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书未醒

8、是去是留，在此一局！

　　林沐就这么“有来有回”地打着，最后愣是打出了一个人的逆风。
　　结算页面37—11和大小姐那栏的4—4—7
　　分外不和谐，于是弹幕也就走向了不和谐：
　　“只要队友给力，闭眼盲打能赢。”
　　“水神看看我，我躺的姿势比Z神好看！”
　　“就Zero这操作，粉丝居然还有脸吹？”
　　“不吹不黑，有几波大小姐很明显地和队伍脱节了，Zero玩射手打野还是菜。”
　　“说Z神打野菜的看过人家秀公孙离么？”
　　“喷子不都这样，秀的时候回坟里躺着，等不秀了才时不时跑出来诈个尸。”
　　“不是弹幕咋回事儿啊，赢了还能喷？”
　　“赢是一回事，但Zero的ncf出来说说，这局赢了和他有半毛钱关系？”
　　“本来就是Water和修罗带飞，Z家粉丝真能揽功。”
　　“？？？有一说一，我家啥时候揽功了？？？”
　　……
　　弹幕如何吵闹，都是和ZQ无关的，至少，是和这会儿的ZQ无关的。
　　林沐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梁秀和章柏水在走廊上小声交谈。
　　“有事儿瞒着我？”林沐在俩人脑袋上各薅了一把。
　　“也没有，”章柏水给林沐递了张纸，“就觉得对面教练有点奇怪，打到决胜局一点不紧张。”
　　“也没见大华紧张啊。”林沐接过纸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大华还不够奇怪啊。”章柏水反问道。
　　“可能YK教练心大？”林沐半真半假地说道。
　　“说不定是自以为限制住了咱沐哥的英雄池，你说柠檬一直练的蓝领野，大华老给他抢野核做什么，又不好配合又打不出来。”
　　“谁知道呢。”梁秀走在两人前头，伸了个懒腰，“回吧，今天打了两个bo5，真有些乏了。”
　　“也是，以前打YK哪用费这劲儿。”章柏水揽着林沐跟了上去，“早点儿打完早点儿回去搓一顿，想楼下的鸡翅包饭了。”
　　林沐摸了摸口袋，半晌又把手抽了出来，笑道：“这局打下来，以后你的鸡翅包饭我就包圆了。”
　　“你说的啊，反悔是小狗！”章柏水笑嘻嘻地接道。
　　林沐坐回座位上低着头调试设备。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现如今瞧着好好的一个人，指不定哪天就成了新闻版面上小小的一段。那些笑你哭你骂你念你的人，又有几个能记得你的名姓？
　　“这一局好好打，明天我带大家上南山泡温泉！”林沐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到了每一个队员的耳里。
　　“加油！”是去是留，在此一局。
　　第五局比赛，正式开始！

　　“YK禁什么百里啊？”镜头给到YK的一ban，毛思有些犯嘀咕。
　　路语逢看着屏幕上脸色冷淡的林沐，心猛地跳了一下。

　　“沐哥？”梁秀扭头，用眼神询问。
　　林沐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正常打。”

　　ZQ出了内鬼。
　　路语逢揉了揉眉头，林沐从来没在赛场上掏过百里守约，他私下练的事，大概也只有自己和ZQ俱乐部的几个人知道。
　　要是自己当初没听路言今的话，留在了ZQ青训，林沐也许就不会这么难。
　　ZQ打出三连败后，路语逢不只一次这么想过。
　　要是许尤没离开，要是吴由没退役，要是版本没改动，要是……要是人世间能有那么多的“要是”。

　　“对面是疯了么，四个ban位都给了沐哥。”郭迈道。
　　“以前三个现在四个，也没差。”许尤道。
　　“没英雄了。”梁秀的手指在刺客和射手两栏来回滑动。
　　“是没英雄了。”曹华严翻动着笔记本，“第一局拿了老虎，第二局拿了公孙离，第三局拿了马可，第四局拿了孙尚香，第五局ban了百里、虞姬、赵云和娜可，这版本的适配打野都没了。”

　　“woc对面这是逼着Z神拿刺客啊！心太脏了。”毛思不平道。
　　“技不如人，被套路了。”路语逢想着晚上该如何向林沐自证清白。
　　“这版本拿刺客玩蛇皮，路人局遇到李白韩信想着六分投。YK这哪里是在套路ZQ，这不摆明了要羞辱Z神么。”
　　“你Z神哪有那么容易被羞辱。”
　　这真不是路语逢带了滤镜看林沐，纵观KPL所有的比赛，ZQ或许被摁在地上摩擦过，但林沐还真没有过，但凡是个客观一点的解说，都恨不得把败方MVP捧到林沐面前。
　　“逼人家拿出逆版本的成名英雄本身就没怀好心思，”毛思退出全屏看了眼弹幕，发现都在刷“Zero英雄池浅”，“风神你说Z神会选哪个英雄啊？”
　　“韩信。”

　　“韩信，锁了！”童超激动地喊道。
　　官方也实时在直播界面上弹出了两行字——
　　时隔276天韩信重回赛场。
　　上一回他的使用者是ZQ的Zero。

　　林沐操作着熟悉的英雄在峡谷里穿梭，版本一代一代的更替，画面一代一代的优化，好像什么都变了一些，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一切都和他当年在网吧里代打游戏一样，差别好像只在是五块钱一把还是六块钱一星。
　　李白有一句台词是“努力有用的话，还要天才做什么”，林沐自问自己在王者职业圈里头实在不能算作是天才，但这么些年也这么打下来了。
　　去年网上有一个人很热门的话题，叫“如果你没有从事现在的职业，你会在干什么”。很多职业选手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都被问道过这个问题，有人侃侃而谈，有人借此立人设，林沐当时的回答是“不知道”。
　　从一开始便自封了其他路断了其他可能性想要沿着一条道走下去，突然半路上冲出个人来问你要是没走这条道会去哪里，谁能要求一个自筑起城墙的人推到城打破墙走出去。
　　后来渐渐摸到了山脚，想着等到爬到山顶大概会见识到广茂的风景会看到更多的可能性，可等到登上山顶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前路之外还有前路，青山之外还是青山。

　　“ZQ这局要赢啊。”
　　破了对方三路一塔，拿了六千经济差，ZQ这盘的优势确实很大。
　　镜头扫到林沐的手指，毛思惊叹了一声：“woc我Z神这手速，单身六十怕是都赶不上。”
　　“不好说。”屏幕里是林沐手指快速移动留下的虚影，路语逢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凝滞。

　　“能上高地，太乙注意给复活，我越塔切C。”林沐快速指挥。
　　“注意关羽绕后。”
　　“我在盯我在盯！”
　　“法师跟上，注意站位。”
　　“武则天死了武则天死了！”
　　“关羽绕后关羽绕后！”
　　“张良五秒钟大。”
　　林沐在野区吸满血后准备回到团战中配合张良切c，不料手一抖二技能放反了，跳进了上路的高地塔。
　　“You have been slain!”
　　击杀文字在屏幕上方弹出，林沐急道：“撤撤撤，等我复活打团！”

　　“哪位是病人家属？”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位看不出年纪的医生。
　　“我是！”毛思和路语逢一道起身。
　　“病人头部重创，身体多处骨折且伴随失血过多，现急需A型血，你们二位……”
　　“我是。”路语逢忙道。
　　路语逢被医生带去更换消毒服，毛思则坐回了长椅上，一直没关的手机传来两位解说的结束词——
　　“ZQ3比2SL,又被YK3比2，今天的比赛不得不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是的再次恭喜YK复仇成功，赢得本次比赛的胜利，同时也很遗憾地宣布，ZQ由于大比分落后，掉入保级赛。”
　　“接下来把镜头给到采访席，听YK的队员谈谈对于战胜从未战胜过的对手ZQ有什么想说的。”
　　毛思懒得听弱队瞎吹，也不想看弹幕上睿智发言，便退出了直播间。只是还没等手机自动屏息，弹窗就给他推送了几条乱七八糟的新闻。不是“天才打野跌落神坛，ZQ将何去何从”，便是“Youser回归：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前队长”，再不就是“Zero被轮换下台，新秀打野难救颓势”……

　　回俱乐部的车上异常安静，章柏水送许尤去了车站，曹华严也没做复盘，梁秀回过头想说什么，被郭迈扯住衣袖才发现林沐侧着脸睡着了。
　　“队长太辛苦了。”郭迈轻声道。
　　梁秀没出声，他倒希望林沐不要这么辛苦。
　　想打职业就打，没了ZQ还会有别的队，打到不想打的时候就去做个不需要面对太多流言的主播，等到主播也不做了，就关播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想打王者的时候就去鱼塘局炸炸鱼，等到王者也不想打了，就没心没肺地丢到一边……
　　赛场上人来人往，少了谁不是一样继续。
　　“我觉得ZQ出了内鬼。”梁秀轻声道，“沐哥练百里的事没几个人知道。”
　　“也未必是队里的人泄出去的，”曹华严思索了一会儿，“比赛期间买卖情报被查出来了是要被禁赛的。”
　　郭迈道：“沐哥练这英雄都在私下里，和其他队打训练赛的时候从没用过，YK要是没得到点消息，不至于一ban百里。”
　　曹华严道：“那也未必是队里的人泄露的消息，说不定是林沐自己在赛下训练的时候被认出来了。”
　　郭迈道：“沐哥一直用的他那个没公开过的小号，段位才铂金，撞车都撞不到职业，怎么可能被认出来。”
　　“怎么你下一句还想掰扯是沐哥自己卖的消息？”梁秀一句话把还想说些什么的曹华严呛了回去。
　　……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的林沐迷迷糊糊攥紧了手机，一路上都没出声。
　　下车后，林沐同众人打了招呼便回了自己房间。
　　厚厚的窗帘一整天没拉开，屋子里有些闷。林沐没开灯，倚着床头坐了下来。
　　窗帘的缝隙中漏出一丝清冷的光，想来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
　　发出去的消息却一直都没有回复，往日里时常在线的人也没有上线。
　　林沐就像一个被流放到大海中心的溺水者，海水翻滚，风暴欲来，他却在等一只不知何时来也不知会不会来的征鸟为他衔来一段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