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绿岭宇宙中心（三） ...
-
阴影处，灰披风姑娘徐徐走出。她的身着短裤长袜，胸前挂了些龙鳞状的饰品。她笑容和煦，仿佛只是前来探访老友。
“是你，希嘉娜！”小遥惊呼，“你还没放弃吗？”
“好久不见，小姑娘。”希嘉娜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我们计划了四年，你们一番嘴炮我就放弃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是怎么上来的？”索蓝斯的注意力在大楼安保上，“警报拉响后，所有出入口都封死了。”
“走楼梯啊。”希嘉娜开了个玩笑。没有人笑，只有她自己和那只叫“汐嘉娜”的咕妞妞咯咯笑个不停。
“开个玩笑。我看你们气氛太严肃了。”她掩嘴轻咳，“大楼的安保系统早被我们破解了。”
“这也是你们计划的一环吗？”
听此问题，希嘉娜眼睛扫过众人，把目光锁定在一个橙头发女人身上。
“我是说，你和罗拉。”小溪想起了那些有关“心灵感应”的论文，以及她对整件事前因后果的猜想，呼吸急促。
“你就是小溪？”希嘉娜双眼闪烁光芒，笑容满面，“罗拉和我提过你，你是个大好人。你应该是我们这边的人。你刚才问这是不是我和罗拉的计划？不是的，确切地说，这是你、我还有罗拉的计划，是我们三个人的心血！汐嘉娜……我是说这只咕妞妞，它抢到了传送装置。来，我们一起毁了它。”说罢，她朝小溪伸手。
“你误会了，我不是你们的人。”小溪强作镇定。她望向大吾，即便她知道在他那儿找不到真相，她仍然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接受到她的视线，大吾回望。小溪紧抿嘴唇，摇了摇头。大吾颔首，微笑在他脸上浮现，如同漆黑洞穴中的闪光。小溪感到，胸中有什么东西化开了。
“啧，看来罗拉看人不准啊。还是说，你穿越把脑袋穿傻了？”希嘉娜上下打量小溪，看见在小溪身侧摊着的布鲁皇，突然抚掌大笑。“哟，这就是石之洞窟那只嬉闹死活打不中的布鲁皇吧？是你的同伴吗？这就对了，脸黑还学什么嬉闹。你看你，比冠军黑了一个色号。”
小溪顾不上希嘉娜的奚落，将全部注意力放在“穿越”二字上，大脑极速运转。希嘉娜怎么知道她穿越了？她手一滑，把原本要喂给布鲁皇的橙橙果塞进了它鼻孔里，引得后者大叫抗议。
“算了，不和你们开玩笑了。”希嘉娜神情愉悦，从咕妞妞手中接过传送装置，反复翻看，似有所感。“罗拉，就是这个吗？你放心，我这就毁了它，我们都不会死。”
“请等一等。”大吾说，“希嘉娜小姐，我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希嘉娜目光冷漠下来，“我们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您是丰缘冠军，为了保护丰缘不惜一切代价；我是传承者，我也有责任守卫丰缘。但是我没您那么自私，我不会为了自己活，而将灾难转嫁给别人。有个词是怎么说来着的？”
“以邻为壑。”索蓝斯补充。
“随便什么。”希嘉娜甩甩短发，满不在乎，“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陨石被传送到没有超级进化，甚至……甚至连宝可梦都没有的世界里，那里的人该怎么办？”她控诉道，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您说的这种情况，我们也有考虑，所以我们需要谈谈。”大吾语气平和，“您的计划，是借助超级烈空座的力量击碎陨石。您有想过，如何让烈空座mega吗？”
希嘉娜诡异地平静下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吾别在胸前的钥石，回答：“当然是用钥石。这些天，我借来了好多钥石，不就是为超级进化做准备吗？”
“不要颠倒是非，你这个强盗！明明是你抢来的！把小悠的钥石交出来！”小遥气得跳脚，抛出精灵球。火焰鸡从球里跃出，它全身火红，四肢被橙色热炎包裹，双爪锐利，蓝色眼眸紧锁希嘉娜。
“小姑娘，你想对战吗？对不起，我今天不想对战，改天吧。”希嘉娜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在我们的世界，人们习惯用对战解决问题。但在没有宝可梦的世界，人们只能想点别的法子，要么签订文邹邹的书面条约，要么对别人使用武力。今天，我替别的世界发言，你们就把我当成那个世界普通人好了，没有对战，我只凭借自己双手的力量。”
“您能保证烈空座一定成功吗？”大吾接着询问。
“当然。”被人质疑，希嘉娜皱眉，“传承者就是为此而生的。我能召唤烈空座，也能用钥石让它进化。”
“不用超级石？”
“我的祖先曾用一块七彩石像让烈空座超级进化。后来，那被证明是来自太空的石头，也就是陨石。烈空座吞下了那块陨石，获得了力量，因此得以超级进化。所以，您要找的超级石其实就在它身体里。”
“即便如此，几千年过去了，您能保证它体内石头的力量没有衰减吗？”大吾步步紧逼，“不如这样，您将传送装置交给我，我们立刻去试试您的方案。如果成功了，我向您道歉；失败了，我们还有保底措施。”
“放弃您那可笑的、卑鄙的计划！”希嘉娜被触到逆鳞，炸了毛，声嘶力竭道，“我宁可现在死掉，也不愿意祸害别的世界！这是我的底线！”
“所以，您转而选择替其他人做决定？把您的偏好强加于别人身上？”大吾笑了，但笑意未达眼底，“您的底线还真是矛盾啊。既要求您牺牲自己，成全那个莫须有的世界；又要求您成全自己，牺牲我们的世界。”
“才不是什么莫须有的世界！”希嘉娜裂眦嚼齿，“您不明白，您什么都不明白！您被索蓝斯那个二流科学家忽悠了。他的公式漏洞百出，他的计算是荒唐的！虫洞的背后，确确实实存在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没有mega，没有宝可梦，您能想象当陨石出现时，那里的人多么惊慌吗？但他们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了！”
“您有证据吗？”被人质疑科研水平，索蓝斯脸色阴沉下来。
“请原谅我不恰当的措辞。另外，也请您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大吾直视希嘉娜，平静地说。
希嘉娜好像突然失聪了一样。她极速喘息，像一块老旧的木门。她遽然跃起，以雷电斑马般惊人的爆发力，闪电似的冲向篝火和潮，一个下盘踢，将二人掀翻在地，一把抢过他们的钥石。
“现在，我离目标更近一步了。”毫不理会潮的咒骂，希嘉娜欣赏手中的钥石，感慨道。
小溪目睹着面前这场混乱，思维却前所未有的敏捷和通透，神经元从混沌中发现了秩序，各归其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罗拉。小溪在这场错综复杂的博弈中找到了一个不动点，它代表着混沌中的平衡和秩序。她不由联想到熵增定律，她觉得这是个好比喻：在一个孤立系统中，熵会不断增加，系统将由有序走入无序，最终奔溃。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混沌是既定的命运，灭亡只是时间问题。可是眼下，她却仿佛从混沌中找到了秩序，她看到了熵减，这个过程逆转了。为什么会这样？她反复问自己，一遍遍确认答案。随着她询问的深入，答案也愈发肯定，真相触手可及。
“是罗拉吧。”她对希嘉娜说，语调笃定，“罗拉是那个世界的居民。”
罗拉是系统外的因素，她的出现让整个系统不再封闭，小溪得以看得真切。
希嘉娜抬头，不置可否。
“大吾先生，您还记得罗拉吗？在流星之里，长老提过她。她是我的前任。不，高雄，她不是我的前女友。”见索蓝斯现出玩味之情，小溪连忙澄清关系，“我是说，在我来贝克侦探事务所之前，她一直在那里工作，我是她的继任者。这四年，她和希嘉娜一同策划该如何应对陨石袭击。”
她向众人简要阐述从长老那儿得来的信息。
“我记得。”大吾手托下巴，沉思道，“您的意思是，虫洞之后确实有一个世界，而罗拉小姐从那儿来？”
“是的。”小溪点头，环视众人，“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们千万别惊讶。”
“我们是侦探，”蒂姆和皮卡丘站了出来，鼓励小溪，“我们不会惊讶，你说。”
小溪深呼吸：“四年前，我穿越到了罗拉的世界，罗拉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我们在彼此的世界呆了四年，罗拉在三周半前离开，我在两周半前回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你们怎么做到的？”蒂姆和小遥异口同声。
“是帕路奇亚帮你的吗？”小悠将问题具体化。
“不是的，我没见过帕路奇亚。”小溪也不太确定，毕竟她失忆了。只是直觉告诉她，帕路奇亚并非正确答案。
“你果然穿越了！”索蓝斯恍然大悟，“这就是你说的出远门？你掌握了能让人穿越虫洞的技巧？”
“我想是的，这应该就是四年前我所谓的‘出远门’吧。”小溪转向索蓝斯，“我对物理所知甚少，我也不明白我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如你所见，旅途并不顺畅，我猜测就是在此过程中，我失忆了。”
就连向来镇定的大吾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异。他挑眉，银蓝色的双眸因震惊而微微凝固。
她以为大吾会像其他人那样询问细节，却只听见一句：“您辛苦了。”
她原本还算镇定，此刻却彻底晃神。
“罗拉是哪一位？”只有潮不在状态，云里雾里地挠头。篝火让他附耳，小声对他解释。
“不是哪一位，哎，她是虫洞那头那个世界的原住民。如果我们发射火箭，被毁灭的就是罗拉的世界。”小溪回神，解释道。
“那你是怎么认识她的？你怎么知道她是虫洞那头的人？”蒂姆问。
小溪向众人论述那篇关于“心灵感应”的论文及其核心理论。对这套无法自圆其说的理论，索蓝斯和小溪一样嗤之以鼻。
“您的意思是，假设理论是对的，那么四年前，您和罗拉小姐之间形成了‘心灵感应’。换句话说，您与她取得了联系。”大吾反应最快，推理道，“她向您传递信息，告诉您她的世界将被陨石毁灭。而您为了帮助她，穿越到她的世界。”
“这说不通。”索蓝斯驳斥，“假设罗拉确实通过心灵感应向您传递信息。那么你怎么解释以下几点？首先，罗拉怎么知道她的世界会毁灭？假设她在看见陨石的那一刻向你发出信息，那么几分钟后她就已经死了，没有之后的穿越了；如果她预知了未来，那么她又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他推推眼镜，双手背后，来回踱步。“其次，她怎么知道陨石是从我们这里来的？换言之，她如何定位到了你？第三，她希望你帮助她，那么最简单的方法是请你转告这次事件的负责人，告诉他们——也就是我和大吾——虫洞背后有高等生命。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和她互换世界，让她自己跑过来解决这件事；而你又为什么去她的世界？你留在那儿，对解决难题毫无助益。”
“最后一点，也是最困扰我的一点。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没有帕路奇亚的帮助，人类无法穿越虫洞。我实在捉摸不透，你们究竟是如何穿越的？难道在那个世界，人类已经破解了这个难题？”
“这也只是我的猜想。”小溪按按太阳穴，“第一个问题，罗拉怎么知道她的世界会毁灭。有没有可能是四年后的罗拉在向我求救？我联系到了四年前的罗拉，告诉她她的世界将在四年后被毁。根据那套心灵感应的理论，类似的共振不仅可以超越空间，也可以超越时间。第二个问题，罗拉怎么知道陨石从我们这儿来。答案和第一个问题的一样，是我定位了四年前的她。”
“您是说，在陨石落下的那一刻，罗拉向您发出求救信号。几分钟后她的世界被毁，那个世界的时间线终结。但是您收到了信号，并定位了信号源，也就是发射信号的那个‘空间’。然后，您顺着时间线找到四年前的罗拉，警告她四年后的灾难。”篝火问。小溪想起她是位科学家。
“没错，这正是我的猜想。谢谢您代我解释清楚。”对着篝火，小溪展颜一笑。
“听着跟科幻小说似的！”索蓝斯摇头，拍拍桌子，“小溪，就算你是物理天才，在现如今物理理论和研究设备双匮乏的大前提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上述几点。”
“更何况我还不是。”小溪不能更同意。“接着说吧。第三个问题，我为什么会跑去她的世界。我也不知道，猜都没法猜，确实太违背常理了。也许我和她有什么别的计划。第四个问题，有关穿越是如何实现的。对不起，我还是不知道。在罗拉的世界，科技并不比这里先进。其实，我觉得最后两个问题，我们应该问问希嘉娜。希嘉娜，你知道些什么？”
众人将注意力转向灰披风姑娘。沐浴着数道目光，她面部肌肉拉扯出一个堪称狰狞的笑容。
“汐嘉娜，这群人的特性是‘察觉’吧。”她对咕妞妞笑道，后者在原地蹦跶，咕噜咕噜地说着些什么。“黑脸小姐，哈哈哈，对不起，我刚给你起的，并不是歧视阿罗拉人。好了好了，言归正传。小溪，你要不说你失忆了，就凭你刚才那番推理，我会以为你的记忆还完好如初。”
希嘉娜歪头眨眼，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像个布娃娃。
“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你们也阻止不了我。”她晃晃传送装置和钥石，引得小遥激愤不已。
“罗拉确实来自虫洞后面的世界。索蓝斯博士，您现在知道，您的计算有多么荒谬了吗？”
索蓝斯苦涩地叹气。
“不过这也怪不得您，您也说了，这个世界没什么先进理论。物理学家们整天无所事事，在如何浪费纳税人的钱上倒挺有一套。”希嘉娜抓住这个话题，穷追不舍，狠狠嘲笑了索蓝斯一番。待欣赏够后者落魄的表情，这才满意下来，面朝小溪继续说：“罗拉告诉我，小溪你和她之间形成了能量场，可能就是你们说的“心灵感应”吧。你告诉她说，四年后她的世界会被陨石摧毁。罗拉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说你接到了四年后的罗拉发来的求救。”
“就像我们推理的那样？”篝火询问。
“对，和你们推理的一样。”希嘉娜说，“罗拉相信了你。”
“那她也太轻信了，这一看就是科幻小说的剧情。”索蓝斯从挫败中回神，提出疑点。
“她没说为什么会信，可能小溪是语言大师，或者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她信了，并且十分慌乱，你们记住这个就行了。”希嘉娜耸耸肩，接着说，“罗拉说，你提出和她互换世界，叫她来这个世界联系我，和我一同制定mega烈空座的计划。罗拉把这个计划称作‘计划B’。”
“那计划A呢？”索蓝斯化身杠精，希嘉娜说的每句话都会被挑刺。
“没有计划A。”希嘉娜不耐烦地说，“B是单词bud的首字母，意思是嫩芽。罗拉说，这个计划一旦实现，将调整她所处世界的时间线，给那里的人带去新生，如同嫩芽，最终会长出繁茂的枝叶。”
“我为什么不留在这个的世界？”对这个问题，小溪和索蓝斯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罗拉告诉我，你说要让她自己解决困难，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希嘉娜皱了皱眉，“有些冷血，不是吗？你把她送到一个陌生的世界，给她四年期限，让她自己想办法解决。即便如此，她依然认为你是好人。”
“少他/妈扯淡，小溪是善良的人，这么做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索蓝斯高声道。
“闭嘴！”希嘉娜吼道，她太激动了，牙龈都暴/露在外，“跟你没关系，少他/妈在那儿插嘴！”
“请你尊重索蓝斯博士。”小溪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
“好啊，小溪！真是好啊！真会双标啊！”希嘉娜哈哈大笑，“汐嘉娜，看啊，她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她早就背叛我和罗拉了！”
咕妞妞跳起来，发出喷气机般的鸣叫。布鲁皇立刻起身，把小溪护在身后，舞动拳头朝咕妞妞龇牙咧嘴。咕妞妞安静下来。
“真没用啊，汐嘉娜。你放心，就算来真的，那只布鲁皇也打不中你。”希嘉娜又恢复了和善的表情，前两秒的癫狂仿佛只是小溪的错觉。“在你的指导下，你们穿越了。罗拉来到流星之里，找到我，告诉我陨石危机的具体时间，和我一起敲定计划B。直到三周半前，和你约定的期限到了，她不得不离开。我真舍不得她，她是个很好的朋友。我本来劝她别回去好了，可她偏要，说那儿才是她真正的家，她要回去看看她暗恋的对象过得如何。”
“好了，故事讲完了。”希嘉娜舒了口气，抖抖披风，“不管你们有没有异议，我现在都要毁了传送装置。”
“等一等。”
希嘉娜循声望去，看见一头银蓝色的短发。短发的主人好整以暇地与她对望。
“您口中的这位罗拉小姐，她可信吗？”他说。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绿岭宇宙中心（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