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了》生相亦念

1、第 1 章

　　我其实没想过会遇到欧阳然。
　　毕竟桂林这么大，而我，不过只是一个匆匆路过的游客罢了。每天在山里胡乱跑，在山外随便扒几口饭就睡觉，这与常年泡网吧是完全平行的两条线。
　　不过世事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的。比方说，线是可以弯曲的。所以，平行线也可以相交。
　　他离开我的第一年，我一直在想重逢将是何景何地何时，甚至困惑应该是假装陌生还是快乐问候。
　　第二年，我心里忐忑也期待，有事没事就数花瓣，口里念念有词：“欧阳然爱我，欧阳然不爱我，欧阳然爱我，欧阳然不爱我……”
　　第三年，我赌气似地找了个男朋友，不过不到三天就分手了。我确信，我那个时候已经死心了。
　　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要我等待一场毫无希望的等待，三年足够。

　　来桂林旅游是个偶然。不过因为妈妈手上有旅行社的优惠卡，且仅限于年内消费，为了发挥节约简朴的作风，我就报名了。
　　不过如果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欧阳然在桂林，我一定会狠狠地把那张优惠卡捏碎。
　　世上的事很奇特。等我到了桂林，确切地说是刚下飞机，白渝就call我。
　　她很小心翼翼地问我：“你在桂林？”
　　事实上，我完全没有在意到她的口气和她平时粗犷豪放的不相符，我只是很象征性地“嗯”了句。
　　电话那头传来了短暂的沉默，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听，你真的不要紧么？”
　　我这才觉得有一些不对劲。去桂林难道很要紧么？
　　她接下去又说：“其实我懂。或许是我多此一举了。不过，如果有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哦！”
　　我那会儿完全不知所以然。责令她把话说清楚。她也很惊讶，反问我一句：“你来桂林难道不是为了欧阳然？”
　　欧阳然。这个名字让我的大脑暂时短路了一刻钟。思前想后，白渝call我好像也情有可原，偏偏我事先又不知，我觉得我们俩像是刑场告别的囚犯。我是即将被问斩的，却毫不知情，而她在牢里痛苦万分。
　　或许长久期待的事物有一天突然来临反而让人镇定。我很镇定地对她说：“原来你说的是他呀。我都快忘记了。我玩我的呗。甭担心！”
　　其实我也挺佩服我自己的，丫撒起慌来比不撒谎还溜。
　　挂了电话，我才觉得全世界只剩下我的心跳，所有的喧嚣和吵闹都忽然消失，只剩下欧阳然这三个字。
　　原来原地等待是没有用的。我在那个破山沟里怀着忐忑欣喜默默等一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最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还要无怨无悔，结果我乘趟飞机，一下子就飞到了他身边。
　　多奇妙的世界呵！
　　欧阳然这个人我太清楚。我认识他的时候就是一没出息的混混，除了网吧就是网吧，吃喝拉撒全在网吧，网吧就是他家，网吧老板就是他妈。所以我觉得，哪怕他在桂林，我俩也没有遇见的可能。
　　虽然旅程因为欧阳然变得有那么点小晦气，不过桂林山水甲天下，我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
　　导游姐姐是个很活泼的美女，团里都是一家人一家人的，小孩一箩筐，只有我是一个人。不过也很好，这样的旅程安排得相当惬意，一点都不匆忙。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爱运动。走几步路都能让我气喘吁吁。所以导游姐姐没事让我们休息休息，能乘大巴就乘大巴。这种方式还真的很合我意。
　　来桂林最重要的一个地方就是阳朔。阳朔是个古镇，非常漂亮。晚上一个人去逛逛是很有感觉的，路边到处是酒吧，可以喝酒或者听音乐，还有许多烧烤，一般都是露天的，一大帮人坐在路边喝点啤酒，聊聊天。还有一些很有民族味的小店，去淘一淘颇有收获。
　　只是桂林人有个很奇怪的习惯，不爱收硬币。
　　我打的，那个司机大叔给了我几张一元的纸币，后来在一家小店买了点吃的，店家要找我五角钱，竟然是五张一角的纸币。彻底让我晕菜。
　　事实上，在那天晚上的十点之前，我一个人在阳朔的小道上非常怡然自得，我甚至已经忘了欧阳然。但不幸的事情的确在十点的时候发生了。
　　我很清楚地记得，我从公交车下来的那一刻，我瞧见了手表上的时间，正好到十点。因为导游让我们在十点十分的时候在加油站集合。但是，当我的分针指到20分的时候仍然没有见到他们。一打电话才知道，他们竟然都已经回去了。那个导游姐姐是这么跟我解释的：大家都回来地比较早，我也不好意思让他们都等你，所以就带着他们回去了。反正路好找，你怎么怎么走你就能到宾馆。
　　其实我压根没听清楚到底怎么走，不过我那会儿对自己特有信心，我总觉得我再不济也不会迷路吧。
　　但事实证明，我确实是高估我自己了。
　　深夜的阳朔，周遭都是黑沉沉的山影，十分鬼魅。似乎每个地方都是一样的，最让人气愤的是，当我把我那个什么阳朔唯一的挂牌四星宾馆的名字告诉当地人时，没有人知道该怎么走。
　　我在那块地兜兜转转了近半个小时，仍然没有找到它。虽然我知道，它就在附近。
　　第二次打电话给导游的时候，她告诉我她已经睡觉了，然后又是一遍怎么怎么走你就能找到宾馆的一番话。我还没跟她说我这儿的情况，丫已经挂了。
　　我已经记不太清楚那时的感受了。但仍然在走。有一些地方没有装路灯，我也不敢一个人去，只好再到其他地方看看。但似乎永远都是这么几幢建筑，完全找不到宾馆。
　　后来我发短信给白渝，告诉她我这儿的情况，其实我也没怎么害怕，大不了我自己找家宾馆过一晚也成，但是我没想到那丫竟然打电话给欧阳然，结果就是欧阳然那厮突然从天而降站在我面前。
　　她的短信是：你上他家住着吧。
　　我看着欧阳然，觉得他的脸挺狰狞的。也是，阳朔这地方挺奇怪。白天过来的时候觉得什么山呀水的都漂亮，晚上我就被那些特鬼魅的山影给吓了。
　　我总觉得记忆里的欧阳然不是这样子，但他在我面前，我却也不知道他到底应该是怎样的。

　　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我们再次遇见的场景，虽然我知道很无聊，但这是女人的通病，我免不了俗。乱七八糟各式各样的情景都有，但就是没有眼前这一种。他特严肃地问我那宾馆的名字，我也特严肃地告诉他那宾馆的名字，然后他就一声不吭地走了，我也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走。没几步路，他就停了，我一看，果然是那宾馆。挺惭愧地看着他，他倒也没看我，只哼了一句就走了。
　　我真的觉得特讽刺。
　　我真没想碰见他，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但白渝的短信让我觉得在那样一种情况下找到他也并不是不可以，我只是迷了路，只需要他的帮忙，并不是特意来找他的。或许我的自尊会好过。甚至在他出现之前的那一刻我还在想，他会不会很心疼地抱着我，说着都是他的错，然后我就装作宽宏大量原谅了他。什么三年，什么等待，我都可以忘掉。
　　可是那个男人，却全然不是我想的那样。他是白渝的朋友，为了白渝的另一个朋友赶过来为她带路，然后离开。
　　我的那些小小的卑微的幻想，竟然变地那么不堪一击。
　　到了房间，我只回了白渝一条短信：丫真是个正人君子。白送的美女都不往家里带。
　　关机，蒙被子，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