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筱贰

2、前夕

　　众人沉默了许久，然后，图杰首先打破沉默。
　　“他们……我交换过去之后，他们打算怎么对我？”杀了我？
　　“火晨不是一个喜好杀戮的人，他保证不会对你下杀手，不过……”华卡欲言又止。
　　“他要废除王兄的能力……就如同把王叔和母后的能力废掉一样，对吧？”千神猜想着大概就是这样了。
　　“没错，”卡德福语带严肃道：“火晨一定是知晓图杰的能力，想借此机会削弱北域。”
　　“但如果他又要求以另一个人来交换我呢？”这样下去整个北域就完了。
　　“只有王后，我们是非要回来不可，我不清楚他是怎么打听到消息，但火晨知道国王的病需要王后来治愈……一定要让王后平安回来！”华卡的语气无比坚决。
　　“我让王后在外面吃太多苦了，这一次交易是势在必行的。”贞侯的话音并不响亮，但一字一句让人无法抗拒。
　　“好吧，就让我去交换母后吧。”虽然觉得此行很危险，将会失去能力更是觉得相当可惜，但是，图杰想，我别无选择了。
　　“别急，我们还没把话说完，”德福慢慢地把目光从图杰身上转移到千神身上，“前往交换王后的是千神。”
　　我？不会吧？千神着实惊愕了那么一秒钟的时间，不过很快又能理智地分析这件事情了。如果不是让我去，那么这件事就根本与我无关，大可不必把我也喊来，可见他们是已经商讨过了。再说，王兄的能力并不多见，而我的能力尚未发现，派我前往确实是明智之举。但是怎么让他们相信我是王兄又是一个问题，若是以前，可以用易容术蒙骗过去，可惜他们有析容师……
　　“他们会相信我就是王兄吗？易容术应该行不通吧？”
　　“没错，易容术不能用，你们要进行换脸，”德福指着房间内的少女说：“她是卡影绳，最近才登记了能力，大家都未听说过的，换面能力。”
　　那位名叫卡影绳的少女在卡德福介绍的同时非常礼貌地向两位王子微微颔首。
　　换面？什么东西，确实是闻所未闻。
　　千神觉得不可思议，居然还有这样一种能力，但是换脸之后他还是自己吗，抑或是他就变成了王兄，这种能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太明白换脸的意思……”满脑子的问题把千神的神经都弄糊涂了，他决定从最基本的问题开始理清楚。
　　同样，图杰也有着类似的一山问题，“对，是不是应该先让我们知道换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别着急，”德福转向卡影绳，“你来说吧。”
　　“换面就是把两个人的面相对调，说白了就是另类的易容术，但是换面是不会被析容师所识破的。不过，与易容术一个很大的区别是，换面的维持时间只有10天，10天之后，两张脸会自动对调。”
　　一边听着影绳的陈述，千神和图杰一边相互细细地打量对方的脸，心里想着同样的数字，10天。
　　这回轮到千神别无选择了。
　　“那好，由我来交换母后吧，这样一来，我们的损失就可以减少到零了。”我这样一个没有能力的废物，总算是有发挥作用的一天了。想虽这样想，但千神的内心却无比难受。不应该难过啊，从此以后就不需要每天费尽心思猜测自己的能力了，但从此之后他也正正式式成为一件无用的废物了。虽然心里酸酸的，但千神还是把话说得大大方方的。
　　千神是说得很无所谓的样子，但看着他成长的人又怎会不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呢。
　　卡德福以怜惜的目光看着千神，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卡图杰也觉得很遗憾，但毕竟这个选择是目前来说最好的，所以他只能把手搭到千神的肩膀上，安慰也好，支持也好，总之，辛苦你了。
　　卡贞侯则用一张慈父的脸注视着千神，“不管怎么样都要回来，任何时候你都是北域的王子。”
　　北域王子？一个没用的家伙配做王子吗？
　　但他还是顺从地点点头。心里却思讨着往后如何在中央大陆生存下来。

　　交易前的准备已经打点好，剩下的就是等待明天的到来。
　　这晚的天气很好，透过敞开的窗户还能看到圆月高挂。
　　卡贞侯的寝室又回复了清静。他依然坐在床上，背靠着枕头，想到明天就能见到久别的崇卿，他的心情自然很兴奋很愉悦，但也不无担忧。
　　当年崇卿之所以离开是因为紫文。
　　一直以来，贞侯都可以非常肯定他对崇卿的爱，而且从来没有改变，即使是紫文出现之后，他还是那般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他也爱紫文。不过，这份爱却并没有那么坚定，每每贞侯独自一人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会发现自己其实不是很喜欢她，然而，只要看着她，那份爱又会如此强烈以至于贞侯一再让崇卿失望难过。
　　如今，紫文依然在宫中伺候着他。
　　崇卿离开的这些年都是紫文在旁细心照顾着服侍着，贞侯不能因为崇卿的回来而撵走紫文，至少他的心也不允许他这么做，但他最害怕的是再次失去崇卿。
　　唉……该怎么办才好呢？贞侯怔怔地望着那轮圆月发愁。
　　嗒嗒嗒。
　　一阵敲门声之后，紫文端着一杯热奶轻轻柔柔地推门而进。
　　“今天应该很累吧，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贞侯凝望着缓缓走近的她，一种想法越来越强烈地在心里回响，我这么爱她，我是不能放弃她的。
　　“我帮你揉揉手脚吧，然后再喝杯热奶，”紫文把热奶搁在床边的小桌上，转身熟练地按摩贞侯的手臂，“明天还有事情要忙吧，要早点睡才行呢。”
　　“德福明天就要接王后回来了。”
　　“嗯。”紫文继续按摩。
　　其实这些她早已知道了。上午她刚好有事找贞侯，来到门边却听见寝室里有好些人在议论，她静静地在门外听，基本把事情都听全了。
　　紫文知道贞侯心里矛盾着什么，但她告诉自己决不能主动把问题揪出来。
　　不过贞侯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的。
　　“明天……不……之后的几天，如果我没找你，你自己不要过来……”
　　片刻的沉默。
　　“大概多少天？”
　　“我也不确定，让王后安住下来再说吧。”
　　又是一阵沉默。
　　“你爱我吗？”泪水慢慢地在眼眶内聚拢，紫文强忍着不让泪水跑出来。她害怕，她非常害怕，他再不会见她了。
　　贞侯微微一笑，“放心，我会找你的。”
　　紫文艰难地噙着泪水，默默地以纯熟的手势按摩他的双腿，最后端起桌上的牛奶递给贞侯。
　　贞侯接过牛奶，瞥见她眼里泛着的泪光，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爱你是真的，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相信她自己，“我当然信……明天，让我也一块去接王后吧。”
　　“你也去？”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跟王后道个歉，让她住得更放心罢了。”
　　贞侯不作声，慢慢地把牛奶喝完，把杯子递还给紫文。
　　紫文接过杯子，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贞侯。
　　“明天接了王后回来，我保证在你找我之前不会找你，让我也去吧。”她的眼里漏着一丝绝望的神色。
　　“那好，现在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
　　紫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今晚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

　　紫文回到房间，疲惫的她一头倒在床上，天花板洁白洁白的，这里的窗户从来都肯不到月亮。
　　十九年了，十九年里面她是那么全心全意地爱着贞侯，而贞侯却每时每刻惦挂着王后。
　　她不清楚她爱着他的什么，或许仅仅因为他是国王，或许是因为他的王者气息，或许是……她实在说不清楚，她唯一明白的就是她爱他，并且希望自己也同样被爱着。
　　她尤记得这段感情开始的那天。她正在贞侯的寝室收拾着，她不时偷偷地瞄几眼正在翻阅文件的贞侯，背影也好，侧面也好，视野里能够有他的出现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了。
　　喜欢我，求求你喜欢我，求求你喜欢我……
　　紫文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默想着，默默奢望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四目相对，然后，奇迹发生了。
　　贞侯那原本不带感情的眼眸渐渐地变得温柔，他甚至对着紫文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
　　感情就是这样开始的，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相信这的确是一份真实的感情，可是她却该死的明白到这只是她的能力在作祟，她居然该死地拥有让任何看着她的人喜欢她爱她的能力！
　　这能力，她是后来才发现的。她没有登记，事实上她也不敢把这种能力登记在案，难道要我告诉全世界我是感情骗子？
　　她仅仅是喜欢贞侯，同时希望贞侯喜欢自己罢了。
　　她曾经以为王后失踪之后，贞侯就会慢慢地把所有的爱给了自己；她曾经以为只要自己默默地付出，就可以不借助自己的能力让贞侯爱上自己。
　　可是她错了。
　　王后的失踪，贞侯对王后的爱有增无减，所以他病倒了，而且每况愈下，不管自己一直在他身边付出多少，大家最终还是说，得让王后回来贞侯才能好起来啊。
　　她的心在哭泣啊。
　　每次跟贞侯分别的时间长了，贞侯的感情就会明显淡漠起来，她又得苦口婆心地“告诉”贞侯，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你爱我。
　　王后要回来了，我十九年的付出都要白费了。等王后安下心来的时候，他大概就把对我的感情全忘光了吧。
　　累了，真的真的太累了。
　　“唉……”她叹了口气，充满了哀伤和绝望。
　　紫文走下床，打开衣柜，在一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里面不停地翻找。其实她也不是藏得很隐秘，只是时间太久了，她早已忘了藏在哪个角落了。
　　终于找到了。
　　一把手枪，新人类的产物。
　　七年前她无意遇上一个潜入永泰宫的浅罗国间谍，虽然间谍已经易容成古人类的丑陋模样，但是他手中的枪却暴露了他的身份。
　　枪是新人类发明的用来对付古人类的恶魔。
　　紫文施展了掳心术，轻易就让间谍爱上了自己，还把他的手枪哄骗了过来，再报告宫里把毫无威胁的他抓起来。她把枪随便一扔丢到衣柜里，当时并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得上，只是想留着也并无害处。
　　她依然记得那家伙教她怎么使用这把枪。
　　她心不在焉地抚弄着枪身。强忍很久的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滑落脸颊，一滴一滴，滴落在不再光滑的手背上。
　　真的……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