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侯几

11、喜欢

　　今天月盛的妈咪特别忙，先是殷家的那位小公子要来玩，让把所有新人都要留着等他来挑选。她好不容易和之前已经说好的“大爷”们周旋好，所有的新人都在包厢里面站军姿待命了，接着益辛又一个电话过来说，要清场，一个都不要了，就连倒酒的侍者都不要女的。
　　这又折腾什么呢？
　　妈咪挥挥手，又让他们全都出去。
　　一群新人没见过世面，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妈咪怒从心中起，把培训他们的人叫来当着他们的面一顿好骂，这下一个个才夹紧尾巴讷讷地出去了。

　　殷毕罗来的路上就一直在念叨，流年不利交友不慎。
　　他还是个学生，益辛傍晚去他们学校附近办事，顺便把他和王珂接过来。
　　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一脸的不甘，摇摇头：“你说你一个当代大学生，一天天的不去参加什么社团活动，天天跟我们混，是不是太腐败消极了一点。”
　　“我光屁股就跟在你们后面混了，你现在不要我了！”殷毕罗扒着驾驶座的椅背，恨恨地开始演戏，“好一个狠心的渣男，那么多年的感情，说扔就扔嘤嘤嘤……”
　　益辛年纪大了，可配合不上这种疯球的演技，叹了口气，说跟他真是有代沟。
　　殷毕罗摔回座椅里，叹口气：“像我这样优秀的男人，是很难有同龄人能跟的上我深沉的思维的，他们都，太，幼，稚。”
　　说完还举着手指边啧边摇了两下。
　　最幼稚的分明是你自己吧？
　　益辛不想理他了，倒是一直扣手机的王珂无情地呵了一声。
　　殷毕罗去卡他的脖子：“小王八，你笑啥呢？你对我的话有什么不满，你说出来啊！”
　　王珂扔了手机跟他对掐：“反正一天到晚跟在隋苏后面求人家跟自己玩的可不是我！”
　　殷毕罗不满了：“你是不是瞎，明明是她一天到晚纠缠于我，哎，都怪我这该死的魅力。”
　　王珂不屑地冷笑：“是啊是啊，今天你喊人晚上一起玩，被拒绝之后，死缠烂打了一个下午，就差没跟着人家进女厕所了吧？”
　　“什么叫拒绝！人家那是有事，十分遗憾不能来好吗？”殷毕罗一字一顿地说，“我能被人拒绝？再说了，我就是担心她一天到晚看书看傻了，我这是什么，我这是社会主义好青年！你不该表扬我吗？”
　　王珂假装附和：“是啊是啊，人隋苏班级聚会早八百年就定好了的事，你就自己心血来潮想带人家见个鬼的世面，然后非要人家放弃聚会，你可真是好青年，好的不能再好了。”
　　殷毕罗恨不得骑到他身上揍他了：“王珂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来啊来啊，谁怕谁似的？”
　　益辛看着后视镜里面纠缠在一块的两个人，摇头叹气。
　　真是三年一代沟啊。
　　他又想到，好像今天突然说要来的两个人也该有条沟了吧？

　　滕万霄开车风格和他的性格一样，快准狠。
　　一个漂亮的甩尾，车稳稳地停在车位里，开车人的心情却没有他的车技那么稳。
　　他挂好档，直视前方，声音是克制之后的低沉：“你说他是你哥哥。”
　　禾堇不记得她说过，不过她没有反驳，只是说：“邻居哥哥。”
　　滕万霄用力捶在方向盘上，因为没有熄火，鸣笛声在地下车库回响，颇有些气势。
　　“你喜欢他？”他转头看她，眼神凶狠，似乎她只要点头，他就能做出地下车库鲨人分尸的事情。

　　禾堇不怕他鲨人，但她显然也不会点头。她转头看向车窗外的空地，一副觉得这个问题十分无聊的样子，语气也是一般的淡漠：“不喜欢。”
　　滕万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但又想到什么，他抓着她的肩膀粗鲁地把她转回来，语气像是捉奸的丈夫：“不喜欢他你还想嫁给他？”
　　禾堇忍着肩膀上的疼痛，以及对他这样行为的不满，憋了一口气，还是解释了一下：“那时候我才五岁。”
　　滕万霄眼睛都红了：“你五岁就想着要嫁给他？”
　　“……”禾堇哑口无言，“你确定你要继续无理取闹下去？”
　　滕万霄其实也就是那么一说，他当然知道，五岁说的话算不得数，可他就是不爽啊。
　　他只要一想到，曾经禾堇作为一个小萝卜头，那么全心全意地崇拜一个不是他的大哥哥，还想要成为那个人的新娘，他就嫉妒地想要发疯啊！
　　五岁的孩子当然不知道结婚是什么，但是肯定是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才能说出这种话吧。
　　她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一个男的，这个男的不是他。
　　还有比这更能让人发疯的事情吗？
　　当然有。

　　他想问，那我呢，你喜欢我吗？你想嫁给我吗？如果我跟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他抓住她肩膀的手越收越紧，可直到她受不了地挪动了一下，他也没有问出来。
　　为什么呢？
　　他松了手，变成轻轻地搭在她肩上。
　　因为，他根本没有信心能从她这里获得肯定的答案吧？
　　从他下意识地觉得需要靠威胁才能留住她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自己失去信心了吧。
　　这样的不自信，在之前每一个她不愿意的眼神中愈演愈烈，就算最近她的态度有所好转，在他心底，依旧是不自信的。
　　从百思不得其解她为什么要跟他分手开始，他就对自己彻底失去信心了啊。
　　只不过，仗着自己是这段关系中的“上位者”，而表现得好像很强势，不容拒绝。
　　可其实，他从来不是“胜者”。
　　这样的认知让他无法接受。

　　他不敢问，可是，今天什么都不问的话，他也会疯掉的。
　　所以最后，他还是问了一个问题。
　　压在他心底很久的问题。

　　“你当初，”他搭在她肩上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为什么会答应跟我在一起？”
　　只有这个问题，只要她回答……

　　“因为，”她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视线已经转到他这里，嘴角漏出一点笑意，“因为你挤牛奶很厉害。”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她看过来的眼睛里面藏着一些狡黠，让他想起他想偷亲她被她抓到的那天。
　　有点调皮，像是在说，看，抓到你了吧？
　　我就知道，你喜欢我吧？
　　滕万霄觉得自己问不下去了，好像他所有的心思都摊在这里任人评赏一样羞耻。
　　他不自觉地再一次捏住她的肩膀，他逼着自己继续问下去。
　　他今天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的。
　　“是因为喜欢吗？”他看着她的眼睛，虽没有十足的底气，却也不退缩，有种孤注一掷的勇气感。
　　禾堇看进这样的眼睛里，不由得也收了原本玩笑的态度。
　　她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已经完全隐去了，那口气吐出来之后，她才低下头轻轻地说：“因为你抓住我的手动作很温柔，因为你跟我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很温柔，因为你问我可以吗的时候，身后的天空颜色很温柔，我自然是喜欢的啊。”
　　他听到那两个字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却没有仔细去想，她说得自然喜欢究竟是喜欢他，还是喜欢那一切的温柔。
　　他太开心了，她是因为喜欢他才跟他在一起的，这个认知足够他继续走下去。
　　这一刻，他觉得不管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他都能带着她走过去，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都算不上困难。不管是她曾经想要跟他分手，还是她有什么将要回来的青梅竹马，在这一刻，全都不成问题了。
　　他只想狠狠地抱住她，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滕万霄刚才生气归生气，“约会”倒是没忘记。
　　他们都多久没好好约过一次会了，当然不能错过啊！
　　禾堇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去看电影，想了想，问他：“你刚才说你朋友在哪里？”
　　“月盛，”滕万霄正在手机上看电影信息，“现在有个七点半场次的，我们看完正好去找他们。”
　　“不看电影了，直接过去吧。”
　　滕万霄抬头看她，把手机屏幕转给她看，眨眨眼睛：“已经买票了。”
　　这个时候，滕万霄就会庆幸，禾堇不爱浪费的性格了。
　　禾堇见他果然已经付了款，只能道：“那就去吧，车里有3D眼镜吗？”
　　滕万霄摇头，他又去看手机界面：“这上面好像有什么套餐的，3D眼镜加爆米花还有两杯橙汁这个，怎么样？”
　　禾堇看了一眼，问他：“你不是不吃爆米花吗？”
　　“爆米花那么好吃，居然有人不吃爆米花吗？”滕万霄惊讶。
　　“……”滕万霄以前是这种性格吗？“算了，随你吧。”

　　其实票买了也不一定非要去看嘛，又没人架刀在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去，那滕万霄是舍不得这点票钱的人吗？
　　显然不是。
　　只不过，“分手事件”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一起去电影院看过一场电影了，像现在所有的年轻小情侣那样。
　　滕万霄以前不喜欢去拥挤嘈杂的地方，电影院也是他的黑名单之一，不过禾堇喜欢，他也就耐着性子陪她一起去。
　　他本来以为会是一次很不愉快的体验，但是和她一起在电影院坐定之后，看着身边一对一对牵着手甜甜蜜蜜的小情侣，他突然明白了，这是成为情侣的必经之路啊！
　　不过他还是一直想着给她弄一个私人影院，想去的时候随时去，也没有无关紧要的人吵嚷，多好。
　　但是等他真的准备好了，禾堇却再也没有喊他一起去看过电影了，而他那时候却突然怀念起散场的时候，汹涌向外的人潮把他们推挤得紧紧贴在一起的感觉。
　　他会张开手环住她，她看上去那么小只，他生怕别人把她挤坏了，他还会紧紧抓住她柔软的小手，不想让别人把他们冲散开。
　　即使从里面走到外面不过几十秒的路程，他也不想和她分开。
　　滕万霄这个人，以前对感情从不细想，那些都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不会去想那么多为什么。
　　直到现在，他牵着那只和以前一样柔软的手穿梭在人群之中时，他才发现，原来很多事情，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他拉住她的手又紧了紧。
　　我也抓到你了哦，不会放掉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