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x和我》风外尘

40、星光下的童话

　　叫醒叶波心的不是闹铃，而是鸟鸣声。
　　推开旅店的窗户，不远处就是群山和树林。鸟儿们在枝桠间吱吱鸣叫，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天空中。
　　现在正是晨光熹微的时候，阳光还未完全透亮，一切都处在淡淡的朦胧中。草叶的颜色并不明亮，呈现柔和的青绿色。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万物在一点点复苏，全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叶波心穿上轻便的球鞋，肩上挎着背包，有点一蹦一跳地下了楼。
　　Demon已经站在楼下，静静地矗立着，远眺前方。
　　叶波心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在一片草田的尽头，有零零落落的几家农舍，背靠着光滑青绿的山坡。几位穿着粗布衣的老人在清扫落叶和粉尘，还有的坐在屋前晒太阳。细细的白烟袅袅升起。老人们的身影在薄如轻纱的烟雾中移动。
　　她收回视线，第一次端详着Demon的侧影。
　　他的手上已多了一支笔，在一本白色的画图册上勾画着，动作娴熟优雅。光线滑过他的脸庞，呈现坚毅动人的轮廓，唇如雕刻。
　　但最为吸引叶波心的是他此刻的神情。如此投入而专注。
　　“干嘛偷看我？” Demon突然说道。他的铅笔停在一道线条上。
　　叶波心显得微微不好意思，嘴上仍没有认输：
　　“我才没偷看呢，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如果想去玩就去吧。” Demon的嘴角弯了起来，“只是别掉进河里。”
　　“用不着你操这个心。” 她撇了撇嘴，“我可灵活着呢。”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叶波心轻巧地转了个身，偏偏由于太性急，脚下一滑。幸好Demon及时腾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才没让她摔倒。
　　“这只是个意外。”
　　“不希望再有一次。”
　　“当然。” 她果断地回道。

　　Demon望着她欢快的背影，朝远处的绿田奔跑过去，笑意又弥漫上嘴角。
　　现在，晨光已经越来越亮了。

　　叶波心扎进鲜绿色的树丛里，一路上洒满了从叶间的缝隙里滤下的阳光，在枝头、在树根、在她衣裳上戏耍跳跃。金光把叶片照得闪闪发亮。鞋踩在落满了草茎的地上，发出吱噶的回响。
　　她绕着草地走，穿枝拂叶后，一条小溪豁然映入眼帘。溪水清澈如许，低头可见红色的小鱼在石头间游走。
　　叶波心仿若坠入了梦幻似的境地。

　　她流连忘返地在这片山野间穿梭。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带着几分眷恋回到了旅店。
　　午后，又是闲散的自由时光。叶波心手捧了一本书，坐在一处树荫下阅读。弥漫在四周的是芳草和泥土的气息。在这样的氛围中，在这一片迷人的景色中，感到不幸福是愚蠢的。
　　偶尔，她会停下来，把树叶夹在她读到的地方。然后抬头仰望天空，或是眺望远处，让疲惫的双眼休憩一下。
　　葱翠的树，红红的楼房，蓝天上棉絮般的白云，一切都看上去静止而平和，然而，近看，你可以观察到叶子在风中颤动。
　　她闭上眼，聆听风拍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的声音。温煦的阳光在她眼睑上轻轻爱抚。
　　一生能有多少明媚阳光的日子呢？能有多少肆无忌惮的盛夏？

　　没错，叶波想到，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一切就是真理。最宝贵的，永远是当下。因而尽情地去陶醉、感受和珍惜，才是最重要的。
　　就这样，她在树下度过了一个悠闲又充实的下午，直到白昼临近尾声，远处的山峦渐渐融化在一片紫红色的云雾之中。
　　她心满意足地走进旅店，发现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光秃秃的墙面上挂满了好几幅农村画。原来竟都出自老伯之手。
　　那质朴无华、甚至带着孩童般天真的笔触，充满着浓浓的古朴和纯真，仿佛是从孩童之眼看待乡村生活的。叶波心心想，老伯心里一定有一个孩子。
　　她在一张画前驻足。
　　是他本人的自画像。特别之处是，在他的头顶、指尖和脚上都奇迹般地开出了一朵朵莲花。他的掌心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朵，虔诚地像捧着一颗钻石。
　　真是简单淳朴！叶波心喃喃道。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纯净。
　　纯净的生活，她在心里重复着。

　　在她躺在床上，等待睡意袭来的时候，她想象着，在这块乡野间，日出而更、日落而息的人们，此刻正享受着整日劳作后的奖赏——这种伴着疲倦感入眠的甜蜜。
　　是的，现在夜晚已经开始它的旅程，对于睡眠中的人来说，这天已经走到了终点。
　　她从床上起身，探出窗外，月华如练，流泻在她的脸上。
　　这是留在这里的最后一晚，夜景如此美好，她突然不想浪费。
　　于是，叶波心披上一件罩衫，走进银色的月光里。
　　同样在这时刻，赵军豪的鼾声已渐渐平歇，Demon缓缓睡了过去。
　　可是，突然间，寂静被打破，从室友的嘴里野兽似地吼出一句：
　　“滚——！”
　　Demon瞬间惊醒，身体直直地从床上立起来。
　　他顿时睡意全无了。

　　就这样，当叶波心沿着海滩漫步的时候，Demon恰好从对面走过来。隔着一段距离，他们看着对方，都沉默着，没有说话。然而，彼此仿佛心照不宣似的，一同朝着岸边走去。
　　晚风吹拂，在闪烁的星光下，大海澄澈晶莹。温柔的海潮拍打沙滩，一层接一层地向着岸边涌来，不时卷起跌散的珍珠般的浪花。紧跟着，又退回到大海的深处，然后再一次冲刷上岸。周而复始，发出一阵阵轻轻的低沉的呼啸声。
　　叶波心沉醉在这海浪的声音中，忘却了自己。夜色迷人，星光璀璨。
　　在海声浸润完耳朵后，他们离开岸边，在干燥的凸起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叶波心打破沉默，模仿Demon的语气说道：
　　“看来，你的前世大概是一只猫，所以今天在晚间出动咯。”
　　Demon耸耸肩，这还不是拜那个呆瓜所赐。
　　“那你呢？” 他反问道：“白天是乖乖女，晚上变身蛇蝎美人？”
　　叶波心明白他在嘲讽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
　　“不，你两者都说错了，” 她不紧不慢地回答，“一，我不是逆来顺受的乖乖女；二，我也不是会诱惑人的蛇蝎美人。”
　　Demon莞尔一笑，表示赞同。
　　夜晚还在安静地流淌。深蓝色的天空布满小小的闪光，像一个个铃铛。
　　叶波心仰望星空，突然感慨道：
　　“如果现在能变成故事中的小王子就好了。”
　　“这样我就可以骑着拔丝香蕉去我的宫殿吃提拉米苏。然后再跳进果汁里泡个澡，最后躺在布丁上看星星。”这是一本童话书中，小王子最喜欢做的事。
　　Demon听后，不禁大笑了：“叶波心，你的身体里是住着个小孩吗？”
　　他的笑容难得如此舒展，露出亮白的牙齿。
　　叶波心微微怔住。
　　月光洒下优雅的光辉。这么近的距离，她观察到，他的双眼皮很美，眼睛大而明亮，十分迷人。只是在那不可一世的高傲态度下，眼神总是惯常地冷酷而犀利。
　　然而，此刻——就在这一刻，当他真的开怀大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点亮了。
　　天哪，叶波心在心里想道：Demon其实可以有很温暖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