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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临家初念初长成(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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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昭,你在哪里?”
她急得快哭了。
临初念想,再怎么丢人的样子都被延昭看过了,那今后数十年,延昭也不会嫌弃她丑了。
***
有一日,临初念在门外偷偷听到了。
大夫刚问诊结束,正与延夫人商讨病情。
“二少爷背上的伤口较深,且伤了脊椎,如今怕是难以行走……”
临初念实在不敢再听下去,便悄悄离开了。
她未曾显露出来,照旧围在延昭身侧。
期间临家二老也来延家看望过延昭,当时临初念正在小厨房盯着他要喝的补品,回去的时候便看见那三人有说有笑。
临初念将补品交给一旁候着的丫鬟,随后问了情况。
她倒是十分意外,延昭这人竟然会捡着好听话说,还能说到临家二老的心坎儿里去。
二老看延昭的眼神,便像是看女婿一般了。
如今延昭已能正常进食,又恰逢临家二老前来,便安排着几人凑了一桌,吃了一顿便饭。
延侯和夫人不来,自也说不过去,于是满满一桌子的人,配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两家父母相谈甚欢,而临初念便只顾着延昭用膳。
延昭推了推她的手,将夹菜的筷子转到她碗里:“我自己能吃,你多用些。”
临初念亲力亲为习惯了,都忘了延昭伤的是腿而不是手。
临家二老起初还有些担心,如今看延昭行为,这才安心不少。
虽说两家不远,可来回确实费事,临家二老怕她太过操劳,又想到延昭于临家的大恩,也知临初念心中有愧,便不敢劝她此时回去,只嘱咐几句让她照顾好自己,他们会时常来看她的。
……
延侯请了能工巧匠,给延昭做了一张轮椅。
和从前的木质轮椅不同,此轮椅用材较轻,且轮子灵活,就算是临初念这种从未做过重活的人也推得动。
趁着放晴,临初念就推着延昭出房门走走。
秋日凉爽,花园景致正盛,可临初念还未欣赏片刻,突然想起自己忘了给延昭拿披风,此时二人身边又没有跟着的丫头,她便只好自己回去拿了。
其实天还不算冷,只是这日突然凉了不少,临初念只是担心他得风寒而已。
等她匆匆回来,只看见延明站在延昭面前。
这延明才十岁,是延家四子。
小孩子穿了一身淡蓝色绣花袄子,戴着一顶白色狐狸毛帽子,眼巴巴地望着延昭。
“昭哥哥,你这貂子真好看,可以送给我吗?”
他伸手摸上盖在延昭腿上的毯子,简直是爱不释手。
临初念这才想起来,自住到延侯府中,多是听人夸赞延昭相貌,说他英俊非凡,从前杀人时分多是张狂嗜血,如今害了病,也能算个病西施了。
因而延明都与他亲近了不少。
毕竟谁不喜欢美人啊。
可临初念未让延明得逞,她走了过来,将手炉塞进延昭手中,然后扯开延明,将毯子盖好。
一气呵成。
嘴里还念叨着:“延明,你都多大了,还抢延昭的东西?”
延昭晃了眼,仿若当年。
临初念气得不行:“延昭,那是我给长安的糖,你为何抢了去?”
为何?
只要延昭不说,怕是临初念再也不会知晓。
延昭笑了。
那孩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延昭笑,只觉得好看得不像话。
他半晌才眨着眼,看了看空空的手。
“念姐姐凶我?”
延明瘪了瘪嘴,似是要哭了。
临初念与延昭对视一眼,才想起自己好似没得道理。
她有些手足无措,说:“姐姐那还有更好的,改日我让人送到你那去,当作赔不是,可好?”
可延明盯着延昭腿上的毯子就是不放,摆明了非要那张。
临初念挡住他的视线。
“那毯子不舒服……”
延明可怜得紧:“摸过,舒服的。”
临初念一时语塞,还是延昭开了口。
“这是我的,你若想要,让母亲给你买去,作甚还来抢我心上人给的?”
临初念在一旁正要应和,才发现“心上人”三字。
她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倒是延明听得一愣一愣的,只多看了一眼那毯子,便下定决心要让母亲也买一张一模一样的给他。
毕竟他的二哥哥都开口了,他哪里敢再要?
那可是比爹爹还可怕的昭哥哥啊。
临初念将人推回的时候,风已经有些大起来了,她几次瞧了瞧他腿上的毯子,却突然听见延昭问了一句。
“你也喜欢这毯子?”
说完便要撩起毯子来,临初念见状,还以为他要给她,忙上前按住。
“天冷,你盖着暖和。”
延昭抓了她的手,便发现她的手连指尖都凉了。
临初念记得给他带披风,自己却并未穿。
他将她的手裹在自己手里,哈了热气,又搓了搓,不一会儿便红了。
“延昭,你从何时开始练武的?”
延昭手上的茧子擦着她的皮肤,可疼了,但临初念并未缩手。
他出身侯爵,家中习武的却只他一个,要说年头,怕要从六岁开始算起,因为他记得,那年他最喜欢的蛐蛐死了。
那时候的延昭很是瘦小,虽说有稽长安在,背地里还是被人欺了好久。
直到他最喜欢的蛐蛐死了。
延昭再也不想被人欺负,然后就变了性子,顽劣得谁也不敢招惹。
如今他也只是说:“天生的。”
临初念愣了愣神,白了他一眼,当真是想甩手走人,让他自己推回去了。
***
延昭的身体可算有了好转,临初念得闲了,就会推着延昭出去。
不曾出过府,只在家中走走。
其实临初念是怕延昭受打击,毕竟当初是多威风,多厉害的一个人,若是出去被人认出来,知道他不良于行,指指点点什么的,想想都让临初念心疼。
不出去便不出去,缩在家里还暖和些。
日子过得快,桂花落下,便也带来无限萧瑟。
天冷正好是围炉吃羊汤的日子,可延昭总说羊肉臊得慌,就是不肯依着临初念。
临初念也是个犟脾气,说要吃便要吃。
她还特意凑了两家人都在,两大家子围在一起吃羊汤。
这晚,临初念看着延昭的黑脸,招呼其他人一起喝汤吃肉,说说又笑笑。
可她还是记得要照顾好他,虽然延昭吃得很是不情不愿。
等晚膳过后,临初念送了临家人回去。
李氏拉着她欲言又止。
临初念自然知晓母亲想要说些什么,只是都被她劝说过去。
李氏无非是担心延昭便如现在这般无法行走,那今后临初念嫁给他,岂不是要受不少累?
可如今她已和延昭绑在一处,管他是站是坐,都与她脱不了干系了。
回屋时,临初念发现延昭还未回来。
她这才拉了丫鬟问话,随后便提灯去了花园。
临初念裹着披风,暗道这大冷天的,延昭怎就这么想不开去花园呢?
果是气得不行了?
可谁想人还没走到花园,灯就被风吹灭了。
临初念只好硬着头皮,摸着黑过去。
“延昭……”
她颤颤巍巍,摸摸索索,可一不小心,就滑了一跤。
所幸是在草地上,若是在池边,还不得下去洗个冷水澡啊。
临初念才稍微安心,有人突然将她拽了起来。
她惊得忙把人推开。
“何人?”
延昭可不敢再吓她了,出声道:“是我。”
临初念一颗心这才落下,可转眼又想到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人。
“你的腿……”
延昭自然而然地牵过临初念的手,将她往回带:“今日已好得差不多了,不必再坐轮椅了。”
两人的手就这样牵着,延昭宽大的袖子正好挡风。
临初念只需跟着,没有半点不放心。
“可大夫明明说,你伤了脊椎,怕是难以行走……”
延昭可算是想明白了,这些日子临初念这般照顾他,每每看他的眼神又带着惋惜和自责,原来是以为他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他深觉好笑:“听话听一半可不好。”
那日,明明大夫还有后半句话……
——怕是要坐一阵子轮椅,才可恢复了。
知道真相的临初念也不气,延昭能站起来,能跑能跳便是大幸,她没什么可怨的。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延昭往院子方向走。
他的掌心很暖,步子很慢,临初念就只需跟着,从不要担心什么。
途中,她拽了拽延昭的手。
“你别气了可好?”
那人并没有不理她,而是将人搂进了怀里。
“我当日是不愿意吃羊汤吗?是你说要一家人一起吃,而我……”
延昭顿了顿,“只想和你一起。”
***
后来的一日,临初念和延昭开了小灶。
前厅收到二人不来一起用膳的消息,也并未多问,毕竟他们都知道延昭的性子就是这般阴晴不定。
还好,至少现在有临初念可以治治他。
而小厨房中,两人退了仆从,正捣鼓羊汤,门外就能闻见阵阵飘香。
一开始二人协力,制作手法虽不娴熟,至少大差不差。
等熬好汤,煮好肉,捞起沥干,然后切成薄片放入滚开水里一氽,再倒入汤碗中,冲入滚烫雪白的羊汤水,便已接近大功告成。
谁知两人竟然为着加不加芫荽而吵得不可开交。
临初念要加,延昭不要。
谁也不让谁。
要不是延夫人偷偷过来瞧一眼,他们还不知道要吵成什么样呢。
“你们又不同碗而食,一个要加,一个不要,没有任何冲突,不是?”
两人傻了眼,随后都噗嗤一笑。
延夫人看着这两人又欢天喜地地端着各自的碗去了房中,透过未关的门看着他们吃得正欢,这才离开。
可回去的路上,她是越想越不对劲,这二人怎看着比延明还要傻呢?
不行,该是要好生补一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