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舞女（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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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微月推开门，入眼便瞧见鸨母高兴地拉着一个女人的手，她们身旁的桌子上还摆着一个钱袋子。
那女人看上去和季微月有三分相似，穿着朴素的灰麻布衣，长发仅用木头簪子盘在后脑上，脸上的沧桑感比四十多的鸨母还重，望着季微月的眼里是数不尽的喜爱。
这个女人大概就是原主的亲娘，今天是来给鸨母交伙食费的，有免费的打杂工还有人给她送钱，难怪鸨母今天心情这么好。
鸨母朝季微月招招手：“小竹子，你娘要来接你出去吃饭，今日特别给你放个假吧。”
季微月欢喜地跑到女人的身边，抱住她的脖子，脆生生地喊了声：“娘！”
看着怀中闺女稚嫩却瘦弱的脸颊，竹子娘既欣喜又心酸，脸上明明笑得很开怀，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乖孩子，娘真想你！”
季微月像个棉袄一样挂在她身上，真像个长时间没见到娘亲迫不及待撒娇的小姑娘，抱着她不撒手。
鸨母忍不住调笑她，又想起什么，拉住了竹子娘的手：“这么大的姑娘，都能嫁人了，还粘着娘可怎么办。”
竹子娘单手环抱着季微月的腰，她又轻又小，单手举起来都不成问题，怎么能随便嫁个人受欺负，犹豫道：“不急，小竹子看上去还太小了。”
鸨母哎呦了两声，不赞同说：“可再怎么着这年纪都十五了，我跟你说，我有一个朋友哇……”
竹子娘一听她这开头，立马拉住鸨母的袖角，笑容逐渐变得勉强：“姑姑，她还不懂事呢，再等几年吧。”
鸨母轻笑两声，连连摆手，见她这护犊子样也就不再给季微月提说亲的事，摆弄着发簪站起身来：“好吧，你们娘俩慢慢叙旧，我可要下楼吃饭了。”
竹子娘哎地应声，站起身来送鸨母到了门外，目送着她下楼。
季微月站在一旁，牵着她的手，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她手上粗粝的老茧，抬头朝上看去，恰好撞见她也正温柔地看着自己。
那双黢黑的眼里像是住了春风，不禁让季微月想起了不知相隔多远的亲人。
其实仔细看着竹子娘，不难看出年轻时她也是个温婉可人的美人儿，生得和季微月同样水盈的小鹿眼，光是一眼就能化了旁人的心。
只可惜岁月不饶人，长时间的做工使她的美貌快速衰退，如今已经失去了年轻时的风采，变成了其貌不扬的一个中年妇人。
竹子娘轻轻地握着季微月纤细的手，说话声音也很柔和，像怕吓着她一样：“小竹子，娘今天带你去隔壁食肆吃饭好不好？”
她们母女俩见面的机会很少，几乎是半年一次，竹子娘对季微月的不了解，导致她很多事情都做得小心翼翼。
季微月眨了眨眼，有些迟疑：“是做烤鸭很有名气的那家食肆吗？”
竹子娘点点头，高兴道：“对呀，娘带你去吃好吃的。”
季微月垂头冥思了片刻，站在原地不走了：“算了吧，咱们不花这冤枉钱，吃点别的挺好的，我不挑食。”
隔壁食肆的价格一向不便宜，竹子娘本身就是个给人打工的，收入微薄还要给鸨母交季微月的伙食费，拿这笔钱去大吃一顿，还不如攒起来开个铺子，自己过活。
竹子娘看出了她的心思，笑了笑：“别担心，娘前些日子得了东家的赏，花钱有分寸的。”
既然她坚持，季微月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二人从青楼的后门走了出去，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了隔壁食肆的门前。
食肆的川流不息和尚未开门的青楼形成鲜明的对比，十分热闹，门口上的一大块红底金字招牌上写着“福禄食肆”四个大字，看上去很是贵气，听闻还是从宫廷御赐下来的。
她们踏入食肆，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刚一落座，就有小二机灵地凑上前来，搓了搓手：“二位客官看看要吃些什么？”
福禄食肆的店小二都是他家掌柜精心挑选过的，只要是进到店里来的客人，他们都一视同仁，这样既不会得罪某些变装出游的贵客，也可以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多添一个回头客。
他们看重的是口碑和人气，还有某位大厨的招牌烤鸭，在城里没开多久生意一下就超过了所有的食肆，还得到了皇帝的赏赐，叫同行的人眼红得咬紧了手帕子。
掌柜是个精明人，除了生意做得红火，他交友面也特别广泛，身后有好几个硬靠山，其他的食肆就算是再嫉妒他们的门庭若市，也万万不敢上门来找麻烦。
竹子娘这会真是发狠了点菜，连点了几道荤菜，其中还有一整只招牌烤鸭，做足了势头下定决心要给季微月好好吃一顿。
季微月看着她哗哗一串就连了好几道，连忙拉住她的手，小声道：“娘，再点就吃不下了。”
竹子娘吸了吸鼻子，合上菜单：“不怕，吃不完你打包回去慢慢吃。”
她脑海中一直在想着鸨母说的话，季微月今年都十五了，比猴子还要瘦，再这么下去真的没有夫家愿意娶她进门了。
得好好补！
竹子娘在东家那边熬出了头，如今待遇还算不错，这会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她亏待了十几年的闺女，希望她不要走上自己的老路。
见季微月不吱声，又道：“再等几年，娘给你攒好嫁妆，你就能风风光光出嫁了。”
季微月压根没在想这件事情，搂住竹子娘的手撒娇：“我不想嫁人，永远陪着娘不好吗？”
竹子娘眼眶泛红，摸了摸她枯黄的长发，循循道：“傻孩子，哪有女人家一辈子黏在娘身边的，过几年你就跟我吵着要嫁人了。”
季微月皱着一双秀眉，心里头是真抗拒出嫁这码事，她比较恐婚，再说古代女子多苦命，要是嫁的夫家不是个好的，她宁愿单身一辈子。
她托着脑袋，一边和竹子娘说着话，一边环视起食肆里的客人。
寥寥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有不少人举手投足间不凡的气质，还真如掌故所预料的那般，有不少从简出行的贵家子弟。
季微月她们坐在角落里，没几个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等她将每个人都观察了一遍，菜肴也陆陆续续盛了上来。
“金牌烤鸭，炝青蛤，熘碎鸡，三鲜丁儿，精熘鱼片儿，炒丝瓜。都给您上齐了，您慢用。”小二拿着单子报了串菜名，给她们舀了碗免费的豆腐汤，招待妥善了才离去。
季微月不得不佩服起这家店会做生意，不仅态度好，还给客人免费送热汤喝，这方圆十几里放眼望去哪还有这么良心的食肆，也难怪就算是普通老百姓吃过一次也依旧念叨着。
自打这些菜肴一端上来，季微月的口腔就不自觉的分泌津液，她是个嘴馋的人，但这具身子比她还馋，发出的饥饿讯号弄得她一阵眩目。
竹子娘给她盛了碗满满当当的米饭，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在隔壁没怎么吃好东西吧，来，多吃点。”
青楼鸨母什么性格她最是清楚，能给季微月吃个温饱就算待遇尚佳，要不然怎么会十几年寄住下来季微月身上没一丁点肉。
季微月没有客气，张大了嘴豪放地往嘴里塞肉，鼓鼓地两颊说话都含糊：“娘也吃，我自己来。”
看她吃饭不扭捏也不拘束，竹子娘放心一笑，这才忙活上自己吃饭。
母女二人的大快朵颐引来不少附近桌的人侧目，看着她们吃得这么香，感觉自己桌上的饭都变美味了两分。
竹子娘夹了一只鸭腿放到季微月的碗里，禁不住夸赞道：“娘东家的小姐最喜欢吃这家烤鸭，娘心里惦记了好久，总想着要带你吃一回。”
整桌就属这一道菜最金贵，竹子娘不动筷季微月都不好意思夹，她闻了闻碗里色泽红艳的鸭腿，大口咬上一口。
烤鸭外脆内嫩，咔擦一声咬破松脆的外皮，醇厚的汁水便瞬间在她口中荡漾开来，好似喝了口煲上好久的高汤，味鲜而不腻。鲜嫩的肉质肥而不腻，根本不用花力气去咬，不出一会就在嘴里化开，是唇齿留香的顶级美味。
季微月的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神色，身旁仿佛冒着粉红色的气泡，双眸享受地眯了起来，就差当场大夸这位烤鸭师傅一顿。
这是她经历了三个世界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果真是御厨都遥不可及的手艺。
享受归享受，她也没忘了能让她吃上这顿美食的竹子娘，也夹了一个鸭腿给她，美滋滋地舔了唇：“娘快尝尝，可好吃了。”
竹子娘看她欢喜得快要飞起来，也好奇这烤鸭究竟有多馋人，于是一口鸭腿入嘴，她震惊的神情比季微月还要夸张。
除了一对腿和翅膀，剩下的鸭肉都片成了方便卷饼的片状，季微月用茶水洗了洗手，直接上手包了个漂亮的片皮鸭卷。
就在此时，一派祥和热闹的食肆内，突然有人起了争执。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舞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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