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不值得（快穿）》豆里裹

47、舞娘（十二）

　　前堂的西北角处，冷清的桌子前坐着一个神情寡淡的男子，他独自一人闷闷地喝着茶水，寂寥得与周围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鸨母满脸堆笑地站在他身旁，挥着手上的绢帕，试探问道：“宋老爷，奴家已经吩咐丫头下去找那位季姑娘了，您看您这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奴家给您找两个好姑娘说说话可好？”

　　男子摇摇头不作声，抬手又喝尽了杯中的茶。

　　鸨母的殷勤惹来不少人的侧目，其中也有人不晓得男子是谁，频频投来目光，心想不过一身粗布麻衣的寻常人，何以让鸨母丢下其他贵客亲自招待着。

　　旁人没有眼识，但摸爬打滚这么多年的鸨母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位隔壁食肆远近闻名的宋大厨，就算改了形象她也认得。

　　宋临没有显赫的身份，平日也低调的很，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但他背后的势力却让人不容小觑，就是食肆掌柜也是把他当宝一样供着。

　　鸨母的眼光向来比旁人毒辣，她自打第一眼见到宋临，就知道他的造化绝不仅限于栗木县。

　　可是他说要找的季微月姑娘，鸨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更不敢相信不近女色的他竟然会跑来青楼找人。

　　且不说百花楼里有没有这一号人，这么一个大金主断然没有往外推的理由，要是能打好关系让他替百花楼添添力，那岂不是锦上添花。

　　鸨母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有意的找话题和宋临聊天，尽管宋临拒绝了她的要求，她还是叫了几个柔情似水的姑娘在一旁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季微月半捂着脸，躲在柱子后头磨磨蹭蹭地往前堂摸过来，大致环视一番便瞧见了穿着鲜艳衣裙的鸨母的背影，恰好挡住了她身前座位上的人。

　　角落的氛围和旁桌截然不同，其他宾客时不时会朝那里飘去探究的眼神，热情洋溢的姑娘们也乖巧地伫立在鸨母身旁，不敢妄动，这些异状仿佛都在告诉她，宋临就在那个位置。

　　季微月走过去，脚步很轻，没有引起鸨母的注意，倒是宋临一抬首就看见了她，扬起一个不着痕迹的淡笑。

　　四目相对，她惊讶的睁大了眼，朱唇微张。

　　鸨母留意道宋临向后看去的视线，正要回头，季微月的双手就环上了她的手臂，亲密地贴在她耳边小声道：“姑姑，这人我认识，我来招呼就行了。”

　　鸨母瞪她一眼，扯住她的手臂，带着轻微的警告悄声说：“别胡闹，这是你惹不起的贵客，得罪了我可不管你。”

　　季微月吐了吐舌头，笑颜未改，尚未开口解释，便见宋临拉开了身旁的座椅，清冷的声音徐徐说道：“季姑娘，这边坐。”

　　鸨母惊讶地瞥了眼季微月，上下打量她：“小竹子，你什么时候取名儿了？”

　　季微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往高台处抬了抬下巴：“晚些时候再和姑姑解释，姑姑先去忙吧，一会秋娘姐就要上台了不是吗？”

　　鸨母一想也是，忧虑地看她一眼，又瞧了瞧淡定喝茶的宋临和干站着的姑娘们，最终摆摆手：“那你好好招呼着，我就先去忙了。”

　　也不知道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怎么就认识上了，眼见这里就要没她说话的份了，还是早点忙活正经事要紧。

　　她朝宋临笑笑，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宋老爷，既然您要找的人来了，那奴家就不打扰了，您慢慢坐。”

　　鸨母带着姑娘们洋洋洒洒地走了，季微月吁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宋临身旁，言语中有些幽怨：“你怎么真的来了，把我吓一跳。”

　　宋临没有一点愧疚之心，缓缓给她倒了杯茶：“没等到你来，我只能过来寻人了。”

　　季微月趴在桌上撑着脑袋，斜睨他，小声嘀咕着：“我这不训练到忘了时间，刚要准备过去嘛。”

　　在宋临的注视下，她越说越没有底气，到后来渐渐没了声。

　　她挠了挠微红的脸，轻哼一声，理直气壮地狡辩起来：“好吧，我是不小心忘了，不过少吃一餐也没什么吧。”

　　宋临无奈地摇摇头，拎起放在一旁的食篮递给她：“这半个月来都不见你长点肉，再不吃饭，过两天又瘦得皮包骨头。”

　　季微月捏了捏自己的肚子，确实只能掐起来一层皮，离皮包骨头的状态也差不了多少。

　　宋临为了让她长胖些，这几日来都是亲自下厨给她做膳食，三餐管饱，她再不懂得感恩也不至于泯灭良心，吸了吸鼻子感激地接过食篮：“我是体质不好，才长不胖，不过还是谢谢你啊。”

　　倒不是宋临定制的食谱有问题，而是她每日陪着舞姬们训练，吃下去的东西都变成了能量消耗殆尽了，再加上她本就难吸收营养，又睡眠不足，才久久养不起肉。

　　季微月把食篮放到一边，轻轻点了点宋临的下巴，那儿已经是光滑一片，她好奇道：“先不说这个，倒是你的脸怎么了？”

　　前几日看还是乱七八糟的胡子，今日全都不见了，没了胡子的宋临一扫先前颓靡的气息，整个人都清爽多了，俊朗的脸庞露出来，看着还真是个漂亮的大哥哥，那小女奴没说错。

　　宋临摸着她触碰过的地方，觉得有些热，把眼神转移到远处的高台上：“没什么，看着碍眼就刮了。”

　　季微月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只看见了红绸环绕、空荡荡的台子，这还未到玉秋娘登台的时间，台上什么人也没有。

　　宋临藏了点私心不愿说，他要是真觉得胡子碍眼，怎么会拖到现在才打理，不过是在意某个人说过的话，小姑娘不喜欢满脸胡茬的大叔罢了。

　　季微月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没放在心上，反正干净了总是比较好些，转眼便心潮澎湃和他说起楼里的事情：“姑姑说过几日要在梅园搭戏台办公演，是水袖舞的公开出演，你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去看吧。”

　　宋临知道水袖舞是她留在百花楼的主要原因，为此付诸了不少心力，他这几日没少在食肆里听见食客们讨论水袖舞的事情，皆是一致夸赞，美名似大风过境一般火速地传了开来。

　　季微月高兴，他也跟着欢喜，看着季微月期待的眼神，再忙他也能挤出时间来捧个场，不由得微微笑道：“可以，你到时候来隔壁找我，要是我不在就让人去家里找。”

　　季微月高兴地拉住他的手，像是收获了蜜果的小孩子，笑弯了眼角：“那就这么说定了。”

　　话语落下，邻桌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高台处走上了一名身姿曼妙的红衣女子，正是精心打扮过的玉秋娘，她抬起手半遮着容颜，甩袖间撒下片片花瓣，叫人看得心里直痒痒。

　　楼内跟着躁动起来，不少人往前桌挤过去，也有闻声而来的老百姓趴在门外远远观赏着，前堂一下就被人群塞满了。

　　见此情形，宋临便不打算继续久留，站起身叮嘱了几句：“饭菜还是热的，趁热吃了，别为难自己的身体。”

　　季微月呲牙一笑，把食篮抱在怀里：“你放心吧，保证一滴汁都不剩下。”

　　望着宋临离开的身影，季微月也不想在这个混乱的地方凑热闹，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用美食安慰饥肠辘辘的肚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水袖舞已成为栗木县家喻户晓的存在，汉子们禁不住美人摇曳生姿的诱惑，三不五时便成群结队的上百花楼来，就是点上一盘花生坐在角落里也甘愿。

　　妇人们便是扯着他们的耳朵往家里拽，吸取教训的汉子不出两天又恢复了原状，照样往百花楼跑，到后来，竟有不少人家上门求学，其中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尤其多。

　　水袖舞的名气早已不局限于此地，栗木县是个商贸地区，来往的商队特别多，其中不乏许多往京城里去的，季微月全都想好了，借着商人们的顺风车，不出两个月，就能让玉秋娘的名头在京城传开。

　　百花楼一派轻松和谐，对门的群芳院就着急多了，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每日都在想尽办法想要扳倒百花楼。

　　她们也曾偷偷去领教过水袖舞的本事，没想到看过的姑娘们都说世上没有别的舞能比过她们家，这叫群芳院掌事何等恼怒，她怎么也不信皇帝称赞的柳腰舞能比那劳什子水袖舞腰来的差。

　　就在前几日，赵大家姗姗来迟到了群芳院，在群芳院掌事的强烈要求下，她加快了自己的教学进度，原本打算三个月内教会群芳院舞姬跳柳腰舞，这下不得不缩短在一个月内。

　　她一路上听了这么多水袖舞的事情，这会心里头也憋了一口气，卯足了劲儿地训练着群芳院的舞姬们，忙得两耳不闻窗外事。

　　赵大家至少是教舞娘子，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手把控，要松要严全凭她一句话，只不过舞姬们可就惨了，她们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度过如此痛苦的一个月。

　　赶进度其实是事出有因，听闻百花楼要在腊月初借梅园让栗木县的百姓们都见识到水袖舞，群芳院掌事也不甘示弱，赶着约在了同一天同一个地点搭台，想要刹一刹百花楼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