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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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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仲林拨了陆眉的电话。
其实自己也没有把握,电话通了,该对那边的人说什么。
铃声响了一阵,没有动静。
他有点不耐,走到窗前,烦躁地扯开脖子边上的两粒纽扣。
她去了哪儿?
他有点看轻自己,无缘无故要听到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下班的时候看她上了顾井军的车子。
顾井军,顾井军。
这个人什么都知道。
知道他的心思,他的矛盾,他所有的踟躇和无法抑制。
顾井军把车子留在地下停车库,倚着江边的锁链围栏,眺望对岸的车水马龙。
陆眉显然意兴阑珊。“咱们走吧,江边风大。”她对顾井军说。
顾井军把视线收回到她脸上:“听说你打算辞职?”他问。
陆眉心不在焉,目光随着远处渐渐驶近的货船游移。
“等手上的这个项目做完,我就打申请报告。”片刻,她回答。
顾井军口中喷出烟雾,点点头。
“确定了?那个NGO真的适合你?”
陆眉看了看身边的这个高大男人。
“我已经很后悔了,应该一毕业就去,而不是和你在这里耗费了那么长的时间。”
“走吧,我送你回去。”顾井军熄灭烟蒂,自顾自去取车子。
回到车上,陆眉看到手机里许仲林的未接来电:19点43分。想着这个时候找她,该不是朵桑又不肯听徐阿姨的话,吵着要见她了?
到了家门口,顾井军和她挥手再见。
陆眉赶紧回拨。
许仲林桌子上的野生梅烙已只剩下半瓶不足。整个人迷迷糊糊地昏沉。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许仲林来来回回摸索了半天,才从椅子下面把电话捞出来。
“喂——哪,哪个找……我?”
“哦,许董,您好啊!是我,我小眉。”
她总是这么镇定,原来自己真的不关痛痒。
许仲林一阵黯然,头痛、焦燥。恍惚间,看到陆眉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如同初见时的模样。白色的亚麻开衫,笔直黑色的长裤。他有些慌张,惟恐暴露了自己。此时竟有点恨她。
“噢,我打错了。”
——电话徒然中断。
十杜,依山傍水,满眼葱翠。
这里温润、静默。
许仲林喜欢这儿,所有的景致都含蓄素淡。
坐在湖边,许仲林发呆。
“断弦”,他想起陆眉给它起的名字。想起前一天晚上,她来电话时的冷淡口吻。
傍晚,天色变得浓重,许仲林摸了摸略微潮湿的头发,貌似要落雨。
回到酒店,他胡乱塞了些饼干,快速冲了热水澡。
开始觉得心情逐渐好转,就这样让种种芜杂的思绪淡下去,淡下去。他有些困倦了。
有人按门铃,陆眉阳光灿烂地冲他招呼,发梢湿漉漉的。
“你来做什么?”许仲林惶恐至极。
“朵桑说她在这里,一定要我过来。”陆眉傻眼。
朵桑是许仲林最好朋友的孩子,6岁那年,她的父母到南非做无国界志愿者,不幸遭遇暴乱,就此失踪。从此,她得了严重的自闭症,再也不肯说话。
陆眉大学二年级,为有残障的儿童做义工,遇到朵桑。
工作了整整三年,陆眉已经26岁了。不久前,她才知道许仲林就是这家公司的董事。其实,他已经不怎么打理公司的事务了。太太儿子都在国外常住,他就一个人隔三差五地跑非洲。为了谁?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两个人尴尬地坐在大堂里。
“这孩子误会我们了。我有责任检讨。”许仲林语气诚恳。
“我一直以为我很了解她。她才11岁啊。”陆眉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朵桑的“预谋”——她竟然要撮合自己和许仲林。
这个男人比她整整大21岁。
晚饭结束后,许仲林派车把陆眉送走,他又一次来到断弦。
雨后的湖面涨高了许多。许仲林想起第一次,项目小组的成员到这边开加急会议。会议结束后大伙儿在湖边篝火,一个爱慕陆眉许久的冒失鬼不小心把她推到湖里。当时,顾井军正抱着吉他弹奏,陆眉落水的刹那琴弦刚巧断了一根。11月的深秋,陆眉病倒在酒店里。她后来听别人提起,便戏称此湖“断弦”。
记忆走到这里,许仲林涌起一阵难过。
想来,她对顾井军该是有意的。
顾井军,直觉告诉许仲林,这个人有问题。
只不过,不知为什么,里面夹着,陆眉。
陆眉病倒在酒店的当晚,许仲林担心得睡不着。
凌晨1点半,他徘徊在她的窗边。
她住一层,房前有大株大株的热带树木。他躲在里面,抽掉了大半包雪茄。虽然也根本看不到房里的任何景况,还是守了半宿,心安。 走廊间灯火晦暗,一度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
转身离开的时候,许仲林惊见顾井军立在十米开外的路灯下。
两个男人,那一晚,为着同样的心事,碰在一起。
从此,天地俱变。
往后的日子,究竟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