔，拜见张真人。”张真人抚须笑道：“杨左使、杨姑娘多礼了，老道今日得见武学宗师，才当真是三生有幸。”我退在一旁，且看赵敏如何行动。

　　赵敏心中愈益恼怒，眼见明教的高手越来越多，张无忌虽然尚未现身，只怕说不得所言
　　不虚，确是在暗中策划，布置下甚么厉害的阵势，自己安排得妥妥帖帖的计谋，看来今日已
　　难成功，但好容易将张三丰打得重伤，这是千载难逢、决无第二次的良机，今日若不乘此机
　　会收拾了武当派，日后待他养好了伤，那便棘手之极了。又想到叶无欢的事情，极是气愤，冷冷地道：“今日我们是来讨教武当绝学，武当派不论哪一位下场，我们都乐于奉陪。武当派到底确有真才实学，还是浪得虚名，今日一战便可天下尽知。至于明教和我们的过节，日后再慢慢算帐不迟。”随即唤出几个属下，唤作阿大、阿二、阿三。
　　此后之事也颇为奇妙，那无忌哥哥扮作小童，用太极功夫再辅以乾坤大挪移之法，将那三名家仆纷纷打败，众人不禁为之喝彩。无忌哥哥道：“赵姑娘，请你取‘黑玉断续膏’给我，治好了我三师伯、六师叔的断肢，大家便既往不咎。”赵敏道：“哼！既往不咎？说来倒容易。你可知少林派空闻、空智，武当派的宋远桥、俞莲舟他们，此刻都在何处？”无忌哥哥摇头道：“我不知道。还请姑娘见示。”赵敏冷笑道：“我干么要跟你说？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抵当日绿柳庄铁牢中，对我轻薄羞辱之罪！”无忌哥哥道：“赵姑娘，这‘黑玉断续膏’你到底给是不给？”赵敏俏目一转，笑吟吟的道：“呵呵，我曾经想给你的，可你不要，这可怪不得我了。”言罢，转身便走。无忌哥哥叫道：“且慢！不留下黑玉断续膏，休想走下武当山。”纵身而下，伸手往赵敏肩头抓住。
　　骤然间，那玄冥二老分别从两侧袭向无忌哥哥，我叫道：“小心！”只见那玄冥二老各出一掌与他对掌，另一掌便向他小腹打来，无忌哥哥只得收回右掌，闪过鹤笔翁的左掌，挡住鹿杖客的右掌。我闪身而至，右手以兰花拂穴手的法门抚上鹤笔翁的手腕，左手袭向他的胸口。口中道：“鹿先生，鹤先生，何必出手如此狠辣？”那鹤笔翁道：“哼，张无忌好大的名头，也不过如此。”却撤了手，两人飞身而走，只听鹿杖客用内力道：“叶教主，师弟多有得罪，请莫见怪。”我道：“鹿先生，代我问郡主，木姐姐和苦大师好。”又转身对无忌哥哥道：“无忌哥哥，人家赵姑娘恼着你，跟你开玩笑呢，别着急，会有办法的。”

　　众人都关心地围上来，无忌哥哥道：“不碍事的。”又吩咐吴劲草道：“吴掌旗使，请你给冷谦先生消息，请胡先生和胡夫人速速赶来。”吴劲草听命离去。俞岱岩命知客道人安排素席，宴请明教诸人。筵席之上，张无忌才向张三丰及俞岱岩禀告别来情由，众人尽皆惊叹。无忌哥哥道：“事不宜迟，请五行旗各派掌旗副使，分赴峨嵋、华山、昆仑、崆峒、及福建南少林五处，和各派联络，打探消息。请外公和舅舅前赴江南，整顿天鹰旗下教众。铁冠道长、周先生、彭大师及五行旗掌旗使暂驻武当，禀承我太师父张真人之命，居中策应。至于追踪敌人之事，杨伯伯，你可有何建议？”爹爹沉吟了一下，道：“属下觉得，这赵敏还是不追为上。”殷野王道：“这是何故？那阿三的伤势需用黑玉断续膏来治疗，先下追去，岂不正好能抢到药？”爹爹道：“野王兄莫急。这赵敏是蒙古郡主，跑不掉的。至于这药……”我接到：“以我对赵敏的了解，她定然料到我们可能抢药，不会把这个大便宜让咱们占了的。追得太紧，反而可能中了她的圈套。”爹爹道：“不错。俞三侠与殷六侠的伤势，不如等胡兄夫妇来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如若不然，再作计较。”俞岱岩也苦笑道：“我残废了二十年，便真有仙丹神药，那也是治不好的了，倒是救大哥、六弟他们要紧。”当下，我们便决定先暂住武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