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幕僚（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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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和安的烦恼一直纠缠着他，便连血腥的杀戮也无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手上不断重复着砍杀的动作，直到突厥人急匆匆地向后撤退，他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他丢下手中的长戟，拉了一个小士兵皱着眉问道。
小士兵突然被他问话，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和茫然，语气却很高兴：“突厥内部好像出事了，他们投降了。”
在掉头疾驰的突厥军队中，海日古恶狠狠地抽出腰间的鞭子，愤怒地朝一旁奔驰地马儿打去，马儿吃痛，扬蹄把背上的士兵甩了下来，那无辜的小士兵瞬间就消失在了马群之中。
海日古实在憋屈坏了，眼看他们就要在镇北军手下打出优势，还来不及兴奋，后方驻守营地的士兵就狂奔而来，告诉了他一个气得七窍生烟的坏消息——
驻地里所有的粮仓突然都走水了，仓库里的火油也全都不见了，漫天弥漫的浓烟隔着老远都能看见，很明显他这是中了敌人的圈套，该死的。
海日古怒火攻心，不甘心主动放弃当下的优势，却又不得不返回营地，只好仓惶投降而逃。
这场走水当然不是意外，正是宋临真正计划中的一环。
明面上，他派遣由五百人组成的奇袭小队，绕过主战场去到突厥驻军地偷物资，而暗地里则是转移了这五百人，单独派了一名身手矫健的副将孤身前往。
假说海日古收到了奸细的消息而有所防备，便会在后方设下大量兵力捉杀奇袭小队，如此一来，被拿捏了把柄的镇北军在主战场上也将变得被动起来。
粮食是打仗必不可少的物资，而火油更是制作火矢不可或缺的材料，依宋临对海日古的了解，海日古收到情报后必定会亲自在营地把关，所以他战前的按兵不动，正是在等这一位重要角色出场。
当海日古一出现，这便代表着他们的陷阱没有抓到贼人，假方案顺利地进行了。
宋临随口捏造的奇袭小队自然是不存在的，他的目的也并非在于偷取敌军物资，而是摧毁。
突厥的物资匮乏，粮草和火油对他们来说是十分珍贵的资源。北齐地处中原，拥有丰饶的土地和劳力，军粮火油是突厥的好几倍，与其冒着风险去抢那点资源，宋临更倾向于将它们毁了，让海日古彻底溃败，无心恋战。
倘若海日古收到了奸细的消息，如宋临所预料中的那样行动了，那么身处暗中的副将就不会动手，而是选择撤离。
如此一来，虽没能摧毁突厥的粮仓，但海日古的守株待兔也没了意义，突厥军群龙无首的主战场便能叫镇北军占尽优势，也是个一举两得的法子。
突厥军在海日古的领头下，手忙脚乱地撤离，宋临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立即转变防守阵形为主动出击，突入敌军阵内，将散乱的突厥军冲成一盘散沙。突厥军彻底失了反攻的士气，纷纷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本是两国之间一场平分秋色的战役，最后让镇北军以碾压式的进攻大获全胜，这比当初宋临预计的战果还要可观，不仅大大减少了镇北军的伤亡，他还在追击中削断了海日古一条手臂，使他落马，逼迫他不得不和自己谈判。
海日古狼狈不已，但面前的宋临就如同一只饿极了的恶狼，咬住了他就再也不松口，硬生生地夺走了突厥辽河以南的所有土地和其在内的十个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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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旋的镇北军队又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大概是打了胜仗的关系，宋临心情比往日要好上许多，也变得好说话起来，同意了范和安举办庆功宴的要求。
归降的十个草原部落早已听闻宋临大名，得知突厥战败，自己的部族被海日古丢下纳入了北齐，他们不仅没有反抗，反倒是十分和顺地献上了牛羊，以犒劳辛苦打战的北齐士兵们。
那日苏是其中一个部落里的姑娘，她今年正值双十年华，身材高挑，容貌出色，被族中长老送来给宋临做姬妾，只不过宋临没要又人给退了回去。
他们草原部族民风开放，被退回家的姑娘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当得知族长要给镇北军奉牛羊时，会说中原话的她一手揽下了这活，又朝镇北军驻地跑了一趟。
军中无人擅长与女子交谈，丽珠等人在医治伤兵忙得不可开交，抽不出空去陪热情的那日苏说话，几位幕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把眼神都聚集在了季微月的身上。
季微月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看上去安静内敛，却是镇北军中女人缘最好的一个，她能言会道，一定也很擅长应付各式各样的女子，想必开放的草原姑娘也不在话下。
季微月站起身来，拍拍裤管上的泥土，在众幕僚炙热的注视下朝着接待外客的帐篷走去。
她是个怕麻烦的人，但真有事情到了她的头上她也不会推脱，看着那些年轻的少年一脸难色，她就知道这活注定没跑了。
撩开篷布，入眼的先是一个穿着五彩衣裳的窈窕背影，和一头扎满辫子的及腰秀发。
那日苏回过头，见是一个白净高瘦的中原男子，她璨然一笑：“你好啊。”
她一动，头发上绑着的小铃铛便叮叮作响，在辽阔的草原上是一道美妙清脆的声音，不同于草原姑娘健康的麦色肌肤，那日苏十分白净，五彩的衣裙称得她像一朵鲜花般耀眼。
季微月不得不说，若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子，一定会为这般天生丽质的女子而倾倒。
她点了点一旁的椅子示意那日苏不用拘束，自己则做到了对面：“你好，敝人姓季，名微月。”
那日苏好奇地盯着她瞧，丝毫没有中原女子的娴静腼腆，大胆地凑到她的跟前，声音好似黄鹂鸟婉转：“季大人见了我，并不会脸红呢。”
方才季微月未来之时，几个沉默寡言的小士兵在帐篷里陪她，她闲着无聊就和小士兵聊天，不料她几句话下来，对方就红透了脸，一个接一个跑了。
季微月把手按在她的肩上，将她快要贴上来的脸推远：“我总算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招呼你了。”
就这热情开放的程度，不把人吓跑才奇怪了。
那日苏笑弯了眼眸，她知道中原人保守，存心想逗一逗这些年轻士兵，以此来证明宋临不要她不是她生得不好看，也不是她魅力不足，而是宋临眼光不行。
“我叫那日苏，我们部落里只有我一人会说中原话，便奉了族长之命来给你们献牛羊的。”她把小板凳拉到季微月的身旁，依在她身边坐。
比起眼神冰冷、气场骇人的宋将军，她更喜欢这位淡如明月、拄着拐杖的少年。少年长得清隽、衣着得体，想来在军中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跟他结交肯定没有坏处。
那日苏的小心思被季微月看得清清楚楚，那点放在脸上的小骄傲显得她更加娇憨透明，反倒证明了她是个城府不深的姑娘。
季微月收起防备，低头看了眼她怀中的小东西：“这是你养的？”
那日苏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微微一笑，颠了颠怀中抱着的小羊羔：“这是我亲手接生的羊崽，才一个多月，带它出来见见世面。”
小羊羔很乖巧，季微月伸手摸它的脑袋，它便乖乖闭上了眼睛。她对可爱的小动物总是没有抵抗力，忍不住夸奖道：“养得真不错，你很厉害。”
一个月大的小羊羔有这样大小的个头，定然是被人精心照料的。
那日苏皮肤白，脸颊微红便十分明显，她把小羊羔塞到季微月的怀中：“它和你有缘，我把它送给你。”
手上倏然多了一个暖洋洋的小家伙，季微月猝不及防地接住它，婉拒道：“不用了，我不方便养。”
那日苏铁了心要让她收下，在她把小羊羔推回来之前就摁住了她的手：“送人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放心吧，它很好养的，每天有草吃就行了。”
季微月看了看她坚定的眼神，思虑了片刻后便接受了这份好意：“那行，谢谢你。”
那日苏莞尔而笑，趁着季微月不注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反正它本来就是要送给我未来夫婿的。”
季微月没听清，疑惑地转颐望向她：“ 你说什么？”
那日苏连忙摇头，微红的脸颊又红润了几分，揽过季微月的手臂和她叨叨絮絮说起了草原上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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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帐中，宋临清退了帐周驻守的士兵，叫出了潜伏在暗中的暗卫。
这名暗卫便是监视季微月的人，他恭敬地站在宋临身后，将今日季微月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的全都禀报给宋临。
宋临打算捡着重要的内容听，却发现没有一点要紧的事，他转过身子盯着暗卫：“他今日就一直在瞭望塔上看，没有问你什么问题？”
暗卫低着头，语气没有变化：“是。”
宋临摆摆手，暗卫便迅速地消失在帐中，仿佛从来没人进来过。
他目光深敛地看着手中的文书，翻来覆去也看不到一个可疑的字词，只好丢尽火盆里烧了个干净，陷入深思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幕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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