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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贵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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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窕等人明显比季微月还要紧张,平日里在她面前自然的模样全都消失不见,端着脸小心谨慎的跟在她身后。
季微月知道皇家威仪对于她们而言是不可冒犯的存在,但她是个思想解放的现代女性,宋临给她的压力并无多少,她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穿过中厅,李总管站在屏风前,拦下了她身后的一众丫头们:“娘娘,陛下只让您单独入内,还请姑娘们在外稍等。”
季微月点点头,挥挥手让淑窕等人都去厅堂外等候消息,迈着小步越过屏风,独自走进了后厅内。
宋临坐在桌前倒着酒,听到季微月传来的脚步声,微微侧首:“你来了,坐。”
平常不烧地龙的厅堂这会被烤得火热,穿了好几件衣裳的季微月不出多时就烤红了双颊,头顶冒着热气:“陛下夜访景仁宫,可是找我有事?”
季微月坐在他的对面,保持了一段不短的距离,这样她才可以避免和宋临对视,才不会被他透过眼睛看穿心底所想。
宋临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直径拉开身旁的椅子:“坐到我身旁来。”
季微月心底默默拒绝,却还是不情不愿的转移了位置,坐到了宋临给她安排的位置上,垂着头不主动说话。
“来尝尝这个。”他把酒盏推到季微月面前,探究地望向她。
上一次还让人告诉她不要做勉强自己的事,今天就又找上门来要她喝酒,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季微月心里陡然咯噔了一声,谨慎的捧起酒杯,只稍稍抿了一点。
刚一入口,梅子的甘甜就缠绕上她的舌头久久不散,又带着些刺激的感觉,她诧异地问道:“这是?”
宋临淡淡笑着,一口饮尽他杯中的甘酿:“这是梅子酒,还没有酿得很烈。”
季微月轻轻点头,这酒的味道就像是果汁,有点酸梅汤的感觉,和上次的黄酒差了很多,至少酒精含量没有那么重。
宋临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给她空了的酒杯续满,这把季微月弄得一头雾水,难道他今天就是单纯过来喝酒的?是她的景仁宫比较适合喝梅子酒吗?
地龙烧得后厅温暖十分,手中的梅子酒虽然不浓烈,但也还是酒类的一种,她越喝便越觉得身子越燥热,忍不住把身上两件披风都给脱了,才舒服了一些。
二人沉默着一人一杯酒,许久都没有说话,季微月心里纳闷,偏偏还得陪着他喝这大概是名为寂寞的酒,倏然间她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便主动出击问道:“陛下,是不是白姑娘和你吵架啦?”
情侣吵架都需要哥们来倾述烦恼,她在现代的那二十几年可没少被朋友拉出去喝酒。
宋临剑眉一蹙,语气不是很好:“不是。”
季微月哦了一声,又埋头在杯子里。还真是个惜字如金的主,根本是个话题终结者。
见季微月喝了好几杯梅子酒,殷红的脸颊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被地龙热气蒸的,眼神也有些许迷离,宋临便开口了:“你平日在寝宫里都做些什么?”
季微月茫然地抬头看向他:“啊?这个,我没事时都在做女红呢。”女红什么的,她才不会呢。
宋临倒酒的手顿了顿:“听闻你喜好写文章。”
季微月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连忙用喝酒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那都是还是太傅府时候的事情了,现在已经不写了。”
宋临把酒杯往桌上一搁,稍稍往她的身边靠近,盯着她的凤目似乎要将她看穿:“当真?”
季微月被他盯着看觉得有些莫名心虚,脸上的燥热感也更加明显,赶忙低头轻咳了两声:“嗯,当真。”
宋临轻轻笑了笑,转回身子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昨日我收到了一本书。”
不安的感觉陇上心头,季微月点点头表示回应,他又道:“那本书叫《异闻志》,不知贵妃是否看过。”
“咳咳咳。”季微月当即就被一口梅子酒呛到,捂着嘴巴连连咳嗽着,不太敢直视宋临的脸。
到底是怎么传到宋临那边去的?她主动拿过酒壶给宋临空了的酒杯满上,企图装作不知蒙混过关:“是的,前几日新话本送入宫时,妾稍稍看了两眼。”
季微月的表现极其不自然,紧张之余连自称都跟着变了,宋临听着便想笑。
他端过酒杯一口喝下,瞧着季微月眼神左右游离的模样,就忍不住就想戏弄她一会:“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然敢收买命官想带坏东宫风气。”
季微月没有,她冤枉,她只是想和小姐妹们一起分享故事,再说这几日东宫因为她的功劳都变得热闹起来,各宫的走动也变多了,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她小小声的反驳道:“东宫的大家都很和谐呢。”
宋临撑着额头低声笑着,季微月想观察他的神清却又不好意思抬头,只好不停地喝酒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直到宋临笑完后把事情说开,她才明白自己被戏弄了:“今日陶典科进宫了,该说的他都说了。”
季微月愣了愣,片刻才抬起头:“那,陛下你的意思是……”
宋临一早便知道是她所作为,却没有让人来把她丢进冷宫里,也没有兴师问罪的将她骂一顿,反倒是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喝了半晌的酒,这是不是代表她在宫中写话本的事情被默许了?
宋临靠着椅背,厅内的热气闷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捏着眉心道:“你写得很有意思,我不会阻止你,但你要清楚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
季微月顿时笑逐颜开,眉上洋溢着欣喜之色,宋临果真不是一个严厉的君王,她没有看错人:“谢陛下仁义之心。”什么挖翘脚、红杏出墙的故事,她绝对不写。
屋内热气腾腾,惹得宋临心中烦闷,他突然站起身,拉过季微月二话不说地就往外走:“太热了,换个地方说事。”
季微月一边披上披风,一边小跑着跟在宋临的身后除了厅堂。宋临的腿很长又走得快,一步可以顶季微月三步,她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最后二人回到了她的寝屋里。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季微月的寝屋比厅堂舒适多了,温度适宜得像是初春,而不是个蒸笼。
宋临面对季微月高出了近乎两个头,给人一种满满的压迫感,季微月拉过椅子,劝他坐下后再聊也不迟。
“陛下你说吧,有我能办到的事情保证不推辞。”季微月很识趣,宋临给了她旁人没有的权利,那她也就是宋临忠实的臣子,办事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宋临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宣纸,展开在她面前:“前些日子,有人进京告御状。”
季微月聚精会神的听着宋临说起几日前的事情,越听到后头,一对标致的远山眉便蹙得越紧。
京南三百里外的县城里有一户卖绢丝起家的商贾,在当地是个小有财力的富商,家有一二八年华的姑娘待字闺中。准姑爷是县城周边村落里的一名落魄考生,在一次进城卖腌肉时和富商家姑娘相识,姑娘见其才华横溢、饱读诗书,在交往之中便对这落魄考生动了情思。
落魄考生没有钱财进京赶考,她便将首饰全都卖了,把积攒的钱全交给他当做进京的费用,后者感激不尽,约定好等考入了进士必定回乡风光迎亲。
这名考生果真是有才学之人,一帆风顺地考入了殿试,虽不是进士及第,但也是进士出身,他如当初说好一般敲锣打鼓地回了乡,富商知道后欣喜不已,当即给二人定下了一个好日子就要成婚。可就在大喜之日那天,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突然变成了一具冰凉凉的尸骨,她被人刺死在房中,连伺候她的丫鬟也没有幸免,寝屋被翻动得一团乱。
富商痛哭不已,以为是一场歹徒入室抢劫的案子报了官,却不料在整理女儿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封被压在书柜底下的信。
信中的内容让他顿时怒发冲冠,里面的字迹是考生的字,可写的内容却是字字诛心,句句逼迫着富商女儿分手。富商女儿不愿分开,手中还握着进京前他送的定情信物扬言若是考生抛弃她,她就要让世人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负心汉。考生无可奈何,只好回乡来娶她。
听到这里,季微月已经很明白这是一个凤凰男的故事,前半部分还算是正常,后半段才是宋临要跟她说到的重点。
富商看到了信,觉得事有蹊跷,便偷偷到衙门去把这封信给县令看,希望能将她女儿的死查个水落石出。谁知还没走到衙门门前,捕快就反而先把他抓了起来,罪名是有人举报说他与小妾对亡女心生怨怼趁着混乱之日杀了人,还找了一个理由抄了富商的家。所幸富商略有远见,给自己安排了一个退路,他叮嘱家仆若是他被衙门抓了,就拿着这封信到京城来告御状。
宋临说完了事情的经过,深深地望向季微月:“依你所见,是这富商杀了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